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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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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當灰明只身來到縣衙門外時,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果然立刻蜂擁而上。

大街上行人雖不多,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鬥嚇得一哄而散,為了避免牽連無辜,灰明立即施展輕功離開大街,卻發現跟在後方的刺客停下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迅速離開,似乎另有盤算。

他靜心沈吟,接著毅然跟上。

他一路循著刺客們特意留下的足跡,來到一間破廟外。

破廟位於北方幾裏外的山腳,四周盡是深濃得不見底的竹林,只有一條小路直通廟門,向外聯系,平日人煙已是稀少,如今更是到處不見任柯人影。

即使如此,灰明仍然敏銳察覺到那些刺客就隱身在被雪染白的竹林中,那些人藏得了氣息,卻藏不住殺氣,除此之外,破廟裏還藏看另一個人。

“我曾經說過,你的武藝不輸月魄,卻輸在太重情,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點。”

果然,當灰明在破廟外停下腳步時,一道低啞嗓音也隨即自廟裏傳出。

灰明臉上波斕不興,沈默地盯著廟門,就看見一抹人影自廟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男人。

一個曾在多年以前,在他胸口捅下一刀的男人。

“多年不見,你依然沒變,依然學不會聰明。”男人勾起一抹深沈的微笑,黑白參雜的長發四散,飄蕩在風雪之中,盯著灰明的目光有懷念、嘲諷、感嘆,還有更深更覆雜的情緒。

灰明依舊波斕不興,並沒有閃為見到昔日的夥伴而有所動搖。

隱藏在披風下的健壯身軀,即使沒有擺出任何防禦動作,仍然強悍得讓人找不出絲毫破綻。

“為什麽要把我引到這兒?”他緊握手中的大刀,低聲問。

“見到我,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嘴角拉得更高,一步接著一步的朝著灰明前進。

灰明抿緊薄唇,始終文風不動,沒有忽略他的雙手始終負在身後,似乎隱藏著什麽,而藏在竹林裏的那些刺客也一樣按兵不動,不知是受了指示不準輕舉妄動,還是們算趁他不備之時進行突擊。

但無論如何,事實證明,眼前的男人果然就是闇玄門的新任門主,那些刺客之所以清楚他的要害,全是受他扮使。

“你特地給了我不少提醒。”他低聲回答。

男人低笑出聲,終於在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我背叛你的事,正巧我也沒忘,所以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死了,死在我的那一刀之下。”他忽然斂下笑容,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深信己親手殺了你,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甚至就一直藏在那皇宮之中。”

黑眸掠過一抹暗光,灰明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憎恨。

“那都是過去的事,我和你之間,應該沒有仇恨。”他不以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他引到這兒,只是為了與他敘舊。

“沒有仇恨?”男人飛快揚眉,語氣變得更譏誚了。“呵,我就是討仄你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即使我曾經親手致你於死,你也從未將我放在心上,而那該死的門主也一樣,無論我如何為他做牛做馬,他也從來沒有將我看在眼底。”

灰明盯看他看似平靜,卻隱約瘋狂的神情,忽然有了某種想法。

“是你殺了闇玄門的門主?”他一針見血的問。

“不錯,他以為將你除掉就能高枕無憂地統治闇玄門,卻沒想到我會背叛他,就因為我技不如你,不會對他造成威脅,所以他將我當成了狗使喚,甚至到死的時候還不清楚我為何會殺了他,簡直愚蠢至極。”男人大笑承認,一點愧疚也沒有,反倒顯得得意洋洋。

灰明瞇起黑眸,總算確定他不大對勁。

他的神情不對,眼神也不對,就連說話的情緒也過丁起伏;一流的刺客絕不會洩漏真正的心緒,更不會浪費機會,他有太多致他於死的機會卻始終沒有出手,更沒有讓那些藏身在竹林裏的刺客現身。

“既然你已經達到目的,為何還要把我引到這兒?”他重覆問題,不看痕跡的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同時也戒備著竹林裏的刺客。

