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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未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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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未了之事

年過完了,死神或許已經舉著鐮刀在向我一步步的逼近了。我靠坐在床上,拿著書盡量認真的讀著。最近我總是恍神,明明是在看書可是看著看著就會不自覺的神游天外,但是腦海中卻只是白茫茫的什麽都沒有。

這種情況越來越多,我有些開始擔心會不會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離世了?想來想去覺得很是不妥,於是決定找流霜聊聊。

“流霜,坐。”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我身旁的流霜說道。已經是初春的天氣了,可我的房間已然門窗緊閉,雖然屋中的炭爐撤掉了,但我還得依靠手爐來取暖。

“主子,怎麽了?”流霜半搭在椅子上,側著身子問我道。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在我面前流霜從未大不敬的逾越過。

“流霜,今天我說的可算是舊事重提了。到得今年我的身體怎樣你很清楚,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所以現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我淡淡的對她說道,流霜陪我一世,我要是不在了,也一定要保證她會有一個好的去處。

“主子...”流霜今天沒有反駁我,也沒有轉身離開,因為她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況。

“流霜,裕嬪和熹妃,你想跟誰?”我笑著問道。

“主子,流霜只想跟著您,如果真有那一天,流霜寧願留在這打掃西暖閣。”流霜低下頭,悲傷地說道。

“說什麽傻話,我要是去了,這西暖閣空著還用得著你打掃?以你現在的資歷輩分,留在這掃屋子,豈不是大材小用?”我笑著說完,然後猛地一陣咳嗽,流霜急忙起身幫我捋著背。喘勻了氣我接著說道:“裕嬪和熹妃我們相識多年,她們的脾氣秉性你也一定清楚,把你托付給她們中的任何一人我也都放心。”

“奴才聽憑主子吩咐。”流霜跪倒在我面前,哽咽的說道。我伸手把她扶了起來,也鼻頭酸酸地說:“這一生有你相伴,我何其有幸!”

選晴洛還是選韻瑤我想了好幾天,這幾日她們也都有過來看我。對於晴洛的結局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現在看來應該也差不了,再說晴洛的性子更隨和更灑脫一些。可是韻瑤是未來的皇太後啊,她的晚年過得無比幸福,弘歷對她孝順恭敬,百依百順,跟著韻瑤也會不錯。

二選一本應該是最簡單的選擇題,更何況我這個選擇的答案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可就是因為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優點,真是讓我難以取舍。每次問流霜,她都顧左右而言他的岔開了話題,我知道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件事,可是我總要解決的啊!

“流霜,陪我下一盤棋吧。”我喚過流霜與她相對而坐,天氣一天天的暖起來,我雖然還是門窗緊閉但是手爐已經可以漸漸地拿掉了。

在與流霜的對弈中,我感覺的到她越來越理智,越來越冷靜。一盤棋結束後,我終於做好了決定,對流霜說道:“流霜,明日請熹妃過來坐坐。”

誰曾想第二日確實是有人來,只不過來的不是熹妃而是太醫,只一夜的功夫我就又病了。我自己倒沒有什麽太多的病痛感,只好像一直都是昏昏沈沈的在睡著,一會醒了一下,一會又睡著了。我知道有人在餵我喝苦苦的藥汁,我想拒絕卻沒有力氣,偶爾能聽到有人和我說話,卻聽不清聲音,只是覺得她們都在擾我清夢。

緩緩的睜開眼只覺得睡了長長的一覺,可醒來卻並不舒服反而頭暈目眩,倒沒有我在睡夢中來的香甜。

“娘娘,你醒了?”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是流霜。我轉動眼睛,看著近旁驚喜的面孔,嗓子沙啞的難聽,卻也還是勉強說出了聲音,“織錦?”

“娘娘你可算醒了,奴才這就去告訴姑姑,不對得先稟報皇上才行。”織錦類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然後喚過一旁的小宮女,告訴她們去通知皇上和流霜姑姑。自己倒了杯水,來到我的床前,慢慢的餵我喝下。直到水進了喉嚨我才覺得,嗓子痛得難受,皺著眉頭想擡擡手也沒有力氣。

看著織錦我緩緩的問道:“我睡了幾天了?”

