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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篇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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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掉身為鷹的羽毛。

那麽什麽又是“身為鷹的羽毛”?

秦瀚回過身,將桌上的劇本扔到了宋停懷裏,道:“胡良成,這就是你接下來要演的角色。”

胡良成?

他是誰?

這個劇本難道不是刀劍逐夢嗎?

宋停藏住自己的詫異,翻開劇本,飛速地掃過這個劇本,但越看,他卻越發驚愕。

這個劇本,並不是宋停所想的那個已經移交給另一位老導演開拍了的刀劍逐夢,而是一個都市喜劇《拜見岳父大人》。它說的是兩個離結婚只差臨門一腳的準女婿,是怎麽在岳父大人的重重刁難下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這個故事老實說十分不錯,裏頭的兩條主角線都非常出彩,笑點滿滿,節奏穩定——但他們再出彩,對宋停來說也並不重要,因為秦瀚要他演飾的胡良成並不是兩個主角之一,而只不過是一個小配角罷了。

在這個劇本裏,胡良成是作為兩個主角線對照組的壞“女婿”,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雖說他名字十分純良,但他卻作風不正,“交往”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不但用“結婚”為餌,勾著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跟他上|床,甚至還膽大包天地陪著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去見“岳父”。

而這一次胡良成要去見的“岳父”,剛好跟兩個主角是同一個岳父。

就宋停看來,這個胡良成雖然是個典型的奸角,最後更是結局淒慘,但他卻是個十分能夠吸粉的角色。

有句話怎麽說的?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誰年輕時沒愛過人|渣”等……不管那話好不好聽,但都充分展示了一個壞男人對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吸引力。

如果他真的能夠演飾好這個胡良成,那麽除了顏粉和角色粉之外,他或許能夠吸引一批真正的屬於他的粉絲。

可是關鍵就是——他真的能夠演好嗎?

宋停拿著劇本,臉上不顯,但心中卻十分猶豫。

一邊的秦瀚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猶豫,嗤笑一聲,道:“你真的覺得你要擔心的是這個兩月後開拍的角色?”

——那不然呢?

宋停擡頭向秦瀚望去。

秦瀚挑眉,道:“你還記得你在機場跟我說了什麽嗎?”

宋停點了點頭。

在機場,秦瀚問他是不是想要當一個真正的會演戲的演員。

那時候的宋停想都沒想,直接點頭。

而接下來,秦瀚又問他要不要跟他走。

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對於這樣一句像是哄騙小蘿莉的話,宋停原本是應該拒絕的,更何況他跟秦瀚最深的關系也不過是炮|友,再加上秦瀚此人在圈子裏的風評著實不怎麽樣——所以宋停原本也是準備拒絕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宋停準備拒絕的那瞬間,年幼的時候那貼滿屋子的秦瀚的海報、滿屋子的秦瀚的電影碟、還有滿屋子的有關秦瀚的新聞剪紙,都在宋停腦子裏閃過,然後他說出口的那句話,就從“不”變成了“是”。

所以,作為秦瀚曾經的“普通粉絲”的宋停,其實是有些忐忑的。

而看到宋停點頭,秦瀚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這樣,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因為你的老師,是我。”

秦瀚淡淡地說著,淡淡地看著宋停。

他既沒有提高語調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也沒有疾言厲色地以氣勢迫人。

但這一刻,宋停卻偏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樣的壓力就像是潮水一般來自四面八方,從空氣鉆入他的每一個毛孔,化作鎖鏈,捆住他的五臟六腑,讓他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但與此同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卻在宋停的心中蔓延,那樣如同刀鋒貼住脖頸一樣的危險感和戰栗感如影隨形,讓他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眼裏也散發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躍躍欲試的光彩。

秦瀚滿意一笑,道:“所以,與其擔心那個角色,你還是先擔心一下這兩個月的訓練吧!”

“——‘鷹的羽毛’,你忘了?”

