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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更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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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 這怎麽回事啊?”孫荷看著重重包圍縣衙的士兵們,也是滿腦子發懵。

蘇園抽出開封府的腰牌,亮給守衛們瞧後, 才被允了入內。

“五爺呢?”蘇園問王闖。

“別提了,昨日深夜五爺突然帶了一群人把縣衙給包圍了, 還限制了府裏所有人的出行。我就被圈在前堂這地方了, 哪兒都不能去。”

王闖倒是想詢問緣故,奈何白五爺那性子哪兒會跟人作解釋?他跟他打了個照面之後,隨即人就走了,就徒留他跟幾個仆人在前堂。

縣衙內其它地方也都被這些衙役士兵們看管住了。

王闖是熬得一宿沒睡, 這天亮了,他就出來走走。聽守門的衙役說蘇園來了, 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趕緊過來詢問緣故。

“怎麽就你自己?鞠師爺呢?”蘇園又問。

“昨日衙門閑著,沒啥事兒, 我就隨他去歇著了。這會兒應該在後院吧, 他睡覺沈,指不定到現在還呼呼大睡, 不知道衙門裏發生什麽事兒呢。”王闖嘆道。

“睡覺沈?你怎麽知道?和他睡過?”蘇園接著問。

“我一個大男人跟他睡什麽,不過前兩日夜裏臨時有事找他的時候, 發現他睡得沈, 敲了老半天門人才起來。”

王闖發現蘇園的問題有那麽奇怪,立刻心生懷疑。

“怎麽了?難道鞠師爺有問題?”

蘇園搖了搖頭, 表示目前還不清楚。

“那白五爺這次到底為何在興妖作浪?”王闖好奇地問。

蘇園想了下, 問王闖:“你想說興妖作亂,還是興風作浪?又或是遇事生風、無中生有?”

王闖撓撓頭, 也不大懂這四詞區別在哪兒, 就胡亂應承道:“都可能吧。”

本來這種嚴肅的場合, 實在不該笑,蘇園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鞠師爺還真有用處,沒了他,王闖說的話外人都未必能聽懂。

蘇園令王闖先在此處等著。一切都依照白玉堂的吩咐,府衙內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借口外出。

蘇園到了後院鞠師爺的住處,就見鞠師爺被緊緊地綁在柱子上,嘴被堵上了。屋內沒人,屋外有兩名衙役守衛。

鞠師爺一見到蘇園,就立刻激動起來,睜圓眼睛看向蘇園,嗚嗚地叫著表示有話要說。

“五爺呢?”蘇園問衙役。

“昨晚上抓了鞠師爺,在這屋裏搜了一通之後,就順著衣櫃裏的暗道出去追人了。”衙役回道。

蘇園打量鞠師爺的屋子,四處淩亂,可見都被仔細搜查過了。這屋子的床榻、桌案大小都正好,唯獨靠在東墻邊的衣櫃比普通常用的衣櫃要大很多。

瞧鞠師爺也不是好穿的人,衣櫃比女人都大 ,自然十分可疑。

此時衣櫃的門呈半打開狀態,裏面的衣服有一半已經被丟到了外頭,衣櫃下的暗格也已經被打開,有處容納一人寬的地道,裏頭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

蘇園這才摘掉鞠師爺嘴裏的布。

鞠師爺咳嗽兩聲後,就急忙忙跟蘇園道:“蘇姑娘,我冤枉啊!白五爺昨晚突然闖進來,發現地道後便認定我有罪了,把我綁在這。實則那地道就是我用來保護自己安全的後路,就是遇意外能多一條逃命的路,跟任何事都沒有關系。”

“好好的正常人,怎麽會要挖這樣一條地道額外保命?”