“回娘娘,娘娘已經昏睡四天了,奴才們都要嚇死了。還好還好,佛祖保佑,阿彌陀佛。”織錦說著還雙手合十的拜了拜。

四天?難怪醒來後全身都不舒服,我又閉上眼睛緩了一會,然後說道:“織錦,扶我坐起來。”

“娘娘,還是不要起來了,太醫說過您醒來後一定要好好地休息。”織錦有些緊張的說道。

“我已經休息四天了,夠久了,快扶我起來。”我一口回絕了她的提議,我不想軟弱無力的躺在這,能坐起來起碼證明我還沒有癱瘓在床上。

織錦看我這麽說也不敢違了我的意,扶著我一點點的坐起來,可是躺的久了身上沒有一點的力氣,只能任由織錦的力量牽動著我,我深深地痛恨著這種無力的感覺。

“做什麽呢?”暴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接著織錦一下就被扯開了,失去了織錦的依托我無力的滑下身。一陣眩暈我以為自己有跌回了床上,可眼前清明後竟是胤禛扶住了我。

這時織錦求饒的聲音從地上傳來,她頗為驚慌的請胤禛開恩。胤禛卻沒有理她,只是看著掛在他手臂上的我,輕聲問道:“醒了?現在覺得怎麽樣?”

我扯了扯胤禛的衣袖,指著織錦說道:“不怨織錦,不要怪她。”

“還不謝娘娘開恩,出去吧!”胤禛冷著聲,對織錦說道。織錦剛要離去,胤禛又問她道:“流霜呢?”

“回皇上的話,流霜姑姑為娘娘煎藥去了。”織錦小聲地回答道。胤禛擺了擺手,織錦連忙帶著屋中的眾人退了出去。

“你怎麽這麽能睡,竟睡了這麽久?現在怎麽樣?朕宣太醫吧!”胤禛看著我關切的問道。

“只是有些暈,沒有什麽力氣,其他都好。”我靠在他身上,閉著眼說道。很多年過去了,他身上的氣味依舊沒有改變,還是一樣的清爽,沒有因為一身龍袍而顯出金貴的味道。

很快流霜端著藥進來,胤禛卻要親自餵我,他把流霜打發出去,要她去宣太醫。看著明顯消瘦了的流霜,我想起昏睡前要辦的事,便一邊喝藥一邊對胤禛說道:“有件事想和你說,”胤禛沒有打斷我示意我說下去。“我想讓流霜以後跟著熹妃。”胤禛那時湯勺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放到了我的嘴前,接著說道:“以後再議,先喝藥。”

“我希望你能答應,這是我最不放心的事情了,流霜陪伴我一生,我不能讓她日後受半點委屈。”我擡手沒什麽力氣的握住他的手,懇切的看著他說道。

胤禛依舊是一張冷臉,可眼中有什麽在閃爍,最後他緩緩說道:“一切依你,我沒有異議。”我放下手,笑著對他說:“多謝”

太醫來了,說的話雖然還是隱晦的很,可是卻也清楚的表達我已然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了,現如今也只不過是維持而已。胤禛沈吟半晌,才讓他跪安,握著我的手,低著頭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胤禛第二日下令,在我養病期間嚴禁任何人來探望,違者重罰。他是想讓我安心休養,可我卻有種被囚禁了的感覺,但看在他一番好心的份上,我也只能忍了。

直到夏日徹底的向世人展現它的魅力時,我才能下地,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只能臥床,我真是害怕會癱死在床上。涼爽的傍晚,流霜攙扶著我坐在院內,微風陣陣,花香在風中四散,帶著微微的甜膩,我看著滿天的紅霞,看著歸巢的鳥兒,生活的美好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淋盡致。

胤禛準時的回來用晚膳,最近他總是盡量的和我一起用膳,就算很忙也會抽時間來看望我。我告訴他我已經好了很多不用在擔心了,可他依舊我行我素,他的眼中總是藏著一抹擔憂,這個神色我也經常從流霜的眼中看到。她們在恐懼,恐懼著不可預知的未來。

今天身體好了很多,我坐在窗邊曬著已經算不得烈日的陽光。胤禛已經解了不準探我的聖旨,昨天來了好多的嬪妃,卻依舊大多被流霜擋了回去,但是晴洛和韻瑤是不會被回絕的。看著忙裏忙外的流霜,我決定那件事今天就解決。

很快韻瑤就被請來了,昨天她剛剛來探過我,今日我請她過來她還有些奇怪,但是看我比昨天還好的氣色,卻也長舒了一口氣。

她恭謹地坐在我對面,溫婉的笑著說道:“娘娘今日看起來好了很多,很快就會康健的。”