“因為我想證明門主是錯的。”男人高聲回答。“即使門主始終認為我不如你可我卻不這麽認為,尤其你壓根兒無法應付我派出去的刺客,甚至因此差點喪命還好有人救了你。”

當男人提及蘇柔柔時,灰明的目光兒不可察的閃爍了下,所幸男人自顧自的繼續道,並沒有發現到這點破綻。

“那人相當聰明。不但抹去了所有線索,還制造出假的輪痕,混淆方向,徹底將你藏了起來,讓我差點以為你逃回京城了。”男人緊緊皺眉。“要是你逃回了京城,那我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灰明目光一瞬,沒錯漏他話間的語意。

“你先後刺殺八名官員,就是為了將我引到江南?”

“放心,我還不至於笨到與朝廷作對,我只是討仄在追查你的消息時,沒有人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你明明是朝廷裏的人,那些人不可能不識得你,卻沒有一個人能清楚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才將他們通通殺了。”男人兩手外攤,將殺人視為理所當然,完全不將人命當作一回事。

灰明緊緊皺眉,再也不願詢問更多,而是舉起手中的大刀對準眼前的男人。

“禦風。”他喊出他的名。“雖然你並不打算與朝廷作對,可惜我就是泰了朝廷的命令前來剿滅闇玄門。”

“是嗎?”被稱為禦風的男人沒有被激怒,反倒露出愉悅的笑容。“那我的運氣還真好,只殺了八個人就找著了你,最後的那個縣太爺,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誰教有人將你藏了起來,我只好又出手了。”語畢,男人也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他雙手疾揮。朝灰明射出無數毒鏢,淬毒的鏢混在風雪之中,讓人難以清算數目,更是難以防範。

灰明只好當機立斷,瞬間拔地躍起,並迅速往前空翻,高大身軀宛如急轉的車輪,輕盈得不可思議,不僅讓所有毒鏢全撲了空,更在轉瞬間欺到男人上空,手中大刀猶如大斧劈柴,直落男人腦門。

哪”!

可惜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男人突然轉移位置,保住一命。

“我早就想證明,究竟是你有真本事,還是門主看走了眼。”語未竟,男人又疾射出數枚毒鏢。

灰明以刀而擋下所有毒鏢,高大身軀同時無聲落地,全身上下毫發無傷。

男人皺眉,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即掏出藏在腰後的雙鉤,初他欺襲而去,眼看大刀淩厲揮來,他眼明乎快的以右手鉤頂鎖拿住刀身,阻止他的攻勢,左手卻是反轉鉤身,以底部尖銳的鉤尖刺向灰明的右心窩。

灰明黑眸一瞬,雄勁內力瞬間自身內輻散而出,共主通過彼此交纏的兵器,瞬間震斷男人的右手臂。

“啊啊啊--”男人放聲慘叫,瞬間被那股內力震退了數步,整條右臂癱軟下垂,再也握不住兵器,甚至差點跪到雪地上。

那股內力實在太驚人。威力猶如排山倒海,更似地牛翻身,將周圍的積雪全埋揚了起來,甚主形成一個圓圈向外墉漫,將兩人的身影盡數籠罩。

隱身竹林裏的刺客們,因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產生些許動靜,灰明卻始終穩穩橫舉著大刀,全身上下防備得固若金湯,讓人無可乘之機。

可縱然如此,仍然有四名刺客沖出竹林,飛奔你漫的風雪之中,吃快來到男人身後,朝灰明射出毒鏢。

“是誰允許你們出乎的!”男人轉身高喝,表情猙獰如鬼。

“門主,情勢太危險了,您快跟我們走吧!”其中兩個人無暇解釋,只能快速伸出雙手,攙扶起腳步不穩的男人,打算帶著他逃命。

不料男人卻不領情,反倒碎不及防舉起手中的利鉤,以鉤刃斷兩人的咽喉,猩紅鮮血瞬間猶如泉噴,濺得一地都是。

“門……門主?”其他兩名刺客重重一楞,本能迅速後退,卻仍然逃不過男人的追殺。

當驟起的風雪消散,就見四人的屍體橫躺在雪地土,一地白雪淌滿無數刺目的猩紅。

“違抗我的人,一律都得死!”男人對著前方竹林憤怒咆哮,一身的殺氣,在一瞬間消弭竹林裏所有的騷動。

竹林裏,所有刺客震懾無言,簡直不敢相信四人的一片忠誠竟會換來殺身之禍!