鞠師爺尷尬地跟蘇園仔細解釋經過。

“不瞞蘇姑娘,我家祖上其實是盜墓的,最擅長挖盜洞、地道這玩意兒。不過我祖輩那一代就洗手不幹了,家裏的孩子都安分種地讀書。我這手藝是小時候跟我太爺爺學得。

這不常聽說伴君如伴虎麽,雖說我只是給一名縣令做師爺,可當官的比起普通百姓,那肯定更有脾氣,也更容易遭株連出事啊。

當然這是我應征做王縣令師爺之前的擔憂,蘇姑娘想必也知道王縣令以前在外的紈絝名聲並不好,我這才多想了。

後來伺候王縣令久了,我知道他脾性了,曉得他是挺好的人。可這地道是我一開始住在這裏的時候就挖了,用不上是好事兒,撂在那也不耽擱什麽,所以也沒填上。”

“地道通向哪裏?”蘇園問。

“衙門後面那條街,有一座城隍廟,廟裏有處枯井,就通在那處枯井裏。”鞠師爺老實回道。

蘇園問了下白玉堂離開的時間,已經有三個時辰了。當時與他一同下地道的還有十名衙役。

如果這地道裏沒有問題,白玉堂和十名衙役們還活著,應該走早就抵達了城隍廟了。至今還沒消息送回來,八成是以城隍廟為中心,向外圍搜索,尋找醫不活的蹤影。

出於謹慎,蘇園要排除白玉堂等人沒在地道內出事的情況,遂叫人放了兩只大鵝進了地道,然後把地道這邊的口封住了。憑著生物本能,鵝順著地道會一直走到另一處出口。鵝只要活著就代表沒什麽大事兒,回頭還能做一鍋香噴噴的燉鵝肉吃。

不過蘇園的鵝放出去沒多久,便有一名衙役來回稟消息了。

白玉堂如今正在城東搜索醫不活。因料到她這會兒應該會抵達縣衙,所以就派他來回話,順便調遣更多人馬搜城。

蘇園瞥一眼那邊被綁縛的鞠師爺,在聽到衙役的回稟之後,表情平常,像是個很安分聽消息的旁觀者。可試想一名無辜者如果被綁了大半宿,不該會有憤怒、埋怨或不解的情緒麽?如此正常,反而最不正常。

蘇園令衙役去傳消息給白玉堂,請他盡早回來。

“蘇姑娘,可以把小人解開了麽?總這麽被綁著,太不舒服了,而且小人有點想出恭。”鞠師爺尷尬道。

蘇園便命衙役將鞠師爺解綁,然後又將他的雙手綁住了,派四名衙役帶他出去解手。

“不必去茅房,你們選地方,前後不錯眼地看著他。”蘇園吩咐道。

衙役們楞了下 ,然後應承。

鞠師爺聞言後苦笑,“這這……我可是斯文人,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那種事?”

“四雙眼睛不算眾目睽睽,”蘇園不給面子地拆穿,“我可沒見過斯文人會挖盜洞的。”

鬼知道他會不會像土撥鼠一樣,在衙門裏四處挖地道,說不定就耍什麽花招就會跑了。

鞠師爺無法,只得無奈應承,跟著四名衙役走了。

蘇園環顧這屋子裏的擺設,除了大衣櫃和床,大件家具就是桌案了,再就是幾個放花盆的高幾,一個竹木書架,這些都不可能藏得下一名成年男子。

蘇園把目光投到了雕花架子床上,這床前開門洞是方形,一尺半高的門圍子,側圍子稍矮一些,所有圍子都雕刻著飛鳥梅花圖案,床沿有一尺餘寬,雕刻著萬字紋,四根床腿很粗,看得出這床穩得很。床下是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放置。

先前蘇園派來鄢陵縣的衙役,在經過幾天艱苦的蹲守之後,於昨日發現鞠師爺與一位身形纖瘦的男子,從衙門後門離開,二人趁著晌午大多數人吃飯的時候離開,至天黑後才回。因衙役們藏身位置有限制的關系,鞠師爺和那人白天走的時候,他們只看到了背影,回來時則因為天黑,也是看不清臉。

