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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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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正值蓮花開。

一腰腰的畫舫、小船悠悠駛在京城外的華陽湖上,上頭全是賞蓮的游客,就連湖畔也圍了不少人,趁著人潮,攤販小肆索性在湖邊擺上攤子,奮力叫賣,綿延無垠的華陽湖畔熱鬧滾滾,完全不輸給城內的景象。

然而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卻有一名頭戴笠帽的灰衣男子獨自站在湖畔,靜默的遠眺湖面,整張臉幾乎藏在汪低的陽檐下,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直到一名老乞丐拿著破碗靠近,灰衣男子才緩緩側過身,朝破碗裏扔了幾枚銅錢。

“多謝大老爺,菩薩會保佑您的。”老乞丐雙眼一亮,連忙感激的彎下腰,暗中卻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接過另一只大掌中的畫像和銀票。

“我要知道近幾個月來,這兩個人的行蹤,不準走漏風聲。”灰衣男子低聲吩咐,將帽檐壓得更低。

“大老爺心地善良,一定能長命百歲的。”老乞丐將東西迅速藏好,依舊朝著灰衣男子頻頻鞠躬,始終沒有擡起頭。

直到灰衣男子舉步離去,老乞丐才又拿著破碗,到一旁繼續行乞。

陽光下,就見灰衣男子愈走愈遠,直朝城門方向走去,誰知下一瞬間他卻陡地停下腳步,緊鎖住前方一抹美麗的身影。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蘇柔柔就跪坐在一棵大樹下,哭得梨花帶雨,不時發出一聲又一聲惹人心憐的嚷泣聲,而她的身前還躺著一名男孩。

那當初在百花閣,與她一同行騙的男孩。

“嗚嗚嗚……弟弟你別丟下我,你走了,要我一個人怎麽辦?”

“姑娘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一名婦人好心靠近。

“我弟弟……”蘇柔柔哽咽的擡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是那般的楚楚可憐。“我弟弟死了……嗚……”

“不會吧!”婦人驚訝低呼。

“我和弟弟無依無靠。自小相依為命,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嗚嗚……”拐著小嘴,蘇柔柔哭得更傷心了,一穎穎淚水緩緩滑過精致的臉龐,輕盈墜落,宛若斷線的珍珠,瞬間引來不少男子駐足圍觀。

“真是可憐哪。”一名男人盯著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一臉驚艷。

“是啊,實在太可憐了。”另一個男人也盯得目不轉睛,喉結上上下下的滾動。“姑娘你別傷心,不如讓我來幫助你吧。特葬了你弟弟後,你就來我家吧。”

“大爺?”蘇柔柔淚眼汀汀的擡眸。

“不不不,還是到我家吧,我這兒有三十兩銀子,你拿去好好安葬你弟弟吧。”另一名男人迅速擠開說話的男人,又不容辭自懷裏掏出一只錢袋。

“三十兩銀子哪夠?我出一錠金元寶。姑娘你別傷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另一個男人也擠了上來,迫不及待亮出手中的金元寶。

看著那錠閃閃發光的金元寶,蘇柔柔一雙含淚的水對也跟著閃亮,除了隱身在人群中的灰衣男子,沒有人發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詐,以及她身前的小男孩只是闔眼裝死。

洛陽城一別,他以為彼此不會再見面,沒想到……

看著那張含淚淒美、我見猶憐的芙蓉小臉,隱藏在屋檐下的靜默黑眸幾不可察的劃過一絲波動。

奉旨出宮,調查邱太醫和張太醫近兒個月行蹤的灰明,無言沈默了會兒,最終還是邁開腳步打算離去,誰知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又停下腳步。

“謝謝大爺,蘿兒謝謝您,蘿兒一定會為您做牛做馬,報答這份恩情。”在洛陽城叫做牡丹,到了京城又化名成蘿兒的蘇柔柔,含淚揪著裙擺,伸手就要接過那錠金元寶,讓人帶回去。

“等等,姑娘姑娘,我願意出兩錠金元寶。”更高的行情自人群中喊出。

“咦?”蘇柔柔一臉無辜,緩緩將小手收了回來。

“我出三錠。”另一個入也連忙大喊。

“哼,我出四錠!”