“所以,”秦瀚擡起手裏的拐杖,敲在宋停的小腹上,“先從胡良成這個角色開始練習吧。”

頓了頓,秦瀚惡劣地笑著,戲謔道:“小鷹!”

宋停的臉瞬間紅了。

·

“一個人的生活經歷,會刻在他的骨子裏,從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肢體動作,每一句話裏表露出來。每個人在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好像世上不會有兩片同樣的葉子。”

在秦瀚那個四面都是鏡子的練習室中,他同宋停面對面地站著,打量著宋停的目光鋒芒畢露。

“但作為一個成|人,為了更好地生活,他們會下意識地柔化自己的棱角,掩飾自己的性格,偽裝自己的語言,使自己不要同別人太過格格不入……久而久之,當他們忘掉最初的自己後,他們就成了真正碌碌無為的那種人,因為世上最多的、最不會使人感到格格不入的,就是那群庸人。”

“你並沒有變成這樣的庸人,這很好,但你在演戲時都沒有將這樣的棱角收回去,這就是你的錯。”

“演戲一共有三步:第一步,演什麽像什麽。你就是那個角色,那個角色就是你;第二步,不但演什麽像什麽,更能糅進自己獨特的風格。你就是角色,但卻又獨立出那個角色;而最後一步,就是無論翻拍多少次,都沒人能夠取代你的角色。當有一天,別人說到一個角色,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字,那麽你就是一個真正的、成功的演員。”

“但現在,你甚至連第一步‘演什麽像什麽’的門檻都沒有達到,而是‘演什麽都是你自己’。所以你雖然情緒到位,但所有人都能夠看出你演戲的痕跡。他們無法帶入你,因為你的棱角太過尖銳,尖銳到掩飾了角色的痕跡。”

宋停皺著眉,似懂非懂。

懂,是因為他能夠輕易理解秦瀚說的這些道理;而不懂的,則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改正。

世上大多的事,本來就是說來容易做來難。

更何況宋停對這件事可以說是毫無頭緒。

看著宋停滿頭霧水的模樣,秦瀚也生氣,而是眉頭微挑,道:“最簡單的例子——胡良成是什麽樣的人?”

宋停毫不猶豫,道:“冷酷、大膽、性格輕佻又自我中心……”頓了頓,宋停看著絲毫沒有露出滿意之色的秦瀚,遲疑道,“還有……自信?”

此時此刻,秦瀚終於笑了起來,道:“沒錯,是自信。”

“他所有的冷酷、大膽、輕佻、自我中心……都源於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則源於他憑著他的臉勾到的那些女人。”

“這樣的自信由外之內,一擊就碎,所以他的淒慘下場,並不僅僅是戲劇需要,更是對他性格所導致後果的最為真實的反射。”

“所以——”秦瀚話鋒一轉,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胡良成。而我——”

“我在這裏。”秦瀚後退了兩步,拄著拐杖看著宋停,擡了擡下巴,命令道:“過來。”

走過去嗎?

宋停總覺得自己似乎不太能夠領會到秦瀚的意思,但他依然聽話地向著秦瀚走了過去。

可誰知才邁出一步,秦瀚就喝道:“錯了!”

秦瀚用力頓了頓手中的拐杖,道:“你聽清楚了我的意思嗎?你是胡良成,而我現在,要胡良成向我走過來,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嗎?

宋停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並不明白。

此時此刻,宋停感到,他現在就站在一個世界大門的入口之處——這也正是秦瀚想要將他領入的那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那扇大門早已對他敞開,可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迷霧卻籠罩著這扇門,阻攔著他的腳步。

他明知他同這個世界只有一步之遙,他明知只要拂開這層迷霧,他就能真正踏入這個世界,但無論他怎麽努力,那層迷霧卻依然停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在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宋停站在原地,而那個世界與秦瀚就在他的面前,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可他卻無法邁開自己的腳步,無法走進那個世界……也無法靠近那個人。