為了與朝廷作對。門主接連刺殺官員,如今甚至不分敵我,連自己人都殺,接下來,門主又要犧牲誰了?

雪花飄下,竹林裏外皆是一片死寂,氣氛愈見詭異,灰明卻始終沈穩的佇立在原地,並沒有乘機趕盡殺絕。

然而他的這份寬容卻讓男人更憤恨了,只見他氣息不穩的轉過身,滿臉猙獰的瞪著灰明,那蘊滿殺氣的眼神比淬毒的鏢還要狠毒。

“原來這麽多年來,你始終隱藏真正的實力,即使有機會殺了我,也刻意對我手下留情,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

“我確實必須殺了你,但我也得防備竹林裏的那些刺客。”灰明低聲解釋。

男人卻不肯相信,急怒攻心,反而扭出一抹歪斜的笑。

“哈哈哈,莫怪當年門主非要我殺了你不可,你的內力確實太過深不可測,即使在傷勢未愈的情況下,仍然輕易的就傷了我,而我卻以為能夠打敗你,原來真正愚蠢的人竟然是我……”男人愈笑愈大,愈笑愈狂,神情再也不覆正常。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已經盡力。”灰明握緊大刀,再次擺出招式。“來吧,就讓我們之間的恩怨。到此為止。”

男人卻仍然大笑。並沒有出招。

“灰明啊灰明,你贏我一輩子又如何?就算我殺不了你,至少可以殺了你身邊的人陪葬。”

黑眸驟縮,灰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柔柔!他想對柔柔做什麽?

不對,他怎麽可能會知道柔柔的下落?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生緊握大刀的大掌,因為他出口的幾句話而開始顫抖不穩。

“你當真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引你到這兒,只是單純找你單挑?”男人笑得抱著肚子彎下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讓人直覺他早已走火入魔。

就在灰明眼進殺氣,打算出手取他性命時,竹林裏卻更快射出八枚毒鏢。

大刀驟閃,瞬間轉攻為守,不料八枚毒鏢卻是筆直射向男人,每一枚毒鏢都精準射在要害上,致男人於死的意圖相當明顯。

“什麽……”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迅速轉身面向竹林,不料卻遭到更多毒鏢的襲擊。

直到男人軟倒跪到了雪地上,始終隱身在竹林裏的刺客們才終於現身。

“闇玄門就到今日為止,我們再也不願受你擺布。”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你們……你們竟然背叛了我!”男人大叫一聲,眼裏充滿了殺氣,卻再也無力報覆,只見他大門噴出黑血,接著便倒地不起。

直到男人再也沒了氣息,所有刺客才扔下手中的兵器,朝灰明單膝跪地。

“灰明大人,與朝廷作對是情非得己,還請朝廷能夠放我們一條生路。”所有人恭敬說道,歸順意味相當濃厚。

兩害相權取其輕,若不是受控於門主,他們也不敢與朝廷作對,可即便他們百股忠誠,門主卻依然輕易的將他們犧牲,與其如此,倒不如歸順朝廷,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灰明大敗門主,這正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恭敬低頭。沒有人試圖逃跑,反倒安靜的等著灰明發落,可”隋灰明卻無法聽進任何一句話,甚至無法停留在原地。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風雪中全是他沈重的心跳聲,每一記心跳聲,都像是自天而降的大石,幾乎要將他砸得粉身碎骨。

下一瞬間,就見高大的身軀驟然轉身。疾如箭矢的飛奔離去,將闇玄門的一切通通拋諸於腦後,甚至將聖命、責任也通通拋棄。

別擔心,他們並沒有找到這兒。

他明明是這樣告訴她的。

去吧,我會在這裏等你,一直等著你回來。

她明明是那股的擔憂,卻為了不讓他為難,硬是露出笑容,放手讓他離去。

我一定會回來。

他親口向她承諾。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來,打手印。

她笑著伸出雪白的手,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她,還說那是保證。

該死!為什麽他會沒想到,禦風可能安排了另一批刺客,循著他的足跡偷襲救了他的柔柔?