但是憑著他們多年辦案的經驗,衙役們覺得與鞠師爺同行的人,雖穿著下人才穿的粗布衣裳,但氣派並不一般。且觀其步態頗有幾分斯文勁兒,與鞠師爺言談的樣子,也不像是普通小廝。

加之他們被派來之前,蘇園囑咐過他們是幫白護衛抓醫不活。所以衙役們越看越覺得那人的身形符合醫不活的特點描述,遂立刻加急上報。

蘇園本以為白玉堂這回來一次突然襲擊,定能將此人擒獲,不想竟還是沒抓到。

片刻之後,鞠師爺出恭回來了。

他對蘇園笑了下,便客氣地詢問蘇園什麽時候能放了他。

“既無罪名,如此扣押,這似乎有些不合情也不合理啊。”鞠師爺委婉地表達不滿道。

“師爺可知鄢陵縣與開封府之間的關系?”蘇園問。

“上下級,鄢陵縣歸屬於開封府管轄。”

“那白護衛的品級,你的品級呢?”蘇園再問。

鞠師爺老實道:“白護衛四品,小人並無品級,小人不過是在縣衙伺候王縣令的普通師爺罷了。”

蘇園:“所以,你還有疑問?”

鞠師爺楞了下,忙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了。

他暗中偷瞄了蘇園一眼,心嘆這位蘇姑娘他之前倒是小瞧了。他自問自己的口才還算不錯,和對方簡簡單單的三個問題就徹底給他打發了,叫他無話可說。

就是沒道理可講,人家就是拿官大一級壓死人來明晃晃地壓你,你自然是有多少道理都講不出。

蘇園還是善待了鞠師爺,令衙役給他松綁,請他落坐,隨後也把王闖請來了。

於是就有蘇園、孫荷、鞠師爺和王闖四人圍桌而坐的情形。

孫荷感慨:“這貌似還是有工夫吃早飯的,老大?”

蘇園:“……”

這是她失算了,本以為白玉堂能直接把人抓著了,自然會忙得沒工夫吃飯。

“想吃什麽就去買。”蘇園給了孫荷銀子。

“多謝老大請客!”

不一會兒,桌上就多了湯餅、魚蓉粟米羹、燒魚和糖漬梅子餡千層酥。

因蘇園錢給得足,孫荷買得也多,多帶回來的部分都是讓店小二幫忙送來的。飯也有王闖和鞠師爺的份兒,不過二人胃口不怎麽好。

倆大男人眼睜睜看著兩小女子,把一桌豐盛的早飯席卷而空,由此便突破了他們此生以來對女子飯量的認識。

王闖還好,家底兒厚。瞧她們胃口好,還想著家裏的老母親看見倆姑娘找我們吃飯肯定歡喜,說不定胃口不好的她還能跟著多吃兩口飯。

鞠師爺對此的觀感,則總結起來只有一句:娶妻如此,夫不愁窮!

飯後,孫荷貢獻了她帶來的清炒瓜子和椒鹽杏仁。

四人邊吃邊聊,莫名地有幾分和諧。

王闖對椒鹽杏仁很喜歡,連吃了好幾顆。

鞠師爺這時小聲勸慰王闖道:“大人別著急,今天這事兒雖然沒什麽由頭,但無風不起浪,等白五爺回來自然就清楚了。咱們總不會一直被這樣圈禁在府裏。”

“蘇姑娘,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今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總該有個緣故吧?”