在這一刻,宋停心中掠過無數的畫面。

一時間,是他跟他的母親被那人掃地出門的畫面;一時間,是他興致勃勃地用他替人畫畫賺來的零花錢買下秦瀚的海報的畫面;一時間,是他母親彌留之際跟他說“不要去畫畫,不要跟你父親一樣”的畫面……

秦瀚其實說的並沒有錯。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這樣的驕傲,不但源於他從小到大的好成績、源於他的臉,更是源於他從他那個畫家父親繼承而來的得天獨厚天賦。

可是這樣的天賦,卻已經被塵封多年,久到他自己都快要遺忘了。

——他真的是一個驕傲的人嗎?

秦瀚是這樣說的,可是宋停自己卻不夠肯定。

因為那個被人們讚嘆的少年天才畫家,早就埋在了記憶之中,取而代之的,只不過是一個被冠以花瓶之名的三流演員罷了。

他真的……真的能夠……

“蠢貨!”

一個暴躁聲音打斷了宋停的思緒。

宋停茫然擡起頭來,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走個路而已,有這麽難?!”

秦瀚厲喝著,嚴厲的目光看著宋停,道:“走!”

被這樣一喝,宋停不由自主地走了起來。

而那層阻攔著他的迷霧,也在這一步中悄然散去。

在宋停走的過程中,秦瀚的聲音也沒有停止。

“步子邁得大一點!你是胡良成,不是女人!重來!”

“肩膀垮下來,笑容風流一點--風流,風流你懂不懂?!重來!”

“……不對!重來”

“……重來!”

……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宋停臉上的表情快要僵硬,就連腳步都開始沈重起來時,秦瀚終於大發慈悲道:“好了,算你勉強過關。”

聽到這句話,宋停幾乎想要癱軟下來,被他可以忽略的疲憊和痛楚在全身蔓延開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依然穩穩地站在原地。

秦瀚看著這樣的宋停,嚴厲的目光露出了一絲溫和,道:“看鏡子裏的你。”

宋停目光越過秦瀚,望向了秦瀚身後那面巨大的落地鏡,而下一刻,宋停就驚愕地睜大了眼。

只見在那面鏡子裏,一個同樣驚愕的男人正看著他。那個人背脊微彎著,肩膀松垮,但他卻又偏偏從眉梢眼角透出一股浪|蕩風|流之色。

——這個人……是他?

因為秦瀚的嚴厲,就算宋停站著的地方是一個四面都是鏡子的練習室,但練習過程中他也完全沒有心思註意鏡子裏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也就是說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成果”。

宋停忍不住挺直了腰,向著鏡子走了兩步,但就是這兩步,卻讓方才那個屬於“胡良成”的影子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他宋停。

——只不過是一個動作,一個表情的替換而已,竟然就能給人這麽大的反差。

而做出這樣不可置信的事的人,是他宋停。

宋停呆在了原地,幾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一旁的秦瀚卻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宋停心中一驚,轉身向前兩步追上秦瀚,急急道:“你要去哪裏?”

話一出口,宋停便察覺到自己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但他卻沒有心思深究自己的不對勁,只是焦急地看著秦瀚。

秦瀚奇怪地瞥了宋停一眼,道:“當然是去吃飯,你不餓?”

宋停一怔,擡手看自己的手表,這才發現現在竟然已經是下午四點,而他們來的時間,卻是上午九點。

原來,他們竟然已經在練習室裏呆了這麽久了麽?

宋停想到曾經的那些挫折坎坷,再想到方才鏡子裏的那個人,他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而秦瀚顯然沒有這麽多文藝的心思。

他拉著宋停,把宋停推出了練習室,道:“別發呆了,走,去吃飯。”

宋停呆呆地看著秦瀚,眉眼不知不覺中柔和了下來。

慢慢地,他露出了一個輕快的笑容,應了下來:“好!”

作者有話要說: 合扇說從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4-21 15:25:14

前些天有事一直忘了感謝小天使了_(:з」∠)_

來,親親小天使的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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