為什麽他會這麽粗心?

為什麽他會中了如此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

為什麽在柔柔最危險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

四周風景飛快自他眼角消逝,他卻滿心滿腦都是那抹以靈魂深愛的倩影。

柔柔……柔柔……柔柔--

原本該是兩個半時辰的路程,灰明卻硬是在一個半時辰內趕回。

即使大雪依舊紛飛,他卻是滿臉大汗。就連披風底下的衣裳也早己被汗水徹底浸濕,全是靠著他滾燙的體溢才沒結成冰。

縱然他因為一路施展輕功,而疲憊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然以最快的速度淩空飛過籬笆,來到大雜院前的空地上,遠遠望著那盈滿燈火的大廳。

有笑聲自裏頭傳了出來,他卻不住的全身顫抖,懷疑眼前的燈火、笑聲,也許只是出自於他的幻覺。

也許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就連那自大廳裏走出來的熟悉倩影,都是因為他過度絕望而產生的幻影。

“灰明?”

原本打算到廚房裏幫忙的蘇柔柔,意外的發現了他,只見她怔楞的停下腳步,接著連忙沖下石階,朝眼前那高大的身影奔去。

他一動也不動的佇立在傷晚的風雪中,任由汗水滴入眼裏,他卻痛得不敢眨眼,就怕眨了,眼前他深愛的女人就會消失不見。

“灰明?真的是你!”即使確定眼前的人影就是灰明,蘇柔柔還是擔心是自己的錯覺,不禁連忙眨了好幾次眼,才能確定自己沒看錯。

雖然他承諾會回來,可她沒料到這麽快就能見剎他,只是他為什麽會呆呆的站在空地上?為什麽他的神情會這麽緊繃?

擔憂的情緒瞬間謐滿心底,她不禁迅速在他面前停下腳步。

“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受傷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始終不敢貿然出手碰觸他,就怕會牽扯到他身上的傷口。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看她。

“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你都不說話?”淚水沖上眼眶,她擔心得都快哭了,直覺他一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所以才會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灰明,你別盯上我,別嚇我……”

兩串淚水瞬間自眼眶滾落,她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擔憂,緊緊握住他的大掌。

然而就在她碰著他的瞬間,始終動也不動、一聲不吭的灰明,陡地全身重重一震,下一瞬間竟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入懷裏。

“柔柔……”他的語氣,脆弱得就像是被人捅了十幾刀。“告訴我你是真的,告訴我你不會消失……”他用力收攏雙臂,那力道就像是要將她完全揉入自己的體內,再也不和她分離。

“我……我當然是真的,我怎麽會消失呢?”她被摟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卻沒有絲毫掙紮,因為比起自己,她更擔心他的狀況。“倒是你身士好燙,還有你的衣裳怎麽全都濕了?你是不是中毒了?”想起這個可能,她的淚水不禁掉得更兇了。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能焦急的將她樓得更緊。

“禦風派出另一批刺客,打算致你於死,我卻無法及時趕回來。”

禦風?

