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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殤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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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勍身形一退,看向地上的白瓷碎片。

“勍兒,怎麽了?”祁容聞聲從臥房內走出。

“沒事……”奚勍細睫微一顫,方才心神莫名一慌,竟將桌上的杯盞打翻。

祁容順勢擡起她白皙無暇的雙手,動作輕輕宛若拾起一片柔軟花瓣,目光溫憐恰似薄暮繚繞下的潺潺溪泉,在上面流轉審視一遍後,才松口氣:“還好沒有傷到,否則為夫會心疼的。”

奚勍被他一番肉麻話語逗笑,隨後婢女進來,將地上的碎片清掃幹凈。

轉首望向被雲翳遮蔽的夜空,奚勍一雙更顯瑩澈的清眸卻蘊起秋水映餘暉般的憂愁,不得而知的緊張恐慌感,猶如看不清的朦霧在心底緩慢彌漫。

不會……發生什麽事了吧?

她隱隱不安地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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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一整夜心神不寧,奚勍幾乎沒怎麽睡,第二日晨光熹微,就早早起身更衣。

原本下午準備跟祁容一起回靳府探望,但似乎應了心中那份不祥,午膳之前,奚勍在特定的南門外收到紀琴的飛鴿傳書,具體何事信中雖沒詳說,但光從叫她盡快回碧雲樓這一點來看,已覺不祥。

“沒說究竟發生什麽事嗎?”

祁容看著她匆匆就要離去的身影,精細的雅眉微顰,腦海飛快逝過一道想法,但似乎又覺得與哪裏連接不上。

奚勍點點頭叫他不要擔心,就迅速離了府,不過她前腳剛跨出門檻,池曄緊跟就來到祁容身旁,一臉神色凝重的樣子,把剛剛從朔王那裏得來的消息通報給他。

祁容原本一顆心思還寄在奚勍身上,聽他這麽一講,沈暗的眸中瞬撩驚瀾,抿唇默不作聲。

“備車……”

許久之後他吩咐下去,背對著窗陽,面色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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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勍一到碧雲樓,便從側門穿過,途經小片花圃,就見紀琴已經守在一間木房前焦急等待。

“紀琴,到底出什麽事了?”

她上前即問。

紀琴臉色有些微微發白,看去十分緊張,直至奚勍趕來,才稍顯鎮定道:“門主,聶哥哥他……”

玉凡?

她剛一提對方,奚勍心臟就猛一抽跳,但快速忍壓下來,聽紀琴繼續道:“昨晚手下突然收到聶哥哥的煙花信號,就尋著方向找到他。”

奚勍愕然心驚,想玉凡近來不是一直呆在華楓山上嗎,況且有師父在,又怎會拉響門裏相互傳遞信號的小筒,引他們前來呢?

奚勍只感匪夷所思,但之後沒再聽紀琴提起其它,轉念一想,難道玉凡是在別的地方出了事?

“那他現在人……”

奚勍順她視線望向後方木門,立即明白到對方就在這間小房裏。

“卓大夫現在正在給他診治……”

紀琴邊說邊低下頭,後面的話被硬生吞回,似乎難於啟齒。

奚勍早就察覺出她神色不對,黛眉凝憂,可一想卓大夫正在裏面,又不敢貿然沖進。

“你快說,他究竟怎麽了!”

最後奚勍按捺不住,語氣冷厲地問。

紀琴一咬唇,百般猶豫下,正欲開口,卻聽房內忽然連續傳來玉瓷瓶器落地摔碎的聲音,在周圍寂靜中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為什麽看不見?!為什麽還是看不見!出去!出去!”

男子痛苦近乎忘形的嘶喊聲,就仿佛夜幕裏受到萬箭戳穿的負傷小獸,清楚傳入奚勍耳中時,更帶來一股撕心裂肺的震痛。

“玉凡……”

奚勍當即聽出這是他的聲音,尚未來及思索,緊接房內一陣躁動聲響,卓大夫慌忙推開門,模樣看去有些狼狽,發現奚勍在此先是一楞,隨後搖了搖頭。

紀琴心頭猛一沈,兩手暗暗握緊,而奚勍也不再去詢問他們二人,直接沖進屋裏。

“走開——”

聶玉凡正扶著墻壁踉蹌前行,察覺對面有人來,又立即怒喊出聲。

奚勍卻是一個字音也發不出,佇在原地,呆呆看著眼前人,他渾身上下並不見傷口,只是那雙眼,一雙猶如被挖空再流入黑濃最後凝結成的眼,空洞洞死沈沈沒有方向地在前方掃視著。

眼睛,他的眼睛……

薄紗下的嫣唇因情緒激動而微微張開,心臟更像被無數細針輪流刺紮,痛得她嗚咽,幾乎直不起腰,同時,也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即使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認不出來了!

