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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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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憐推開門,手端一道小盤,朝奚勍微微躬身:“小姐,老爺見您剛剛回府,特意命人做了一碗暖羹。”

說著,將暖羹端到幾上,騰升的熱氣令瑩憐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

“知道了……”奚勍看過後,沒原因的撫了幾下鬢發。

隨之瑩憐見她手勢,便執盤緩緩退出屋去。

室內一片寂靜。

幾上的暖羹,熱氣騰騰,仿似能禦冬寒的熏香暖爐,一點點陶暖著猶如冷玉幻化的人兒。

“不喝嗎?”

良久,屏風後傳來聶玉凡溫煦的聲音。

奚勍淡掃一眼暖羹,不語。她本以為靳恒得知自己出府,又會大發雷霆。

“小嫻,其實靳大人一直都很關心你。”

她看向從屏風後走出的俊逸身影,突然輕描淡寫地轉過話題:“五日後,陪我去一個地方。”

“哪裏?”聶玉凡走近問。

奚勍指尖輕輕叩響桌面,最後話音垂落:“蘭府。”

聶玉凡前後略一想,頓悟道:“蘭府,難不成是……”

奚勍點頭,知他已經猜出:“不錯,去見那位蘭家家主,蘭玖容。”

聶玉凡心頭一驚,不自覺地壓低眉峰:“你與他,何時見過面了?”

一股道不明的語氣,令兩人對視,又莫名移開。

“就在今日……”奚勍開口答道,隨後細想,或許,該從明城那時算起。

見聶玉凡低頭沈緒,她補充道:“放心好了,他不知我另一身份。”——即是夜殤門門主。

聶玉凡並沒詢問他們之間是如何相識的,只是奇怪道:“去蘭府,所為何事?”

奚勍雙目卻略呈怔滯地望向前方,眼前依稀浮現那張含笑臉容。

——五日……那可真令玖容期待萬分哪。

“不知。不過……”奚勍彎起唇角,暖羹熱氣飄進眼裏,愈顯迷蒙,“既然是他邀請,我倒也好奇……”

想到自己屆時會跟去,聶玉凡心裏稍是踏實:“總之,凡事不可掉以輕心。”

奚勍望著他,嘴邊掛一絲淺笑,不含冰涼,也不含絲毫戒備的笑。

因為她知道,這個人是真心寵溺、包容著她,是無論何事都會提前為她著想的人。

原來時間久了,竟已習慣他在身旁。

只是……

奚勍將青絲拂過肩後,猶如一道水瀑從白雲上流瀉。

沒有什麽,會永遠留住的……

遲早有日,玉凡會隨師父出山雲游,對他來講,師恩重如山,師父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而兩手空空的她,能夠抓住些什麽?

當屋內只剩下自己時,奚勍仍攤開雙手這樣看著,猶尊雕像,仿佛在等待時間轉化,將自己化成粉末,與空中塵埃消融飛舞在一起。

最後她看向那碗湯羹,雖已轉涼,但還是慢慢動手,喝下去。

第二日,奚勍被靳恒傳喚到前堂。

“昨兒個出去了?”靳恒用瓷蓋緩緩撥弄著水面茶葉,恍似漫不經心地一問。

“是。”奚勍坐在下首,平靜回答。

“去做什麽了?”他端起茶盞,喝下一口問。

奚勍神色淡然:“不過是隨意走走。”

“呵……說得真好。”靳恒發出冷哼,翻眼看她,“雨天裏也有這等心思?”

濃郁火藥味在彼此之間竄流,奚勍擡眸對視,心緒泰然:“女兒不懂爹爹的意思。”

靳恒將茶盞擱置一旁,面色陰沈,嘴上卻笑道:“說來巧了,昨日你出去一趟,今早馮府就派人提出退婚一事。”

“哦,那確實巧了。”奚勍聽完,不驚不詫地應了聲,隨後道,“不過這與女兒出去有關嗎?”

“你……”靳恒終於忍不住,怒煞瞪向她,“你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這次奚勍疑惑不解了:“爹爹為何如此說?當初婚事是馮二公子提出,如今又是他們提出退婚,既然爹爹心存疑問,為何不去馮府問個明白?”

她見靳恒一陣怔愕,眸光恍然,語調不禁透出幾分哀泣:“也是,這等子不光彩事,爹爹也只有來質問嫻兒,怪在嫻兒身上了。雖說我不喜那馮公子,但明白今後需有個人寄托,這樁婚事也願聽從父母安排了。豈知馮府今日提出退婚,讓人意想不到,或許是那二公子對嫻兒上次的事心存不滿,所以才……”

“啪——”

靳恒一掌猛拍案幾,上面茶盞隨之震動,幾欲應聲落地。

“哼,好個二公子……”

他咬牙念道,接著稍擡眼皮,見奚勍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而那雙眼似乎因窗外光線強烈,正微微瞇起。

靳恒心下略一思索,總覺事有蹊蹺,但想起她那番言語,卻不願繼續追問下去。

不過剛剛……

——雖說我不喜那馮公子。

終於聽她講出心裏話了。

雙眉不易察覺地舒展,靳恒重新端坐位中,假意咳了咳:“怎麽近來有段日子,不見玉凡這孩子了?”