為了搶得蘇柔柔這個大美人,更多男人瘋狂投入這場竟標。

不多久,街上一半的男人幾乎全擠到了樹下,有錢的廝殺喊價,沒錢的則是擠破了頭,也想要多看她一眼,所有人都逃不過她勾魂的美麗。

不過落兒滴淚,就讓一大票男人願意肝腦塗地、傾家蕩產的蘇柔柔,難過的輕聲抽噎,沒有阻止男人們竟標,反倒任由更多的金元寶送到眼前。

她倉皇不安的搖搖頭,好似不知所措。事實上卻是狡繪的爭取空間,好讓眼前一頭頭的肥羊將行情喊到天價,她一邊用袖視擦拭淚水,一邊謹慎的觀察人群,不料卻在人群中發現一道灰影。

即使那人一身粗布灰衣,與常人沒什麽不同,頭上還戴著一頂笠帽,遮住半張的臉,她仍是敏銳感受到他與眾不同的氣息。

那比誰都高大搶眼的身影、那靜默卻滄桑的獨特氣息,還有那光是站看,就莫名讓她頭皮發麻的存在感……

老天,是他。那叫灰明的男人

蘇柔柔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揣測他藏在人群中的目的,耳邊就傳來憤怒的嘶吼聲。“這女人是騙子,你們千萬別讓她給騙了。”

“什麽?”

所有人紛紛訝異低叫,現場一片嘩然,緊接著卻是慘烈的唉叫聲。

五名壯漢用力推開擋路的民眾,自人群裏走了出來。

五人人高馬大,個個生得兇神惡煞,尤其為首的男人,臉上還劃著一道猙獰刀疤,一路拿著一對金瓜錘左右揮舞,不知打傷多少人,一下子就將色欲薰心的肥羊們嚇得抱頭鼠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這女騙子總算是讓我給逮到了!”為首的男人啊嘴獰笑,嗓音之大猶如雷響,盯著她的眼神則是如蛇狠毒。

剎那,蘇柔柔臉色又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麽的背。

這兒是京城外,為什麽當初在溫州為非作歹的那幫惡匪會在這兒出現?而一什麽時機不好挑,偏挑在這個節骨眼出現--

那群肥羊已經將行情喊到十錠金元寶了那!

即使心中錯愕萬分,她卻是不動聲色的將元守護到懷裏,故作膽怯的全身發抖。

“爺,您認錯人了,我、我……我不認識你啊。”

“哼,你不認得我,老子可認得你,就算你化成了灰我都不會認錯,你騙光我所有銀兩,還把我整得死去活來,此仇不報非君子。”

哼,君子?

這群人占地為土,掠奪附近村民的財產,甚至意圖淩辱村子裏的少女,她不過是用計將村民被奪走的錢財騙回,順道用巴豆通通他們發黑的心腸,沒讓他們一命嗚呼就己經夠手下留情了,他們竟然還有臉說要找她報仇?

簡直欠扁!

即使心中火冒三丈,蘇柔柔卻依然倉呈的抖著身子,不著痕跡的抱著元守往後退去。

“爺,我真的不認識你……”一頓,她楚楚可憐的看向跑遠的肥羊們,再次哭得梨花帶雨:“我真的不認識他……”