王闖被鬧得一頭霧水,縱然白五爺於他而言有恩。可被這麽莫名其妙地折騰一遭,便是泥人也會有三分脾氣,何況他不是泥人本來就很有脾氣。

“不知道。”蘇園剝著瓜子,吃得認真。沒確鑿證據的事,說出來也沒意思,不如不說。

不過這鞠師爺的說話方式有些意思,本來王闖沒有追責的意思,經他一番勸反而被激怒了。

王闖對於蘇園的回絕,有幾分不滿,他轉即看了一眼鞠師爺。

鞠師爺還是用老話勸王闖:“大人就再等等,等白五爺回來了,自然都清楚了。”

王闖便沈住氣,先憋著,且等等看。

半個時辰過去了,依然沒見白玉堂的身影。

王闖耐心越耗越盡,他猛地拍桌而起:“蘇姑娘該不會是一直想拿開封府官大一級壓我吧?別忘了我王闖的爹好歹是侯爺,我娘是正經的侯爺夫人。我們家在京裏認識不少官貴,親戚中不管是國公還是尚書皆有。別的能耐可能不大,但問責你們開封府無緣無故羈押我的能耐還是有的!”

鞠師爺連忙勸慰王闖息怒,“鄢陵縣畢竟是屬開封府轄下,鬧僵了不大好,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於大人的仕途不好!”

“我管什麽好不好,我王闖為官不是為了貪圖富貴,我家已經夠富貴了!”

王闖一把推開鞠師爺,火氣更大,現在他非要蘇園給他一個交代。

蘇園看著跳腳的王闖。

王闖剛好與她四目相對,做好了打嘴仗的準備。

哢——

蘇園磕了一顆瓜子,繼續吃。

王闖:“……”

“蘇姑娘你到底什麽意思?”王闖憤慨質問,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被無視了。

“你一個大男人跟女人使什麽勁兒呢。”

蘇園輕輕一句,把王闖剛剛醞釀起來的怒火悉數給澆滅了。

對啊,他男子漢大丈夫,剛剛怎麽能跟女人撒火?

鞠師爺在旁圍觀這一幕後,心裏不禁又佩服蘇園一層。這蘇姑娘是厲害中的厲害,之前拿官級壓人。這招對王闖不好用了之後,便用女人的身份以弱‘淩’強了。

還別說,這招對王闖極其有用。王闖到底是侯府出身的公子,縱然紈絝,讀書少,可‘好男不跟女鬥’的想法那可是紮根在他骨子裏頭的修養,怎麽都不可能改變。

王闖偃旗息鼓了,負氣地坐下來,只剩兀自地慪氣。他把所有的火都憋著,便等白玉堂回來再發。

孫荷給王闖抓了一把瓜子送過去。

別無他故,只覺得他挺可憐的,居然敢跟她家老大鬥。勇氣可嘉,一把瓜子以示慰問!

王闖默了會兒,終究是還是氣鼓鼓地跟孫荷道了聲謝。

孫荷悄悄笑,湊到蘇園耳邊小聲道:“這人怎麽這麽有意思呢。”

“你不是想出去玩兒?你先去逛吧,這邊一時半會兒完事不了。”

蘇園打發走孫荷之後,繼續剝瓜子。

鞠師爺和王闖之間互相遞了好幾個眼神兒,隨後二人同時表示他們要出恭。

蘇園起身準備出去,並吩咐衙役給他拿夜壺。

“不是,之前還可以出去呢?”鞠師爺不解。

“有用處。”

蘇園回了一句讓二人都費解的話。

“再有就是,為防你二人撒謊。”蘇園隨即又補充一句。

二人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要檢查他們的出恭成果?簡單來說,就是要看他們是不是真能尿出來。

王闖一臉無語:哎呦,這還是不是女人啊,毫不避諱,她她她她變態!

鞠師爺:越發深刻地認識到這位蘇姑娘的不簡單。

蘇園在屋外等候的時候,見白玉堂正好回來了。

他面色冰冷,全然是一副‘誰惹他必不得好死’的氣場,便知他此番搜索毫無成果。

白玉堂見到蘇園後,張口便道:“稍等。”

隨後他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過來,才對蘇園道:“這鞠師爺衣櫃中有暗道,的確如你所言那般,十分可疑。我帶人控制了整個縣衙,排查了府內所有人,也立刻順著地道去追人,還是一無所獲,並未找到醫不活的蹤影。”