奚勍沒料到他突轉話題,詫驚之下,卻覺其中語意深長。

“師父向他傳授新的劍法,正在山上專心修煉。”

“嗯……”靳恒點頭,深深看她一眼,“說起來,自少時陪你在身邊,最了解你的人,還屬玉凡了啊。”

奚勍緘默不語,表情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靳恒不由心中一緊,說到此,他本打算做出最後讓步,豈料她竟還是這般面無表情。難道說……他猜想錯了嗎?他本以為女兒自小便是喜歡玉凡,但礙於對方身份,是他不願將愛女托付給一個江湖中人。

可如今看來……難道他的女兒,真是個無情無愛之人嗎?!

“爹爹是否還有其他事?”奚勍擡頭問。

靳恒斂眉,肅容遮掩內心愁急,最後深深嘆氣:“唉,罷了……”

“你的事,今後我再也不管……”

很是疲憊的,撫過鬢邊霜白,座上的他逸出這句。

奚勍目一怔,身體輕顫,卻也只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起身。

她背對靳恒前行,一股悲悒漸漸充盈全身,在心底低鳴——

對,不要管我。

因為我,不是你們的沐嫻。

而一只手緊緊攥住襟前某物,仿佛攥住自己唯一寄托。

勍兒……

這個世界如此呼喚過她的人,只有你呀——

祁容。

********

蘭玖容回府時已近天黑,就見嚴鈺著一件紫白相間的絲錦華服,正坐在前廳的梨花紅椅上。

“嚴公子這是怎麽了?”

蘭玖容款步而進,雅笑如風,周身被橘色燭光照映流動著淡淡瑩華,一身白衣似雪,襯得他清逸脫俗,亦如高貴神祗下凡。

他坐到上方位置,與對方嚴鈺隔著雕花案幾,至於對方那一臉肅穆表情,卻恍若未見,只淡淡掃眼邊上的池曄。

就聽嚴鈺一陣冷笑:“想不到貴府上,真是做了件好事。”

“哦?”蘭玖容不明所以,“公子提前趕到帝都,之中可是下人們怠慢了?”

嚴鈺聽他說得真誠,臉上浮現譏誚之色:“當日在明城我走得匆忙,竟不甚將那瑪瑙佛山遺忘在你的車廂中。”

“哦……確是這麽回事。”蘭玖容想後點頭,頗具深意地笑道,“公子竟將這等珍物遺忘,可實在是不小心。”

話中言詞,令嚴鈺臉色微微一變,有些難看。

“若是落在他人手裏,我定會引咎自責,但當時物在蘭公子手中,我卻是十二分放心,豈知最後……”

他話音一轉,已是怒急道:“竟然變成個贗品!”

此話脫口,他身後兩名侍從愾憤地看向蘭府周人。

池曄肅立一旁,面無表情。

蘭玖容則慢悠喝口茶,半晌,才側目問:“贗品?”

嚴鈺見他神色淡然,忍不住磨牙道:“因未完成家父心願,昨夜我心生愧責,所以拿出佛山細細端詳,想來佛山出自家父之手,如見真人,本想借此自譴。誰知這一看,才明白有人欲要以假亂真!”

蘭玖容雅致的眉輕蹙,喃喃咀嚼四個字,倏地眉又舒展,問道:“公子確定看清了?”

“當然!”嚴鈺脫口答道,心下一個竊想:早再出鄔國時,就已經看好了。

朝身後遞出眼色,侍從便將錦盒端出,打開盒蓋,一時珠芒惑眼,讓人不能直視。

蘭玖容看著那瑪瑙佛山,眸光如水,在上面流轉不停,竟開口連聲讚嘆:“可真是美呀。”同時疑惑不解,“為何公子說它是贗品?”

這刻嚴鈺笑容極冷,一副‘你心知肚明’的嘲諷模樣:“蘭公子還要裝傻到幾時?外人不知,但身為家子,家父早就告訴過我,當初他完成這瑪瑙佛山時,特意於下部刻了一個‘嚴’字,以證它出自我們嚴家!”

“這些,恐怖蘭公子不知吧?”說罷,他目光冷冷斜視過去。

蘭玖容的視線也移向他,笑得自然從容:“公子這麽說來,是在懷疑玖容了?”

“哼……”

嚴鈺鼻端溢出冷嗤:“應該說蘭公子最清楚不過,為何你歸還回的瑪瑙佛山,下方竟沒了我們嚴家標志。”

“而這段時間裏,嚴某身邊都有蘭府的人跟隨,即使做出異常舉動,你們的人又豈會不知?”言下之意,便是將自己推了個幹凈。

蘭玖容轉頭看向池曄,池曄見此趕忙回答:“屬下一直跟護在嚴公子身邊,未曾發現有何特別舉動。”

嚴鈺見蘭玖容表情懵然,便於一旁得意,暗哂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為我加加分收藏下吧,有些小鼓勵寫文都覺得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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