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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畸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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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電車,花痕只坐到半路就跳了下來。

額頭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還是很顯眼。如果就這樣回家,要面對父親的盤問也就算了,說不定還會招來哥哥姐姐的嘲笑。想到哥哥惡毒又愚蠢的笑聲她就覺得一陣沮喪,索性找了家咖啡廳隨便解決掉晚飯,然後拿出課本開始覆習。

兩小時後,她走出咖啡廳,天已經完全黑了。考慮到最近一直沒有新碟聽,她決定去附近一家專賣古典音樂的CD店逛一圈。這家店拽得要死,每天中午才開店,晚上不到八點就又關門了。有時候花痕去得太早,就會買個甜筒坐在店門外的消防栓上,等待愛睡懶覺的店主哼著德彪西的“蘆笛”或“月光”來開門。

眼看時間不早,她一路沖刺,好歹及時趕到。看到店裏的燈光,她長出一口氣。緊接著,她驚訝地輕“咦”一聲。

店門外,向來只屬於她的消防栓居然被一個人霸占了。

那是一名給人以放肆之感的瘦削少年,他看上去和花痕差不多大,穿著大了一碼的低腰牛仔褲和印著搖滾封面的白色T恤,坐在消防栓上的姿勢很隨便,散落的硬發亮若融銀,嘴裏還叼著一根煙。外形風格十足就是經常出沒在學校附近的街頭混混。

該不是想找店主的麻煩吧,那家夥。花痕警惕地想。

可實際上,“那家夥”一直都在低頭玩手機,感覺是個文靜的混混……哪來的這種東西啊?大概是錯覺,花痕感覺自己走進CD店門時,文靜混混的銀發後有一瞥視線迅速移過。

還是不要管他了。

店裏今天的背景音樂是梅爾卡丹特的長笛協奏曲,花痕推開店門時,曲子正放到第三樂章“俄羅斯回旋曲”。聽到門聲,店主從一排CD架後探出個頭來,頗意外地招呼:“痕?今天怎麽這麽晚?”

這是個說話毫無口音的法國佬,瘦高身材,黑色綣發,輪廓深邃硬朗,鼻梁上常年架一副無框墨鏡,鏡片上方露出的眼神十分銳利,總之就是一副風騷的音樂家氣質。花痕隱約記得他的全名是弗朗索瓦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什麽,誰搞得清楚啊?反正她一直叫他朗哥。

這名異國店主平時隨和風趣,可也有難纏的一面,他曾經把某知名雜志的評論員直接罵出門。據坊間傳聞,當時的情形是,朗哥看到一名掛著相機、形跡可疑的男子在店裏來回走動,不時掏出本子記些什麽,於是上前詢問他在幹什麽。

“您好,有一本時尚生活類雜志叫《Satin》,我們……”

“滾出去。”

“……是。”

花痕曾就此事小心試探過朗哥,正檢測音響設備的店主笑了笑,頭也不擡地說“那家雜志上所有提到法蘭西的文章都是垃圾”。

此刻,面對從血統到生活軌跡都超出她“日常”範圍的朗哥,花痕坦然說出事實:“今天放學和人打架了,所以暫時不想回家。”

店主頓時挑高了眉毛。他盯著花痕額角的傷疤看了一會,唇邊揚起了饒有興味的哂笑:“你終於做了啊。”

“什麽叫‘終於做了’?”她看上去是一副隨時都在找茬的樣子嗎?

“就是說,我認為那很像你會做的事。”

“為什麽?”

“你喜歡巴赫吧?不愛打架的人一般都喜歡門德爾松,舒伯特什麽的。”

這是什麽理由?還講得那麽一本正經,都說不清被黑的是巴赫還是舒伯特。

花痕懶得理他,自顧自逛進店裏。架子上的CD大多是朗哥自己淘來的,看起來都不新了,排列方式乍一看也參差淩亂,實際上卻秩序井然——就像巴赫的賦格曲。

十分鐘後,她選好一盤埃爾加的小提琴協奏曲到櫃臺前付賬。朗哥交回零錢時,隨口問:“痕,你打算留長發麽?”

花痕稍微被囧到了,但她還是誠實回答:“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朗哥點點頭,揮手送她離開。花痕雖覺奇怪,卻也不好追究,只好帶著疑惑走出店門。

消防栓上的銀發少年已經不見了。

從朗哥那裏離開後,花痕心情好多了,於是決定直接回家。車站在學校附近,這個時間段學生基本都在家裏,站臺上空無一人。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壞掉的路燈與夜幕陪伴著她。

雖說還不至於害怕……但電車快點來吧= =||

等待一陣後,她的目光下意識轉向對面街上黑洞洞的巷口。今天下午,她就是在那裏把圖釘釘在了苗晚晚的臉上。不知道苗晚晚現在怎麽樣了,那群小嘍啰應該不至於扔下她不管。以後大概都不會看到她了吧?

然而。

“乖乖小綿兔。”帶著惡意的低沈喚聲在她身後響起。

花痕沈默了一下,心想,我肯定是幻聽了。

可那聲音還在繼續,“小乖兔這麽晚還站在街邊,意圖好明顯了哦?”一頓之後,聲音倏忽靠近,幾乎緊貼著她的後腦勺,“沒有人看錯你,你果然就是一條——”

話音未落,花痕立刻轉身後退三步,嫌惡地擡起頭,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車站後的苗晚晚。

她的五官雖然淹沒在黑暗中,但那對女生而言堪稱壯碩的身軀卻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見花痕後退,她發出一陣粗俗的笑聲:“跑什麽哦?下午你不是很厲害嘛。”

花痕沒有說話。

面對沒反應的對手,苗晚晚無趣地嘖嘖嘴,雙臂環胸擺出討價還價的姿勢:“不跟你扯了。餵我說,你下午對我做了那種事,該不會以為就這麽算了吧?”

花痕皺皺眉,終於開口:“你想怎麽樣?”

苗晚晚“嘿嘿”笑著舉起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不斷摩擦。

要錢?花痕感到匪夷所思。正好一輛計程車遠遠開來,她擡手攔車,苗晚晚喊著“別想跑”直沖上前,花痕只好閃身躲避。

計程車呼嘯而過,四周重歸死寂。車站前後,只有苗晚晚粗重的喘息聲清晰回響。

一絲不妙的預感從花痕心中掠過。

不等她反應,苗晚晚突然掏出手機翻開蓋子,將背光打到自己臉上,同時一步步朝花痕逼近:“你看看,看看我的臉,呵呵,這可都是你的傑作。”

慘白光線自下而上投射,照得那張圓臉如同鬼怪。兩邊臉頰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醜陋地腫脹著,一些血點裏,似乎還滲出了膿液——

不。

花痕的瞳仁驟然收縮。

那不是膿液。

如同蛆蟲一般,蠕動,掙紮,堪堪沖破皮膚——活動在圖釘傷痕下的,是某種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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