“醫不活嘛,狡猾甚過狐貍,當然不好抓。”蘇園問白玉堂吃過早飯沒有。

白玉堂搖頭。

蘇園就讓人把預留在廚房的魚蓉粟米羹、燒魚和糖漬梅子餡千層酥,端給了白玉堂。

白玉堂沒什麽胃口,因不好弗了蘇園的好意,才想簡單吃了兩口意思一下就罷了。卻想不到這魚蓉粟米羹很好下口,湯鮮細膩,不須過多咀嚼,喝進肚子裏便暖胃。燒魚就不必說了。糖漬梅子餡千層酥,酸甜適口,蓬松酥脆,酸的開胃,甜的倒是容易緩解人不好的心情。

吃過這一餐之後,那股子總抓不到醫不活的悶火漸漸消減了不少。

“這人再聰明,也總會有他自己習慣的路數,不可能全然無律可察。”蘇園問白玉堂,“五爺覺不覺得這次搜查和上次有幾分相似?”

白玉堂立刻反應過來蘇園意指。上次他懷疑醫不活逃離了鄢陵縣,所以他搜遍了以鄢陵縣為中心的京畿地界。

“你是說,這次醫不活其實根本沒離開縣衙,人還在這裏?”

“鞠師爺屋裏的大衣櫃未免太顯眼了點,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那衣櫃有問題似的。”蘇園點頭表示這很像是聲東擊西之計。

白玉堂立刻要闖進屋查看,被蘇園攔住了。

“那醫不活之前拿我們當猴兒耍,我們若不耍回去豈不辜負他?”

白玉堂便問蘇園是否已經知道了醫不活的藏身之處,又問她有何安排。

“不確定,我猜的。”蘇園卻把不確定的話說得理直氣壯。

白玉堂倒未質疑,事實證明蘇園每次的猜測都比較準確,至少他沒遇到過不準的時候。

白玉堂認為蘇園有十分厲害的見微知著的能耐,但這些‘微’因為過於微不足道,並不能作為實證來進行佐證,所以多半時候蘇園只能用‘猜’來表達她的推斷。

白玉堂:“便依你所言。”過程如何不重要,只要能抓到醫不活即可。

屋內,鞠師爺和王闖已經出恭完畢。

負責看守的衙役前來告知,二人都未撒謊。

什麽叫沒撒謊?換句直白的表達就是說,倆人都尿出來了。

白玉堂聞言後臉色微變,看了一眼蘇園。瞧她一臉坦蕩蕩並不避諱的模樣,白玉堂反倒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蘇園隨公孫策學了驗屍,什麽醜陋腐爛的屍體沒見過,這點事於她而言確實不算什麽。

不過這情景,要是被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們瞧見了,肯定會被嫌棄。他們江湖兒女,倒是不計較這個。再說就算別人計較了,白玉堂覺得以蘇園的性格也並不在乎。

這點上他們倒很相同,我行我素,全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讓王闖過來。”

有些話蘇園不好直接跟王闖說,就寫了一個紙條給他,令他按照紙條吩咐去辦。

王闖看過紙條之後,忍不住抽動嘴角,一臉詫異地看向蘇園,又看向白玉堂。

這是什麽變態的惡趣味,居然讓她們把剛撒過的尿倒在床上!!!

對了,他之前可想好了,等白玉堂回來就要跟他理論清楚 。

王闖正要質問白玉堂,蘇園先行截話。

“你不是好奇五爺為何要包抄鄢陵縣縣衙麽,照紙條上的吩咐去做,你或許就會得到意外‘驚喜’。”

“驚喜?”王闖一想到紙條上內容,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兩下,“若沒有驚喜,當如何?”

蘇園毫不猶豫道:“那你再找五爺算賬。”

反正你打不過他。

白玉堂:“……”

王闖眼裏含怒,對二人點點頭,“好,我就照著紙條上的吩咐去做,倒要看看是什麽驚喜,能解釋你們無緣無故帶著這麽多人馬來衙門圈禁我們!”

