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薇耐著性子聽她講話，怒火卻在心中一點點積聚、燃燒。她忽然打斷還在不停講述的王英雪的話問：“我不想聽你們的愛情故事了，你多大了？”

王英雪的描述正在熱戀的亢奮階段，一下被活活扼殺在喉嚨裏，有些剎不住車。她擡頭看了一眼有些盛怒的蘇雨薇，恍然之間才明白對面的女人不是傾聽的對象，她們既定的目標是同一個男人，而略奪者是自己。述說自己的情愛故事確實有點不合時宜，就只好回答後面的問題說：“二十六了。”目光閃爍不定，至少蘇雨薇覺察出了心虛。

蘇雨薇還以為她只有二十一、二歲，她很平靜地問：“你是向我宣布你的主權嗎？我們倆人之間你是主導者對嗎？你今天找我是什麽意思？咱們倆把婚離了，對嗎？”

王英雪忽然眼圈紅了，她有些委屈地說：“他什麽都不肯做，他說……”她有些難為情地打住了話頭。

積聚的怒火慢慢消退，不經意間竟有了一絲悲天憫人的同情之光。蘇雨薇在一瞬間想起了許多陳年往事。

蘇雨薇說：“他不出頭，一切都讓你來頂。沒事，想說什麽你就說，反正你不是來解決問題的嗎？對於你來說，你的身體是當務之急。”

王英雪點了點頭說：“他說你們一點都不相愛，你對他漠不關心。他說你除了愛孩子心裏根本就沒有他，他說他後來才知道，你心裏一直有個人……”

蘇雨薇苦笑無語，她想，也許他說的話有些是事實，但不代表他做的就好。他心裏有過她嗎？他為這段婚姻付出過什麽？

她看了看女孩兒說：“什麽都是他說，他說這些就可以解除婚約嗎？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嗎？他的一面之詞就是我們婚姻的全部嗎？”蘇雨薇感覺自己的心怦得一下子急速地跳了起來快要跳出胸腔，雖然王英雪的話讓她備受打擊，但沒想到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的心一下子悲涼起來。她說：“你懷孕都五個月了，如果再做就是引產，那種痛苦沒有經歷的人不會懂得，你如果不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逼破他，他會跟我離婚嗎？無論你說什麽，都不如他的一句話好使，如果今天坐在對面的是他，我會毫不猶豫離婚。你年紀也不算小，遇到這樣的事能獨立擔當，今後的生活都要扛在你的身上，你想過沒有。“

王英雪青春的臉上浮出滄桑的疲憊，剛剛還強撐著的笑臉忽然之間變了顏色，眼淚也奪眶而出，她有些抽泣地說：“好姐姐，你就成全我們吧，我是真的愛他，我再也不想離開他了，我更不想偷偷摸摸和他在一起，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他的。姐姐，你愛他嗎？如果你愛他我有機會嗎？我們白天天天在一起，晚上很多時候也在一起，你如果愛他，你怎麽不關心他的行蹤呢？”

“就算我們之間有問題，那也不是用離婚做代價的，他常年出差，我也就信了，頂多能說我信任他。婚姻多少年後，你就知道了，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不是日子。”蘇雨薇說完如釋重負，面對這樣一個女孩無論她說什麽都無濟於事。她趕緊補充說：“這樣吧，你讓鄭重找我談，如果他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你就省心了，我肯定成全你們。”

蘇雨薇完全沒想到，她剛說完，王英雪‘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說：”姐姐，你這就是為難我，如果他肯，我怎麽會大著肚子來找你，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怎麽會舔著臉來求姐姐，他是不會肯的。“她一下抓住蘇雨薇的手，聲淚俱下地說：”姐姐，我知道我的角色並不光彩，可我沒有辦法了，如果你不答應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做二奶當小三我都認了。“

”一個如此不敢擔當的男人，你還會信任他嗎？“

“我信，我信。”王英雪毫不猶豫地使勁地點著頭，她補充說：“他說他張不開口，他說你們除了相互冷漠之外也沒什麽大的矛盾，他說父母如果知道他要離婚肯定又是一場惡仗，他說怎麽說他和你還有一個孩子……”

“你找我他知道嗎？”

王英雪徹底哭了起來說：“他不知道，他總是說等你有一天厭倦了，你們就和平分手了。我當時信了他的話，一等就是三年。這次我不能再等了，我二十六了，爸媽看到我就傷心難過。我除了鄭重再也愛不起別人了，我們朝夕相處一直和諧，我不想離開他，求姐姐成全。不瞞您說，我無數次想到過死，我不願過這樣見不得光的日子。”

蘇雨薇忽然憐惜起王英雪，她掏出紙巾遞了過去。她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種沒著沒落的痛苦她經歷過她此時感同身受著。看著王英雪滾滾而下的眼淚，她有些茫然，她覺得該哭的人是自己呀，怎麽一點哭的感覺都沒有。她甚至一點也不惱恨眼前的女孩兒，連討厭都談不上。她甚至在一瞬間想和她做朋友，想傾述自己內心的無助。可她們註定不可能傾心交談，她們之間的疏離感，早就因為同一個男人而鑄成。

作的女人並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樣不作的，她用可憐做武器，她用柔弱做盾，讓你即不能進攻也難於防守。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安慰王英雪的，也忘了是如何承諾這個善良甚至有些像自己的女孩兒。走出飯店的大門，她沒有淚水，卻有了如釋重負般的輕松。

她的臉上從始至終蕩漾著平靜的笑意，心裏的淚珠早已斑駁而逶迤地滴落下來。微風把她精心收拾過的頭發吹亂了，她也無心理會。

門外陽光依舊五彩斑斕，蘇雨薇的心境與來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管自己與鄭重愛沒愛過，她都要給鄭重海闊天空般自由。不是她有多偉大，而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街上的行人照舊行色匆匆，婚姻大事對於自己是頭等大事，對於整個城市來說如一粒塵埃微乎其微。

回憶整個過程，完全出乎蘇雨薇的預料。這本應是她高高在上，就算相對而坐，開始的也應該是她不動聲色而又工於心計而又略占上風一邊倒的交談。事實上她不僅潰不成軍，還輸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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