“省省吧!”男人大喝一聲,不給她演戲的機會,猛力舉起手中的金瓜錘,就朝她揮去。

“小心!”元守睜眼大叫,再也無法演戲。

蘇柔柔也心知情況不妙,敬捷抱起他空翻後退,靈巧閃過襲擊。

“這下子,你的狐貍尾巴總算露出來了。”男人陰狠獰笑,話還沒說完又再次發動攻擊,而他身邊的四名兄弟也同時蜂擁而上。

雖然金瓜錘的威力無窮,卻只是靠著蠻力毫無章法的亂揮,其他四人也是空有其表,壓根兒不具任何威脅,但雙拳終究難敵四手,加上一群人有意圍成圓圈,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不好,若是平常她還能勉強應付這五人,偏偏此刻她還得分神護著元守,壓根兒無法專心應戰--

說時遲那時快,大錘重重揮來,她忽然瞥見灰明靜默的身影。

被這群人一嚇,原本想帶她回家的那群肥羊幾乎全跑光了,可不知什麽原因,他卻依然留在原地,沒有離去。

一道靈光閃過,她抱著元守閃過大錘,可憐兮兮的朝他放聲大喊--

“夫君!”

“什麽?”不只出手的五人,就連好奇躲在角落的眾人,也都錯愕的瞪大眼。

原來這如花似玉的女騙子,已經名花有主了?!

所有人又妒又羨的看向灰明,後者卻是透過帽檐,面無表情的看向蘇柔柔。

就是現在!趁五人分神之際,她奮力一躍,抱著元守突破五人的包圍,迅速躲到他的身後。

“夫君救命哪!”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角,有意無意將他當成了擋箭牌。

“你不該如此撒謊。”他目光覆雜,卻依然沒有離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你肯幫我,我什麽都依你。”話是這麽說,她卻在心中多補了句:才怪!

他神情不變,卻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誰知卻見到她和元守仰著頭,眨巴眨巴的望著他,臉上表情是那般的無辜可憐,惹人心憐--

“原來是對鴛鴦騙子,看招!”

伴著一聲怒吼,威力無窮的金瓜錘再度襲來,誰知錘頭還沒來得及招呼到那灰色衣角,一遒勁風便自男人眼前掠過,瞬間讓錘頭和握柄分家。

咚咚兩聲,兩穎沈裏錘頭應聲落地,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落地。

緊接著呼嚕呼嚕。圓圓的錘頭在青石板上一路滾著,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錘頭一路滾著。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路人全都瞪大了眼,實在不敢相信那威力無窮的金瓜錘竟然斷了,而且還斷得艾名其妙、吊詭離奇,除了蘇柔柔,壓根兒沒有人瞧見,是灰明徒手劈斷那對金瓜錘,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尋常人托根兒瞧不見。

“壯士請手下留情。”趁著場而暫時冷卻,灰明低聲開門緩頰,順道將飛的帽檐托低。

“你?!”可錯為首的男子卻回不了神。只見他一下子擡頭瞪著那藏在帽檐下的半張臉龐,一下子又低頭瞪著手中斷頭的金瓜錘,雖然沒有證據,卻直覺懷疑他就是兇手。

“老大?”四名小弟也被嚇得一楞一楞,不知所措的看著男子。

搗著紅唇,蘇柔柔忍住竊笑的沖動,連忙松開那樸索的灰色衣角,拉著元守迅速跑遠。

“有事好說。”灰明察覺到她畏罪潛逃,卻沒有阻攔,只是透過帕檐,彼斕不興的看著五個人。

他奉旨出宮辦事,本不該招惹任何麻煩,偏偏在那雙水時的凝視下。還是不山自主的出了手,不過,此事原就與他無關,也許只妥好好解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就在他打算澄清事實,解釋一切之際,為首的男子卻忽然大叫一聲,領著四名手下快步沖向他,宛如盛怒的公牛,渾身溢滿殺氣,他臉色不變,甚至沒有出手助禦,只是輕移腳步,從容閃過五人的圍攻。

五人更憤怒了,再次朝他奔去,同時抽出腰間的匕首,打算致他於死。

黑時微閃,一股強勁的氣流瞬間自高大身軀迸射而出,無聲揚起腳邊塵土,那是以內力聚集而成的防護,唯有內力強大之人,才能以氣護體。

五人卻不察這層厲害,仍舊一股腦兒的往前沖,果然還沒沾到他的衣角,就被那股強勁的氣流給震飛,摔在好幾步遠的草地上。

“好厲害!”元守瞪大眼,激動得差點鼓掌。

“當然厲害,不厲害,就沒利用價值了。”蘇柔柔精明一笑。

元守錯愕的扭過頭。

“原來你是故意找他當替死鬼?”