王闖覆而折返房間,接著就聽見屋子裏傳來鞠師爺驚訝的叫聲。

“大、大人,這、這不好吧?”

“我讓你做你便做,聽我的吩咐便是。”

“可是大人,這是我的床——”

“你做不做?”

“大人——”

“嫌臟,回頭給你換,但現在你必須依我之言,給我做了!”

鞠師爺發出支支吾吾不情願的聲音,這倒令屋外聽到對話的衙役們越來越迷惑,越迷惑越瞎猜,以至於產生一些奇怪的遐思了。

白玉堂並不知紙條上的內容是什麽,他猜到是蘇園胡鬧的戲耍,可聽這對話,也免不了多想,忍不住多看一眼蘇園。

只見她正抿著嘴偷偷樂。

白玉堂頗有些無奈,她倒是聽得挺開心。

不一會兒,王闖臉色不佳地從屋裏走了出來。似乎之前一直憋著氣,他一出門便大口喘氣,呼吸新鮮空氣。

王闖隨即滿臉不爽地對蘇園道:“按你的要求做完了,沒見有驚喜。”

“或許是量不夠。”

王闖:“……”

到底哪兒來的變態女人!

蘇園讓人去弄一捅糞水來,好好地把這張床給澆透了。

衙役用棉花堵住了鼻子,依言照做。

王闖趕緊嫌棄得捂著口鼻,躲得遠遠地。

鞠師爺則一臉不解地念叨:“這這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大人,他們這不是胡鬧麽?”

王闖一臉賭氣:“便由他們,我倒要看看一會兒他們如何收場!”

鞠師爺聽到這話後表情詫異,再看向屋內情況的時候,面露憂色。

一桶糞水澆下去後,那床鋪還是沒什麽異常。

“繼續。”蘇園道,“找點有蛆蟲的,或許效果更好。”

領命的衙役們:“……”

攤上這樣重口味的上級他們心裏苦,但沒得辦法,只能照做。

如此第三桶下去,屋內已經臭不可聞了。那床鋪突然搖晃起來,衙役們楞了下,忙丟下糞桶和糞勺,後退了幾步。

卻見那床鋪還是搖晃,可以確定並不是他們潑糞導致的。

接著,就聽有吱呀聲,就像是轉動門扇的那種聲音。再然後,他們見到床底下竟掉個人出來!

這人穿著青色長衫,一雙黑布鞋,頭發披散,身上、臉、頭發等處都掛著糞水,整個人幾乎被糞水浸透了。

原本掩著口鼻一臉嫌棄狀的王闖,此刻也忘了捂住嘴了,還瞪圓眼,張大了嘴,難以相信眼前所見。

這床下竟掉下個活人?他沒看錯吧?對,他確實沒看錯。

鞠師爺這時候也是一驚,慢慢地往王闖身邊挪了兩步。

白玉堂則讚許看了蘇園一眼,信蘇園的‘猜’果然沒錯,情況又一次被她猜準了。這醫不活居然就藏在床榻裏!細瞧那床側邊寬居然有一尺多厚,的確可以藏身一個身材較瘦的人。

已然不必近看,遠遠一瞧他就知這人必是醫不活。

瞧著醫不活嫌棄地拼命想抹掉臉上的糞水,狼狽地連連咳嗽的模樣。

白玉堂突然覺得蘇園這招雖然惡心,臟了點,但確實解氣。以前從來都是醫不活耍別人,把他騙得團團轉,如今倒是該叫他吃一吃被人耍的教訓了。

醫不活的身上根本抹不幹凈,因為他早就被糞水浸透了。而且他落地的時候,竟有不少白色的蛆蟲紛紛落下,在他身上蠕動,卡在他的頭發絲裏。

他藏身在床板下的夾縫裏一動不動半宿,本來就已經很累了,後來有騷味兒滲透進來,發現是尿,醫不活因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只能強忍了。再然後,便從縫隙裏滲透越來多的糞水,他意料不好,揣測應該自己的藏身之處被發現了。

