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花話很平靜。

夏貓貓聽了，毛都快炸起來了。

他瞪得溜圓的貓眼流露出恐懼，“你這話的意思是——所有動植物都會經過二次變異？！”

“或許不是二次。”金銀花道，“你們人類的理論，當有毒物質出現在環境中，通過食物鏈關系，有毒物質會漸漸在高等生物體內富集？”

夏露濃問：“你的意思是，導致這一次變異的是變異動物體內沈積的某種物質？”

“我不知道。”金銀花道，“我沒辦法獲得更前沿，更有效的信息。不過你們人類不是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從不食用變異得太厲害的動植物？”

夏貓貓喃喃道：“那是因為食用變異得太厲害的動植物會直接導致我們生病，而不是我們知道有害物質富集會導致畸變。”

夏貓貓回憶起他們家這半年來吃過多少獵物，內心漸漸湧起一股恐懼。

“不對！”夏貓貓猛地回想起來，雙眼盯著它，“如果按照這個理論，你根本不會將巨牛堆成肥料，堆肥其實也是一種富集，如果怎樣做會導致畸變，你早就畸變了。”

“話雖如此，你怎麽知道我沒畸變？”

夏貓貓瞪著它，嚇了一個哆嗦，貓爪險些抱不住懷裏的藤蔓，“你，你別開這種玩笑。”

“我並未開玩笑。”

金銀花說完這句話，枝葉抖動起來。它之前也會用枝葉，可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整個地面都隱隱震動起來。

巨狼叼著貓警惕地後退了兩步。

其他人也做好了戰鬥準備。

金銀花並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它只是將自己的根翻上來，並在這個過程中帶起了大量泥土。

黑褐色的泥土翻湧，與之同時，湧起一股特別難聞的腐臭味。

在場幾人嗅覺都很靈敏，尤其獸化後的巨狼和夏貓貓，被熏得鼻子皺起來，連連後退。

霎時，現場的幹嘔聲此起彼伏。

這種味道沖入鼻腔，簡直像一“”把匕首往柔嫩的鼻腔裏狠狠捅了一刀，捅得人發疼。

“喵”夏貓貓哀叫一聲，尾巴甩來甩去，爪子張開，催促他哥往後退。

這味道太臭，他受不了！

金銀花動作並沒有停。

很快，它的根翻湧上來，黑色的根部下面掛著一個巨大的球。

夏貓貓原本以為那是一團泥土，等它徹底把根翻上來，看清楚後，他才發現那居然是金銀花的根，一團瘤子一樣，正在腐爛，漏出濕漉汁液的根！

金銀花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如你所見，這就是我的畸變。”

這景象太令人震撼。

夏貓貓甩著尾巴，不知道要說什麽。

金銀花並沒有多展示它根部的意思，給夏貓貓他們看了一眼，就將它塞回泥土底下。

這個過程又帶來一陣震動，眾人險些站不穩。

好半天，金銀花才把那團瘤子一樣腐爛的根塞入了泥土底下。

空氣中刺鼻的臭味漸漸消散，晚照下，金銀兩色的花朵夾在綠葉間，依舊流光溢彩。

夏貓貓再看這些花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金銀花：“在我意識還沒覺醒的時候，這種畸變就已經發生了。我現在只能盡量少從那些變異得太厲害的動物裏汲取營養，延緩這種畸變的過程。”

夏貓貓想到他們卡車裏裝著的那些金銀花花朵，“你花朵裏也有那種導致畸變的物質嗎？”

“應該沒有。”金銀花道，“花朵十分脆弱，沒法承載異物，我體內導致畸變的物質都被我壓入了根系中。當然，我只是說說，我未必就對我自己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

金銀花面對著對面幾乎完全呆滯了的夏貓貓，道：“不過也不必特別擔心？大災難過去那麽久，我從未得到人類畸變的消息。人類似乎只有正常和死亡兩種表現。”

“我腦子有些亂。”夏貓貓楞了好一會，“這種事情，為什麽你會坦誠地告訴我們？”

“大概因為誠懇才能換來誠懇。”金銀花道，“用你們人類的話說，世界聰明人無數，哪怕再高明的謊言，也有被識破的一天。”

夏貓貓十分震撼，“謝謝你。”

“不客氣。”金銀花淡淡道，“我說的這些話，未必就是事實，對於畸變，我也不清楚，需要你們人類自行探索。希望你明年春天赴約的時候能告訴我相應的研究成果。”

夏貓貓鄭重，“我會的，如果我們有的話。”

“這點不必懷疑，你們人類裏面多的是聰明人。”金銀花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天快黑了，你們不用回去？”

夏貓貓知道它在送客，嘆口氣，正想跟它說再見。

就在他要催他哥離開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怎麽辦？我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地方？”

“你想幫我？”金銀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意外，“你想幫我這樣一個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家夥？”

夏貓貓道：“在不損害我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我的確想幫你。”

金銀花似乎笑了一下，“謝謝。我沒想到遇上這樣的意外之喜。”