“哎呀,能者多勞嘛,難不成你希望我受傷?”她無率眨眼,事實上卻是在記恨著百花閣的事,當初若不是因為他,她的汁劃不會出差錯,元守也不會差點受傷,這會兒叫他出點力,一點也不為過。

這女人就是這點讓人害怕。“你怎麽曉得他武功高強?”他狐疑的問。

“這事說來話長:”她揮揮手,懶得解釋,自腰間掏出一枚銅錢。

趁著五人被震得東倒西歪,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她出其不意的彈出銅錢,射向刀體抹高大灰影。

大掌一張,灰明從容接住暗器,轉身看向她。

沒料到這個時候,他還能如此機警迅敏,一下子就發現她的藏身處,雖然擔心他會飛奔過來找她算帳,她卻還是大膽的胡他揚唇燦笑。

“多謝夫君相助,妾身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說完,她立刻腳底抹油,拉著元守飛奔離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望著空無一人的遠方,灰明卻覺得,她美麗的笑容似乎還在眼前綻放,宛如盛開的花兒,在他心中留下絢麗的色彩,讓他久久無法回神。

半晌之後,他才終一張開大掌,低頭看著掌心裏的銅錢,不由得目光一閃。

他用一枚銅錢點住她的穴道,她也用一枚銅錢回敬他,甚至在利用完他後,頭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蘇柔柔……”握住那枚銅錢,他低聲呢喃,喊出她的芳名。

明明是如此的相似,卻偏又如此的不同。

蘇柔柔,多麽大膽狡黠的女騙子。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那請脆響亮的聲音,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餓了?”蘇柔柔低頭問身邊的元守。

“還好。”元守走在大街上,而無表情的看向前方,俊秀的小臉土,始終缺乏孩童獨有的天真可愛。

“餓了就餓了,還嘴硬什麽。”她嘖的一聲,拉著他的小手,就往最近的客棧走去。

“等等,我們身上的錢不多了。”他抽回手,淡淡的提醒她。

“錢這種東西,再賺就有了。”

“是再騙就有吧。”他一臉不茍同。

她揚起柳眉,笑得好甜蜜。“你說什麽?”

“我是說,”他面無表情盯看她臉上的笑,硬是逼自己改口。“大雜院裏的老老小小都還等著用錢,這一路上還是能省則省吧。”他是名棄嬰,自小在大雜院裏生活。由她一手帶大。為了餵飽大雜院裏頭的老老小小,也為了讓他增長見識,一年前她便帶看他一塊兒出外行騙江湖。

“你才幾歲?錢的事不用你煩,交給我就行了。”話還沒說完,她又拉著他走向客棧。

“就是交給你,我才煩惱。”他任由她拉著,卻忍不住小聲嘀咕。“好不容易騙到兩百兩黃金,你卻一路慷慨解囊,救窮濟弱,如今只剩一兩不到,照你這樣下去,大雜院裏的人都不用吃飯了。”

“閉嘴。”她耳尖得很。

“不只如此,仇家還找上了門,不知道何時還會再遇上。”他皺起眉頭,像個祀人憂天的老頭子,頻頻搖頭嘆息。

這次,她索性連威脅都著了,直接賞他一記爆栗子,咚的一聲,效果奇佳。

她拍拍掌心,一把將他拉進客棧,朝著小點了兒盤菜,走到一處空桌。

才坐下,她就發覺鄰桌的男人一身華貴,一旁的姑娘也行頭了得,不由得悲從中來。連連嘆氣。

“這京城有錢的還真不少,都怪那幫惡徒壞了我的汁劃,害我功萬一贅,否則那十錠金元寶早就到手了。”