但他設置的這個機關,只要裏面藏人,外頭人很難發現端倪,且打不開。除非用斧頭硬劈開,或火燒。醫不活本以為以鞠師爺身份和口才,到不了這一步,能應付過去。萬沒想到,他今天竟被這種方式給逼了出來。

被自己身上的臟汙惡心地吐了一通之後,他看向蘇園和白玉堂的所在,目光從白玉堂身上緩緩掠過,最終落在了蘇園身上。

接著,他便與蘇園四目相對。

那純粹漆黑的眸子,看似明澈單純,但與她對視不過片刻的工夫,醫不活忽然有一種驚恐的顫栗感從心底冒出,慢慢地麻痹了他整顆心臟,令他渾身的血液都凝滯了。

這女子眼神給他的感覺和那個人好像……

思及那個人,醫不活心裏的顫栗更劇烈。

未免醫不活再耍花招,衙役們冒著臭味兒,先用長繩給醫不活纏緊了,才打了幾桶井水往他身上沖。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在關註醫不活的時候,鞠師爺突然以刀抵住王闖的脖頸,要求衙役們給他讓路,立刻備一匹馬。

白玉堂見這光景,正要上前處置,被蘇園提醒先看住醫不活緊要。

“誰知這是不是在聲東擊西?”

醫不活也有武功在身,他肯定打不過白玉堂。可那些衙役他對付起來未必難,加上他這人頭腦靈活,詭計多端,若沒個人看著,很容易出事。

白玉堂覺得有理,應承之後便去看緊了醫不活。

蘇園吩咐人去備馬,然後看向被刀橫著脖頸的王闖,問他感覺如何。

王闖本就因為鞠師爺的背叛舉動驚訝憤怒,突然被蘇園這樣一問,竟不知說什麽好,只得苦笑一聲,嘆自己識人不清。

“虧得我之前還因為你們包圍衙門感到憤怒,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原來竟是我在姑息養奸,我跟個傻子似得,完全被蒙在鼓裏!”

“用錯了!姑息養奸,意思是說你知道他在作惡而有所縱容。你如今才知道,所以這詞兒用的不對。”蘇園看向那邊持刀的鞠師爺,笑問,“是吧,鞠師爺?”

鞠師爺回瞪一眼蘇園,完全不吃蘇園轉移註意力這套。他抓緊了王闖,令其完全擋在自己身前,又要求不準有衙役埋伏在他身後,否則他會立刻會插王闖一刀。

“死就死了,大不了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王闖伸長脖子,表示無所畏懼。

他縱使是紈絝,卻不能丟了風骨,丟了他們鎮遠侯府的臉。

蘇園笑一聲,便‘哢哢’地嗑起了瓜子。

王闖瞪圓眼:“你……你真的不管我了?”

“好女不當好漢路。”蘇園道。

王闖:“……”

鞠師爺爆吼,“你們少廢話!”

“這不是已經叫人給你備馬了?你還有什麽要求?”蘇園問。

“你們有什麽話盡管問醫不活就是,我不過受他威脅的嘍啰。”鞠師爺道,“所以我跑了以後,你們也用不著追我,我什麽都不知情。”

“此地無銀三百兩。”蘇園道。

鞠師爺脅迫著王闖走到了側門,見馬已備好,他一邊靠近馬,一邊呵斥圍上來的衙役退後三丈遠的距離。

“信不信就隨你們了。”

鞠師爺牽住韁繩,舉刀便欲往王闖的背部狠紮一刀。手腕突然痛了一下,鞠師爺立刻丟了刀。

鞠師爺慌亂了一瞬間,隨即就反應過來,趕緊騎上馬就跑。

但跑了沒多遠,不知怎麽馬突然驚了,兩條前腿上揚,接著瘋狂亂跑,鞠師爺到底難穩住身子,整個人從馬上落下。

他哎呦一聲痛叫,摔斷了腿不說,胸口還被馬蹄狠狠地踩了一下,當即嘴裏就吐了血。

“我的天,他運氣怎麽這麽不好?我都已經打算放了他了。”蘇園震驚地掩嘴,吃驚地睜圓杏目,看向身側的王闖。

王闖也很驚訝,轉即緩過勁兒來,他便拍著腿大笑,“該!活該!惡虎難鬥肚裏蛇!天道好還!”