她不清楚他說的是誰,卻能感受到他的焦急和懊悔。

“我沒事,所有人都沒事,那些刺客全都被送剎官衙了。”她連忙開日解釋,疊聲安撫他失控的情緒。

高大的身軀又是一震,似乎有所懷疑。

“幸虧歐陽大夫武功高強,在那些刺客出手之前,便率先將那四名刺客迷昏,他特制的迷藥特別有效,只消讓人嗅上一點味道就會昏睡,就算拿出十串爆竹都炸不醒。”她繼續解釋。“以往,我就是靠那些迷藥行走江湖,如今那些刺客恐怕還在牢裏呼呼大睡。”

“……所以你真的沒事?”他謹慎而小心的問著,語氣是那般的如履薄冰。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即使被他樓得發疼,即使他的汗水也沾濕了她的衣裳,她卻命令自己止住淚水,掙紮的自他懷裏擡起頭,讓他能夠好好的看看她,也讓自己能夠好好的端詳他。“那你呢?你沒事吧?”

他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密切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粗糙的指尖兒不可察的掠過一絲顫抖,才敢輕輕撫土她美麗的臉龐,感受那再真切不過的溫度。

老天!她確實是真的,而不是出自於他的幻想。

最重要的是,她毫發無傷。

“我沒事……”始終收縮懸空的心,直到這一刻才終於能夠放下,而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能夠放任自己大口喘氣。

啪!

手裏大刀忽然落地,發出一聲輕響,高大身軀驀地一個輕晃,嚇得蘇柔柔連忙張開雙臂抱緊他。

“你都站不穩了還騙我。”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浮上眼眶。

“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疲憊。”

“你一定是在騙我。”她不肯相信。“不成,我這就馬上去找歐陽大夫,你一定是哪裏受傷了……”話還沒說完,她轉身就要走,他卻更快的圈住她。

“別走。”他自她的身後圈住她,並將頭理進她的頸窩,低聲的重覆要求。“我真的沒事,所以別走,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感受到他的脆弱,她不禁伸手搗住芳唇,再次無聲落淚。

相遇以來,她見過他各種情緒,卻不曾見過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即使在他重傷之時,也依然固執得讓人煩惱,他卻為了她的安危、為了可能失去她而慌了手腳,甚至到了神魂俱裂的地步--

她落淚並非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太過幸福。

“謝謝你信守承諾。”她緩緩揚起微笑,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全心信賴的徜徉在他的懷裏。“謝翻你平安回來。”

他沙啞的低應一聲,將她圈摟得更緊。

前方大廳,一名男孩正巧打門後經過。不料卻眼尖的發現蘇柔柔與灰明相依偎的身影,不禁迅速後退,睜大雙眼瞧個清楚。

知道確定自己沒看錯,男孩才轉身興奮的大叫。

“黃爺爺,元守哥哥,柔柔的相公回來了!”

所有聚集在大廳的人一聽剎這個消息,全都爭先恐後的鉆出大門,有的人甚至還捧著飯碗,嘴裏還含著飯菜。

“啊,真的是灰公子!”

“是他!是他耶!”孩子們亂叫。

“黃爺爺,為什麽他會抱著柔柔?”一些孩子好奇的問。

“呃……”某人實在答不上話。

“啊,柔柔臉紅了。”元守低聲說出親眼所見。

“黃爺爺,您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男生不可以隨便亂抱女生嗎?”孩子們又問。

“這個……”某人再次答不上話。

“嗯,真的好紅。”元守繼續道。

“黃爺爺,男生抱了女生是不是就要負責?是不是就妥娶女生回家當新娘子?然後圓房生孩子?”孩子們嘰哩呱啦不停的問,整個門前人聲鼎沸,一片鬧烘烘。

聽著那些童言童語,蘇柔柔只覺得小臉熱燙得都快燒起來了,誰知道身後的男人卻不肯放手,依舊將她抱得死緊。

“去去去,全都進去吃飯去。”被問得一臉尷尬的黃爺爺,只好板起臉,將所有孩童趕入大廳內,卻怎樣也趕不走身邊的婦人們。

縱然灰明是朝廷大官,身份地位了得,但兩人尚未婚嫁,卻如此公然在長輩面前對女方“毛手毛腳”,這話恐怕得馬上說個清楚。

在所有婦人眼神的“脅迫”之下,身為大雜院裏年紀最老。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也只好開門輕咳幾聲,暫時將手中的飯碗擱下,對灰明揚聲喊道。

“灰公子,您回來得正好,正好一塊兒用飯,不過您若另有要事要忙,這吃飯的事也不急,只要您願意將事情想個清楚,一肩挑起責任,咱們一切好談。”他話中有話的說著。“畢竟這飯可以亂吃,別人家的孫女可不能亂碰,您說是不是?”