他覷她一眼,識時務的沒再吭聲。

“不過也罷,京城這麽大,機會多的是。”狡黯的眼珠子滴溜淚的一轉,她己開始思考,該用什麽手法再去行騙。

見她如此愈挫愈勇,一旁的元守卻是聽得膽顫心驚。

她的仇家難以汁數,前幾日是那名灰衣男子願意出手相助,可下回恐怕就不會那麽幸運,為了她的將來著想,也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只好清清喉嚨,硬著頭皮打破沈默:

“女大當嫁,與其到處行騙,不如想辦法嫁人。”他轉移她的註意。

“嫁人?”她楞楞的看向他。

“沒錯,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他說得相當含蓄,沒直接用老姑娘形容她。“趁著年輕時候,還是快找人嫁了。”

“嫁人?”她重覆,一雙麗眸熠熠閃亮。

剎那,元守表悄一僵,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我收回這些話,你還是--”他連忙力挽狂瀾。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她打了個響指,興奮的打斷他的話。“憑我的姿色還怕沒人要嗎?這京城裏多的是高官富商,只要隨便做個小妾,那聘金……”她揚高紅唇,仿拂看見無數錠金元寶在眼前落了下來。

元守嘴角抽動,生平頭一遭後悔自己說錯話。

蘇柔柔卻早已興高采烈的開始物色對象,並極為讚賞的撫摸他的頭頂。

“跟了我一年多,你總算有長進,不錯不錯。”

不,他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他一臉僵硬,還想叫她打消念頭,一名灰衣男子此時忽然自她身後起身,他好奇睜大眼,看著那灰衣男人轉身,露出那藏在笠帽下的半張臉。

“怎麽了?”見他表情不對,蘇柔柔本能回頭,誰知卻對上帽檐下的那雙黑眸。

“啊。”剎那,她低叫一聲,像是被人踩著尾巴的貓兒,自板凳上跳了起來。

灰明沈默凝望著她,她則像是見到鬼似的拉著元守迅速後退,誰知卻撞上一道墻。

老天,怎麽又是他?

完了,上回她故意拖他下水,這會兒他一定是來找她算帳的,她一定得想辦法逃跑。不過他武功高強,就連輕功也過分了得,她鬥得過他嗎?

眼看她嚇得花容失色,灰明實在做不到對她視而不見,轉身離開客棧。

他奉禦令出宮辦事,本不該和宮外之人有所牽扯,更不該與到處招搖糠騙的女騙子有所牽連,可偏偏她總會出現在他眼前,無論何時,總是護著那男孩。

在百花閣時也好,在京城外時也好,甚至此刻面對他,她也本能的以己身作為擋箭牌,將男孩護在身後,雖然他不能茍問她帶著如此年幼的孩童到處行騙,卻明白無論任何時候她都會保護那孩子。

她狡猾精明,心腸卻不壞。

“一、一人做事一人當,上回的事是我不對……”在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下,作賊心虛的蘇柔柔,只好硬著頭皮率先認錯。“不過,我不準你牽連無辜!”為了元守,她硬是挺起胸膛與他大眼瞪小眼。眼裏大有他一出手。就要力拚到底的狠勁。

灰明仍舊沈默,倒是她身後的元守悄悄開門。

“你打不過他的。”他陳述事實。

她小臉一僵。

“安靜:”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還是誠心道歉實在些。”他好心建議。

蘇柔柔醚起眼,忽然發覺方才只賞他一記爆栗子,實在太便宜他了。

這渾小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不瞧瞧是誰在保護他!