夏貓貓強調道，“前提是要不損害我自身利益。”

“我知道。”金銀花語氣很溫和，“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帶一段我的本體出去重新找個肥沃的地方種下，我這部分身體要是死了，意識就會在你帶走的那部分本體裏蘇醒。”

夏貓貓問：“你這部分身體要是沒事呢？”

金銀花回答道：“那它就是普通的金銀花。”

夏貓貓點頭，“我答應了，我會重新找個地方把你的本體種下去，不過不會種在我們基地裏。”

“理解。”金銀花道，“那麻煩你了，我切一段本體出來。”

金銀花說完再次將根系抽出來，無數花藤抖動著，大地也在震動。

它黑褐色的根系如蟒蛇般從泥土裏鉆出來，惡臭翻湧。

夏貓貓那張毛茸茸的貓臉上面色凝重，卻不退不避，眼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情景。

金銀花很快從根部截取出一段帶根系的綠色樹藤出來。

金銀花其他樹藤都是褐色，唯有這一段樹藤帶著清新的綠色，連底下的根系都顯得嬌嫩肥厚。

金銀花用枝條卷著這段帶根系的綠色樹藤，輕輕遞到夏貓貓面前，聲音虛弱地說道：“拜托你了，找個肥沃安全的地方種下去。”

夏貓貓嚴肅點頭，張開爪子，將這一段樹藤抱在毛茸茸的懷裏。

金銀花輕笑道：“認識你真幸運。”

夏貓貓：“我也是。”

金銀花道：“我要暫時陷入沈睡了，再見。”

夏貓貓：“再見。”

金銀花枝條抖動了一下，像是和夏貓貓他們告別，接著很快就不動了。

它那些翻起來的根系還沒整理好，葉子也亂糟糟，像臺風天被強臺風摧殘過。

夏貓貓在心裏道了“珍重”，擡眼看他哥，“喵。”

這是讓他哥叼他回去。

巨狼照做。

很快，一狼一貓回到了卡車邊，變回了人形。

夏露濃一邊穿衣服，一邊悶悶地將和金銀花的對話說了一遍。

燕昔年道：“畸變一事非同小可，我們回去後發電報和其他基地聯絡，看有沒有基地出了研究成果。現在先別憂慮，大災難發生了也不是一天兩天，我們吃過那麽多食物，如果真按照這個理論，人類早滅絕了。”

夏露濃嚴肅著臉應了聲，低頭看看兩段金銀花藤，無聲嘆口氣。

夏霍渠揉揉他的腦袋，“有什麽我們回去之後再慢慢研究。”

夏露濃問：“那我們還進城嗎？”

“暫時不進。”燕昔年道，“金銀花既然已經特地提醒過，城裏面多半確實十分危險。再說，這次我們無論是搜集到的物資，還是獲取到的信息，都已經非常多，得先回去消化一下。”

他們現在一共就四輛卡車，運力有限，再多搜集物資，他們也運不回去了。

夏霍渠道：“今晚我們好好休息，明天陪老劉和歐醫生他們搜集一番，盡量明天下午出發回基地。”

夏露濃點頭。

當晚他們把車開回足球場。

巨牛已經被趕走了，它們死傷慘重，估計短時間內不敢來惹他們，他們在足球場上還算安全。

夏露濃忙了一天半夜，多次使用異能不說，還接受了巨量信息沖擊，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沈沈。

回到基地，他吃了兩斤水煮牛肉，吃飽拖著睡袋往車鬥一躺，天還沒黑就睡著了。

這晚不用夏露濃放哨，他飽飽睡了一覺，睡到大天亮。

再醒來的時候，鼻腔發幹，喉嚨發啞，整個人都不太舒坦。

他渾身乏力地爬起來，眼睛往外一看，今天是個陰天，怪不得他總覺得天沒亮。

“醒了？”空峙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哪裏不舒服？”

“沒。”夏露濃開口，聲音卻啞得不像樣子，再舔舔嘴唇，嘴唇脫水得厲害，像一只幹癟的氣球。

他眼前一黑，空峙從旁邊伸手探向他的腦袋。

溫熱的手掌在他額頭上貼了片刻，道：“感冒了。”

夏露濃眨眨眼，有氣無力，“我說我今天怎麽哪哪都不舒服，難怪。”

空峙扶起他，“先下去刷牙洗臉吃點東西，等會兒歐醫生回來了，讓她給你治療一下。”

“歐醫生他們在哪？”

“收集物資去了。”空峙道，“燕隊和霍渠哥也跟著一起去，現在就我們兩個留在臨時營地看家。”

夏露濃心疼道：“我哥和昔年哥好辛苦啊。”

“嗯。”空峙道，“他們受到的每一分尊敬都不是白來的。”

夏露濃鼻子一酸，輕輕嘆口氣。

空峙道：“別想了，燕隊今早還說，這次回基地後會有大動作。”

夏露濃：“嗯？”

他只是睡了一覺，怎麽就要有大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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