我笑了笑沒說什麽,喝過一盞茶,我才開口說道:“韻瑤,實不相瞞今日姐姐是有事相求。”自從進了宮,這姐姐妹妹的稱呼就漸漸的離我們遠去了。今日聽我再次這樣喚她,她斂了神色,鄭重得點了點頭,說道:“姐姐有命,韻瑤莫敢不從。”

“韻瑤,我們相識也有二十幾年了,如今我這糟粕的身子也不知還能挺多久,這紫禁城內我只有一人放心不下。”我看著她也稍顯凝重的說道。

“姐姐說的是流霜?”韻瑤一語道破。

“我們同歲,自六歲那年她跟了我,這四十幾年從未離身,對我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名為主仆,實為姐妹。我若不在了,她又該將怎樣呢?我一定要把她安置好,否則真是走都走的不安心。”我淡笑著說道。

“姐姐不要這樣講,姐姐會沒事的。”韻瑤搖著頭,打斷了我的話。

“韻瑤,我把流霜托付給你,如何?你會善待她,對嗎?”我拉著她的手,誠心誠意的問道。

韻瑤的淚水從眼中滑落,她回握住我的手,點頭說道:“姐姐放心,韻瑤一定會把流霜當成親姐妹一般照顧,一定讓她安享晚年,定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我感激的沖著她笑了笑,對著門外輕聲喊道:“流霜,進來。”流霜推門而入,走到我們面前行禮道:“主子,熹妃娘娘吉祥。”

“流霜,給熹妃娘娘叩頭,我百年之後你便盡心的服侍於她,懂嗎?”我紅著眼,對著流霜說道。

流霜擡頭神色淒然的看著我,然後低下頭跪倒地上向韻瑤叩頭,說道:“奴才謝熹妃娘娘。”韻瑤站起身,扶起流霜,沒說什麽只是為她擦著眼淚。我捂著臉,含混的說道:“本宮有些乏了,流霜送熹妃娘娘出去吧。”韻瑤沈默的跪安了,流霜隨著她一同走了出去,我趴在桌上痛哭失聲。

流霜對我來說是親人,是比阿瑪額捏更親的親人。這麽多年一心一意的照顧我,全部的心思都在我身上,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在剛才對流霜說話的時候,只覺得心中萬分的不舍,在她離去的那一刻只覺得自己痛苦非常,除了哭泣已經沒有別的方式,能來紓解我心中的疼痛了。

接下來的兩日我不停的和流霜說話,讓她寸步不離的陪著我,可她眼中的悲傷卻一天多過一天,她變得沈默了。我終是忍不住,低聲問她道:“流霜,你是不是怪我?”

她緩緩地回身看著我,走到我面前直直的跪下,忍不住的哭著說:“主子,流霜是不舍啊!”

我扶著她的頭,淺笑著說道:“只要不怪我就好了。”

七月這一個月我的身體大有好轉,雖不能走得太遠,但是在我的院子裏閑走兩步還是可以的。我院中的一角有一棵桂花樹,不知道是什麽年月栽下的,但長勢甚好枝條粗大,花還沒有開,但是已有很多的花苞立於枝頭。

我站在樹下,仰頭向上望著,湛藍的天空透過樹枝的空隙映在我的眼前。幽藍的天空像是一幅巨大的畫布,朵朵白雲被人巧妙地布置在上面,翠綠的枝葉層層疊加,我一時竟看得癡了。

“主子,回吧!”流霜在我身後輕聲的說道,我扭頭看著她卻只覺的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這次我昏睡的時間很短只有兩天,醒來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不是流霜和織錦,而是胤禛。屋裏燃著燭火,看不見窗戶外的光亮,應該是晚上了,胤禛的面孔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忽明忽暗。

胤禛扶著我起身又餵我喝了一點水,然後才說道:“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疲憊的搖搖頭,啞聲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亥時已過,未到子時。”胤禛輕聲的說道。

“這麽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朝,我醒了就沒事了。”我輕推著他說道。

“明日不上朝,不礙事。”他沒有起身只是幫我拽了拽身上的被子,輕貓淡寫的說道。

我看著他的樣子,小心地問道:“你是不是今天也沒上朝啊?”

“只是沒上早朝,沒有耽誤其他事情,你只要好生休養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掛心。”他輕擁我在懷,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這次生病我出奇的沒有喝湯藥,沒有人和我提太醫叮囑了什麽,要註意些什麽,好似我更本沒有昏迷過一樣。我想太醫應該已經對我下了“死亡通知書”了吧,我現在不過就是維持一日算一日,想必已經沒有醫治的必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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