“黃爺爺,您亂說什麽呀!”蘇柔柔羞得連連跺腳,連忙扯聲大喊,可惜卻沒有人理會她。

“我一定給個交代。”灰明看著所有人,鏗鏘有力的保證。

聽見他的保證,所有婦人這才松了表情,露出滿意的微笑。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就連黃爺爺也撫著白色長須,連連低笑。“既然如此那你們小倆門就慢慢來,我會讓人幫你們留些飯菜的。”語畢,一行人這才轉身回到大廳內,開開心心的用飯去。

“你胡說些什麽呢?”直到眾人離去。蘇柔柔才終於轉過身,滿臉羞紅的瞪著灰明。

“我沒有胡說,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他勾起微笑,迅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封住她更多的抱怨和羞郝。

雪花無聲落下,落在兩人相擁的身上,兩人卻感受不到絲毫寒冷。

緊緊依銀相連的心,無論四季,會永遠溢暖得猶如春天。

終曲

冬去春來,當灰明帶著蘇柔柔回到京城時,已是三個月後的事。

此刻禦書房裏,軒轅禘和鈴星就坐在一塊兒,微笑看看跪在書案前方的灰明和蘇柔柔,知道眼前的窈窕佳人必定在灰明心中占著最重要的位置,否則子然一身的灰明。絕不會親手牽著她入宮請命。

看著他們堅定相執的雙手,兩人相視一笑,接著極有默契的一塊兒自紫檀長椅上起身。

軒轅禘伸手輕樓著鈴星,小心帶著懷有身孕的她繞過書案,來到灰明面前。

“兩個人都起來說話吧。”

“是。”得到命令,灰明立即牽著蘇柔柔起身,他的目光雖是垂斂,姿態卻是不卑不亢。

然而他身邊的蘇柔柔,在進入禦書房後就沒敢輕易的擡起頭。

“這次闇玄門的事,你辦得很好,那些歸順的刺客若是能夠收作己用,對朝廷著實助益不少。”軒轅禘讚賞說道,決定在談論私事之前,先將公事談妥。

“不,卑職有辱聖命,是卑職能力不足,才會害得兩名手下遇害,更害得蘇州常熟縣令無辜喪命。”灰明卻自責的夔起眉頭。

“此事不能怪你,闇玄門勢力龐大,本王也萬萬沒料到那闇玄門竟是針對你而來,卻讓你去冒這個險,這一路上必定是京險萬分,所幸闇玄門已徹底肅清,對朝廷、江湖而言,都是去除了個心腹大患,你確實立了大功,不必因此自責。”軒轅禘出言安慰。

“但是--”

“本王說了算,此事本王決定只賞不罰,那些為朝廷捐軀的人,本王更是不會忘,你就安心吧。”軒轅禘擺擺手,阻止他多言,接著便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柔柔。

感受到那充滿霸氣的目光,蘇柔柔的指尖在一瞬間顫抖了下,幸虧灰明立即反乎握住她,無言給她力量。

心頭的惶恐因為他這無言的支持,而奇異地迅速沈澱,讓她再也不慌張。

“讓本王猜猜,”軒轅禘覷了眼兩人間的小動作,於是玩味的挑眉問:“她就是當初你在郭府擅自縱放的女子?