“你給我閉嘴!”她一字一字說看,一雙麗眸瞬間冒出火苗,竟忘了防備。

灰明嘴角微揚不禁露出笑意,可下一瞬間,他卻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驀地斂下嘴角,面色一沈,迅速轉身離去。

蘇柔柔一楞,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就這麽走了?

難道上回的事,他不打算計較?

“真是奇怪的人。”元守迅速探出頭。一臉不解地看著那高大背影。“他竟然可以如此容忍你!”

咚的一聲,一記爆栗子再次賞在他頭上。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蘇柔柔瞇眼轉身,將指節扳得喀喀作響。“你就這麽想惹火我?”

元守先是眨眼,接著迅速搖頭。

“諒你也不敢。”她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我走到哪兒都會遇見他?每回遇見他就沒好事,我該不是與那個瘟神特別有緣吧?”她一邊皺眉說著,一邊快速轉身,誰知道她口中的“瘟神”卻驀地出現在客棧門口,並筆直無聲的走向她。

剎那,她全身緊繃,一穎心險些跳出胸口。

“你、你……你回來做什麽?”她連忙擺出防禦姿態,臉上的表情就像是遇上老虎的貓。“一下離開,一下回來,你剎底想怎樣。”

沿著帽檐,他無言凝望著她,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躊躇,最後仍然開門出聲。

“別再騙人。”他的嗓音低沈渾厚,不特別好聽,卻穩重內斂,藏鋒有力,有股震人心弦的力一鼠。

“什麽?”

“這裏是京城,一切講求王法,總有一天你會吃虧的。”他意有所指的凝視著她。

所以他折回,不是要找她算帳?

她睜大眼,眼裏的防備不減,卻添了些許疑惑。“就算我吃虧,又關你什麽事?”他們非親非故,她又曾利用過他,他沒道理關心她呀!

他沒有回答,只是重覆道:“別去騙人,尤其別招惹官商。”

“官商?”怪了,他怎麽曉得她打算招惹那些官商?難道……“啊,你卑鄙,竟然偷聽我說話。”她指著他的鼻子,不悅地指控。

深邃的黑眸,從那纖纖素指,游移到那張表情多變的小臉上。

“我就坐在你身後。”要不聽見也難:

“你可以假裝沒聽見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粗獷的臉龐沒有波動,他無言以對。

“你若是不打算和我計較上回的事,我很感激。”她全身繃緊,始終沒卸下心頭的防備。“但我的事與你無關,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不錯。她說得對,她的事確實與他無關,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將她的事置之不理。

她行騙江湖,遇上仇家卻不知收斂,反倒愈挫愈歷,計劃更大的“買賣”,難道就不於怕遇上危險?倘若下回又出事,而他卻不在,誰來救她?

濃眉愛緊,可下一瞬間他猛地一楞。

他與她不過只有數面之緣,他何必擔心她的安危?他甚至擔憂她下次遇上危險時,他會不在她的身邊?

深邃黑眸掀起波瀾,他目光覆雜的凝視著她,瞧看她忐志的眨著長睫,瞧看她緊張的縮回指頭,瞧著她嬌悍的努力瞪大眼,與他瞪視。

“怎樣!”

她單手插腰,表情更嬌悍了。

他心頭微動,卻本能不去細思,這份毫無緣由的擔優。

“總之,記住我的話,別招惹官商。”最終,他只能語裏心長的重覆勸說。

“你……”她張開紅唇,本能又想反駁,卻想到與他這樣周旋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念頭一轉,佯裝不甘願的呱起紅唇。“不招惹就不招惹,反正這京城裏多的是賺錢機會。”

黑眸一瞬,他一眼就看出她只是在敷衍,卻不再多言。

接著他深深看她一眼,腳下一轉,終於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真是奇怪的男人。”直到確定他不會再折回,蘇柔柔才敢道出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元守同意地點頭,也覺得灰明奇怪極了。

能容忍如此潑辣囂張的女人,還這麽認真的對牛彈琴,那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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