“玉凡……”

奚勍一時幾難自持,輕輕、顫顫,極為小心的喚了一聲,猶若蝶落琴弦。

聶玉凡頓時渾身俱震,如被那聲音狠狠激了下,動作轉瞬僵化。

他循著那聲音方向,微微偏過頭,半晌,逸出的話語好似被北國冬雪包裹,已是冷到叫人無法承受的程度——

“你來做什麽。”

他面無表情,一絲強烈壓抑的激蕩正在胸口來回竄流。

此刻紀琴已從外將門關上,奚勍聽他這麽一問,忽地朝後踉蹌一步,一直以來,她何曾聽過玉凡用這種冰冷的口氣跟自己說話?

“玉凡,你的眼睛……”

奚勍想問,卻又發現不知該從何問起。

聶玉凡冷冷抖動肩膀,突然極其自嘲極其簡單地吐出兩個字:“瞎了。”

而這兩個字,比泰山壓頂還要沈重,比萬箭穿心還要劇痛,無言的悲傷飄滿屋,吞噬了空氣,窒悶得讓人快要憋出眼淚,難以喘息。

之後奚勍見他朝前移動腳步,詫愕道:“你要做什麽?”

聶玉凡聲音毫無波瀾:“回華楓山。”

原本回到門裏,心中還抱存一絲希冀,可如今希冀破碎,就再沒留下的必要了。

聶玉凡臉上漸漸蒙起一層深哀,垂落眼睫,聲音有種被攪碎的沙啞顫抖:“我要回華楓山……去陪師父……”此時此刻,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也只靠這一個念頭來支撐他站立行走。

奚勍大腦有些暈眩,不祥的預感已徹底蔓延遍全身,斷斷續續問:“師父他……難道已經……”

聶玉凡猛然怔住,好像被她一下觸及到心靈最薄脆不堪的地方,雙手用力抱緊頭,狠扯著頭發,明凈如陽的臉容現在卻充滿了痛苦、悔痛、迷惘、無措種種覆雜表情,以及那來自深淵般的絕望……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師父為了保護我……”他咬緊牙,死黑的眸中泛閃一層瑩透薄光,不斷搖著頭,“可我當時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著師父最後離開我……”

他一點點俯□,仿佛要被透心徹骨的悲慟擊垮崩潰,簡直難以原諒自己,難以原諒。

“玉凡!”

奚勍睜大眼,立即攔住身形不穩卻好似發狂一般沖向門口的他。

“你讓開!”

聶玉凡身體受到推擋無法行進,暴怒如獸地朝她嚷去。

“我不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離開的,玉凡你……”

奚勍扶住那雙臂,卻被聶玉凡一把甩開。

“你走開,我現在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可憐!”

聶玉凡退後一步,雙手在胸前慌亂急躁的伸開晃動,愛與痛交織並融在清俊的臉容上,明明淒悲得要命,卻又透出一種悲盡殤極的愴美。

眼前已是一片陌生漆黑,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籠罩,怎樣都擺脫不掉……對,擺脫不掉,就如同她一樣,深深烙印心底愛到都化成膿了,明明看不見卻能想象到她現在每一分表情,忽然想仰頭大聲問著自己——

聶玉凡,海已枯,石已爛,你對她的心,怎麽還不死呢?

就因為不死,就因為她愛的是別人,所以才更加痛苦欲裂,重重紮在心中,無比清醒無比壓抑,而這種痛楚折磨,真叫他寧願拋手一切,最後只換來酒醉後的一場瘋癲。

聶玉凡顫動地聳肩,表情似哭似笑,終又無力吐出一句:“我不需要……”

她早就不在意自己了,如今這副落魄無助的樣子,根本不想為此得到那所謂的憐憫同情。

奚勍只覺現在所聽所看到的,都如暴風驟雨般不帶一點喘息的將她席卷吞沒。眼前人,那一字一句,那每一個表情動作,都讓她難過傷心到近乎五內俱崩。

眼睛毀了,師父失去了,他還剩下誰?

自小陪伴自己、疼愛自己的人,即使如今心漸漸離遠了,可他也永遠是自己最重要的師兄。

所有怎會不知,此時他有多麽痛苦,多麽悲傷自責,整個人就好像被沙堆積而成,有著堅固假象,然而卻脆弱到被羽毛輕點,就會毫無預兆的崩塌。

奚勍看到他有如枝頭孤葉般不住顫抖的身體,一貫冷靜的情緒終於破碎,再也忍受不住的,上前將他緊緊抱牢。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下長安月下磚的作品:

《漓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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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她 相逢不相識 他錯將初荷當新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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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 心死情絕 從此性情大變

一個意外 讓本不在一個世界的兩個人 走到一起

他對她 癡心不悔 默默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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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又將誰和誰的紅線牽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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