蘇園無奈地嘆口氣,已經懶得提醒王闖那句俗語也用錯了。

“王縣令!”蘇園喊他。

“嗳?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王闖曉得感恩,趕緊乖乖地應承。

“盡快重找一名師爺,這對你來說,真缺不得。”

待受驚的馬被牽回來的時候,蘇園跑去摸了摸馬,打發王闖先帶人押走鞠師爺。

蘇園則趁周圍沒人在的時候,把馬屁股和大腿上紮的瓜子皮拔了下來,然後安撫地摸了摸馬脖頸。

“乖,回頭給你豆餅吃。”

馬噗噗了兩聲,不知道是應承了蘇園的話,還是在抱怨蘇園手狠。

等蘇園回到縣衙內的時候,醫不活已經被押在堂中央受審。但不管白玉堂和王闖問什麽,他都不肯說話。

等見到蘇園進來了,醫不活立刻笑了一聲:“我倒想知道蘇姑娘是怎麽看出我的破綻?你們若告知我緣故,我便如實交代。”

“抓任大牛,你便用了床的機關。”

醫不活想了下,反問蘇園:“這卻不能解釋,你們為何會突然盯上鄢陵縣縣衙,還有鞠師爺。”

“那就要從你兒子說起了。那次我們誘他,本欲引你上鉤。你先前從來不隨便現身,只利用地形逃脫,而那你一次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現身了,仿佛早知道我們計劃一般,反將了我們一軍。

再有憑你的能耐,居然會讓鄢陵縣縣令察覺到你的存在,這本身就有些刻意。所以這兩點總結之後,我懷疑鄢陵縣縣衙內可能有你的人。

而我們當初引你出動的計劃,知情者除了我、白五爺、王縣令,便只有鞠師爺了。”

“原來如此。”醫不活感慨自己到底是有所疏忽了。

王闖卻聽得一楞一楞的,這算疏忽?可當時他可真是一點都沒感覺到。縱然是現在,如果沒有蘇園的解釋,他也不知道。這位蘇姑娘可真厲害,不愧是公孫先生的徒弟。

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

嗯,這句話他肯定沒用錯!

“說說任大牛案你的目的,還有你為何要故意現身鄢陵縣,戲耍我們。”

“很簡單,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那你為何故意透露出幕後主使?”

“良心上過不去唄,深受譴責。”醫不活漫不經心地答道。

白玉堂嗤笑,“你一個連自己兒子都說推出去送死便送死的人,竟會良心上過不去?”

“兒子而已,我多得是,妻子也多的是。”醫不活笑著對上白玉堂的眼睛,“白五爺若是有心情的話,你想殺多少,我就有多少。”

“看來糞水的滋味你還沒嘗夠,對付你這種嘴皮子硬的人渣,爺倒是有很多方法折磨你。”

白玉堂當即下令,將醫不活押至開封府。令白福去準備刑具,他定會讓醫不活生不如死。

“看來那些兒子都不是他親生的。”蘇園分析了下,然後對白玉堂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麽?”白玉堂忙問,他現在已經很相信蘇園的感覺判斷了。

“醫不活故意現身鄢陵,那般故意折騰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給我們供狀。而這供狀應該不是假的,有財物和親筆信為證,很容易查實。

如果他想幫開封府去查永康的案子,就不會殺任大牛。殺了任大牛之後,卻又把永康崔主簿唆使人殺人的證據送了上來。”

蘇園請白玉堂好好想一想,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不好!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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