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誰讓他嘴欠呢？整天說一些著三不著兩的話。最吃虧的是他沒人證明出事的晚上和誰在一起，老婆回了鄉下娘家，而自己在家睡覺。警察把他扣壓了二十四小時後釋放了他，罰沒罰錢王景龍學乖了嘴嚴了。反正王景龍從此萎靡不振，不知道是因為東順街的事還是大樹被砍的事。

壞事有時也能變成好事，從此，王景龍家的五金店炫目耀眼，可再也沒看到王景龍高興過。

事情過去了好幾天，所有當時發生的重要新聞也如風一般漸漸消退了。

東順街的人們私下裏議論紛紛，他們說，一個領導一個政策，過幾年什麽樣誰知道？用這樣的話安慰別人更是安慰自己。

有一次王景龍來打彩票，蘇雨薇看他神情似乎有所好轉就小聲問他：“那樹真的是你砍的嗎？”

這下捅了馬蜂窩，王景龍臉色陰沈得嚇人，他有些生氣又有些委屈地說：“怎麽連你也不相信我？我傻呀，這麽明顯的錯誤我會犯？”

蘇雨薇趕緊緩和語氣說：“哎呀，我就是一問，真是太奇怪了，你說誰好好的幹這種缺德事？損人也不利已呀，另外，那是一顆百年大樹呀，砍也沒那麽容易呀，就沒人在當天夜裏聽到些動靜？”蘇雨薇把身邊人的議論說了出來。

“什麽損人不利已，肯定是對面日日升幹的好事，他就是看不慣我，想方設法坑我一家夥。”王景龍胸有成竹地說。

“那你跟警察說了你的懷疑嗎？”

“人家也得聽呀，警察說了，把你自己的事交代清楚比啥都管用。”

“這麽大的一顆樹，要砍下來也不是容易的事，警察就沒查到？”

“沒什麽不容易的，那是用最先進的電油鋸伐的，幾分鐘的事。另外反正也伐了，走走過場罷了，誰有心查這些事呀，現在人命關天的案子多了，這算什麽。”

“這顆樹有百年嗎？”

“哪有的事，也就四、五十年，樹上面是有年輪的，要真是百年大樹，我可就慘了。”

“怎麽就認定你了？”

“不就是我曾經說過嗎？唉，早晚就毀在這張嘴上，我老婆不止一次地這麽說我。”

“警察就憑這個？證據呢？”

“人家也沒把我怎麽樣，就是正常的詢問。”

“說話也犯法？”

“我也這麽說呀，我說我還想整死陳XX（我國著名的電影明星）呢，你們也判我的罪？”

王景龍看了一眼蘇雨薇說：“你猜警察怎麽說？”

蘇雨薇搖了搖頭，王景龍說：“他們說出的話能氣死你。尤其是新來的小警察說陳XX沒來我市而且沒在我市死亡，如果這些事都發生了，至少你也是有犯罪動機的嫌疑人。你說這叫警察應該說得話嗎？”

“你為什麽總愛說這些敏感的話？陳XX得罪你了還是你們八字犯沖？”

“怎麽我說他你還急了？”

“我是我最喜愛的演員，絕對的德藝雙馨。”

“我就是打一比方，人家這麽大的明星我動得了嗎？真是無知！”

“就你有知，總跟公安派出所打交道。”

王景龍立時像洩了氣的皮球癟了。

“他們罰你錢了嗎？”蘇雨薇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你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問這麽多幹嘛？”

“喛！你看我笑話的時候，可比這上心多了，這回輪到你了，你知道滋味了吧？”

王景龍無精打采地看了看她，沒心思回答她的話，唉聲嘆氣地走了。

多米諾骨牌的神奇就在於它崩坍的速度，一切都是連鎖反應。

幾天之後的一個上午，蘇雨薇正劈裏啪啦打彩票，申玉潔領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蘇雨薇當時忙得頭都沒有擡起來。等彩民都走了，她才發現申玉潔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申玉潔看她忙完了，就笑吟吟地介紹說：“這是我姐，我姑家孩子。這兩天你帶帶她，等她會了，你們上下午分班來就行。”申玉潔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意，蘇雨薇從她汪著水的笑意裏看到了別有用心的洪水泛濫。

蘇雨薇臉上笑意依舊，心裏已然是翻江倒海，她笑容可掬地跟那位姐姐握了一下手。申玉潔不動聲色的大刀闊斧無疑是發出了一種信號，一方面宣誓老板的主權和權威不可侵犯，一方面也來了一個下馬威讓蘇雨薇措手不及。這一次她要來一個釜底抽薪，讓你有力使不上。

蘇雨薇感受到了來自四周的目光，朱強和紀紅是同情的目光，楊笑波的目光是覆雜的。

蘇雨薇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時機尚不成熟。

就是大款去的那家離蘇雨薇最近的彩票點的老板，通過彩民傳遞過來信息，想挖她給自己賣彩票。那個老板給蘇雨薇打過電話，大意是他親自觀察過她，感覺挺滿意的，如果她也有此意，就可以考慮一下。

蘇雨薇當時的回答就是考慮考慮。老板說好，正好他雇的男孩暑假一過就開學了，八月底過來最好。

蘇雨薇並不想跳槽，對於自己並不熟悉的環境，她本能地拒絕。與申玉潔的矛盾，到了新的地方就消失了？她還不至於這麽天真。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她太喜歡足球了，而銷售足球彩票能夠充分發揮她的強項和特長，而且她越來越喜歡和彩民溝通，她覺得這是一個觀察社會最好的途徑。她熱愛文學，希望能與人多打交道，多多體味不同的人生。

日子不緊不慢地前行，蘇雨薇很快和這位姓杜的姐姐熟悉起來。杜姐四十六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由於沒有化妝，臉上有些憔悴的痕跡，仍不掩其良好家境養成的優雅氣質。她是一個非常勤快的人，無論早上還是下午，都把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裏打掃得一塵不染。蘇雨薇用心教她，她也聰明好學，沒用太長時間，就能獨挑大梁了。

如果沒有足球彩票，事態會怎麽發展，蘇雨薇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先是彩民自動自覺地跟隨她的班次跑。她上午來的時候，下午人就少了。而她下午的時候，早上的人來了也不打，非等下午再跑一趟。一天二天還行，久了這位杜姐面子上也掛不住，尤其是韓、日世界杯，這位杜姐未得要領有幾次竟然把在韓、日不同場區的國家隊硬往一起打，機器叮叮響，彩民也是怨聲載道。申玉潔多多少少也聽到反映，在這件事情上，反而是蘇雨薇沒有一絲表現。從她內心來說，杜姐和此事毫無關聯，她不過是申玉潔整制她的一張牌，只不過，這張牌沒有打出她想要的效果。沒出半個月，杜姐姐就回家了。

蘇雨薇又一次勝利了。杜姐的出現如戲臺上的表演一般，還未盡興就已結束，申玉潔多少有點出師不利的頹廢。

蘇雨薇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內心來說，她還是喜歡這個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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