“是。”灰明坦承不諱。

“是嗎?”軒轅禘露出莞爾的笑弧,轉頭看了鈴星一眼,果然也瞧見她有相同的想法,於是微微樓緊她的腰。“擡起頭來,讓本王和皇後瞧瞧。”

“是。”蘇柔柔恭敬應聲,落落大方的擡起頭,筆直迎上軒轅禘和鈴星註視的眼神。“民女拜見皇上,皇後。”她彎唇微笑,笑得美麗又勇敢。

“嗯,好個堅韌勇敢,聰明善良的美人兒。”幾乎一眼,鈴星就喜歡上蘇柔柔那堅毅勇敢的眼神。

“有膽識的女人才敢自視本王,看來你這趟南行收獲不淺。”即使蘇柔柔嬌曉嫵相,美麗得攝魂,軒轅禘卻沒有因此多看她兒眼,反倒將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她眼底深處的那抹狡黯上。

太過耿直的女人。可不適合外頭的生活,太過柔弱的女人。更不適合灰明。

這女人看似楚楚動人,卻有看嗆辣的脾性,尤其那心眼,恐怕連狐貍都要甘拜下風了。

“皇上、皇後言重了。”蘇柔柔臉色微紅,實在承受不住兩人的讚美。

灰明卻是微微勾起唇角,大方的接下軒轅禘的話。

“她是卑職的寶,更是卑職的命。”

“喔?”軒轅蹄目光一瞬,沒有忽略他藏在話裏的深意。“看來,你似乎另有打算。”

“是,卑職打算一輩子保護她,與她一同行走江湖,救濟貧困。”他恭敬的低下頭,抱拳請求。“還請皇上皇後成全。”

鈴星但笑不語,只是看著軒轅禘,等著他決定,而軒轅禘卻仿拂早料到灰明會有這個打算,臉上始終保持笑意。

“這些年來,本王始終未賜予你一官半職,你可知道原因?”

“卑職愚鈍。”

“這皇宮雖然舒適華麗,卻像個牢籠,一日走了進來,便很難再走出去。”他微笑說道,一雙黑時像是忽然憶起什麽似的,往身邊的鈴星看了一眼。“本王雖然救過你的命,你卻幫助本王更多,這些年來,本王始終相當珍惜這段緣分,所以從未打算束縛你。”

灰明黑眸一震,不禁擡眸看向軒轅禘。

“你既然身無官職,便是自由之身,無論是本王還是這座宮廷,都不會是你的束縛。”軒轅禘加深笑意。

“皇上,您……”灰明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從未想過軒轅禘對他的情義,竟是如此的深重。

“你是個人才,即使人在江湖,心也必定是向著朝廷,本王能力再大,也無法顧及天下所有百姓,你願意行走江湖替本王救濟貧困,是再好不過的事。”軒轅禘理所當然的說道,對灰明是完全的信任。

不僅灰明,就連鈴星也是動容的睜大眼,忍不住擡眸看向南朝百年以來最英明偉大的皇帝。

“去吧,本王看不全的天下社租,就由你替本王仔細看著,君有不平之事,無須顧忌,盡管去做,這是本王的命令。”語畢,軒轅禘這才樓著始終但笑不語的鈴星回到書案後方,繼續那永遠也批閱不完的奏摺。

“是,卑職領命!”灰明和蘇柔柔相互握緊彼此的手,忠誠的跪到地上,對軒轅禘和鈴星行完最後的拜別,才轉身離開禦書房。

直到兩人的身影遠去,再也看不見,鈴星才優雅起身,為他細細磨墨。

“寂寞嗎?”她巧笑情兮的問。

“有你和這些奏摺一塊兒陪著本王,本王可沒有空閑寂寞。”軒轅禘忍不住輕哼。

鈴星加深笑意。“將來,還會有孩子陪著你的。”

執筆的大掌驀地一頓,軒轅神不禁擡眸看著此生的摯愛,這才露出微笑。“你說得沒錯。”

禦書房外,蘇柔柔也在同時露出了微笑,感動的回頭看向禦書房。“灰明,南朝有個好皇帝呢。”

“還有個好皇後。”灰明補充。

“沒錯。”兩人相視一笑,始終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再過幾年,這天下一定會變得更加繁榮平和,再也沒有窮困。”灰明低聲說道。

“嗯,我相信,一定會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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