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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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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整齊的石板兒地面犯了愁,最後終於有人出了主意,把李三娘,埋在觀音像下頭。觀音像底下有個很大的基座,前面又放了香案,這塊地面被翻動的話,應該不會有人註意。這個主意不錯,唯一的問題是這樣做算不算對菩薩不敬?但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很快就被別的人說服了。觀音菩薩是救苦救難的,李三娘也是救苦救難的,讓李三娘在菩薩這裏借個地方躺躺,菩薩一定不會生氣的。

老百姓的思維淳樸而簡單,他們篤定了菩薩不會生氣,又想到這樣子李三娘平日裏也能借些香火,覺得這實在是個好主意,便決定把李三娘埋在觀音像下頭。其實關於墓葬,照理說是有很多講究很多說法的,可這時候哪裏可能再請人看風水——開什麽玩笑,開封城本來就不是埋人的地方的!可是外有金人圍城,他們的行為本身又是犯法的,別無選擇之下,所以盡管埋在觀音像底下照理說是各種的不適合,但百姓們覺得他們的做法是有道理的,也就這麽辦了。

一群開封市民輪番幹活,挖了半夜,挖出了個深達幾丈的深坑,他準備把李三娘的棺材裏放下去的時候,又有人犯了愁。李三娘滿頭的珠翠早被貪心的宮人摘走,滿頭只剩下個玉簪子,這樣子下葬,太寒酸了,就算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下葬的時候也得幾個樣頭面的,而且也沒有什麽陪葬的資材……大半夜的,要幹的又是個體力活,所以過來的絕大部分是男人,哪裏有首飾?這時候也沒時間回去拿,兒,於是便有人帶頭摘了身上的玉佩墜角之類的東西放到了李三娘身邊。大部分人沒帶這些東西,就拿了隨身帶的銅錢,銀角之類的東西放進去,最後裝了滿滿的一棺。這才合上了棺木,把棺木放了下去。

後來,開封城破,戰火中,觀音廟被毀壞,木質的觀音像也被燒了七零八碎。等到金人撤出,局勢稍微好轉的時候,周圍的百姓便商議著把重新雕個觀音像。木質的雕像實在是不結實,便換了泥塑的。泥塑比較結實,保存時間也要長很多,比木材的強多了。

當時開封處於宋軍與金軍的勢力範圍拉鋸的中心,朝廷的影響力並不強,對李三娘心懷感激的開封市民再重塑塑像的時候心照不宣的就把觀音的塑成了李三娘的模樣。漸漸地,私下裏便有人把這個觀音廟叫做三娘廟。再後來,國都遷回,歸來的人也漸漸發現這個觀音像與李三娘有些相似,甚至一些朝廷的官員也知道這事兒,但是兩帝的死因本就是皇室諱莫如深的話題,誰會專門把這個事兒報上去觸黴頭?所以三娘廟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矗立在開封城,李三娘的雕像也就繼續立在那裏,接受著百姓們的香火了。

雕刻石碑的人,很可能是當時給三娘收殮屍首的市民中的一員,他大概是不想三娘這麽不明不白的埋在這裏,無人記得。於是便在一塊石碑上仔仔細細的把把市民偷屍,下葬以及後來重塑觀音像的事情都刻在了上頭,然後埋在了觀音廟的院子裏。如果不是工人們為了鋪設電纜而暫時掀開了院中的石板挖溝,發現了這個石碑,或許這個秘密還要繼續深埋地下。

石碑上的描述很簡略,不過李想還是加上自己所了解的情況,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他擡起頭,勉強控制住沒有讓眼眶裏的淚水流出來,慢慢地走到了旁邊的展臺邊。

考古專家們根據石碑上的記載對觀音像下面進行挖掘,卻並沒有發現棺木與屍首,至發現了一大堆的生了銹的銅錢,銀角,玉佩,還有一根,雕工不算精致的鳳頭簪,還有一只細細的金鐲子。

這並不奇怪,專家們稍微一推斷便知道了原因,裝裹李三娘的棺材只是普通的木頭,而開封一直是個潮濕的城市,這種情況下,能留下可以證明她確實埋骨此處的簪子與鐲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仔細看一下的話,會發現這個鐲子的內側有字,實際上,裏頭刻的是個人的名字,冀飛。通過這個鐲子,我們首先可以完全肯定了李三娘埋骨此處的可靠性,其次,也證明了另一段在歷史上十分著名的緋聞。那就是李三娘真正*的確實是李想,冀飛,正是李想的字。”工作人員正在認真的作者講解,而李想看著那個鐲子,有些發呆。

李想當然記得這個鐲子,這是他專門去金店給三娘定做的,還燒包的讓人家刻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鐲子做的不太成功,小了,他不太懂這東西的尺寸,給訂小了。李想見三娘帶不上,便想拿回去讓金匠重做,結果三娘不肯了,硬是費力把這個鐲子套上了——即使手上專門抹了厚厚的香脂,還是把手腕蹭的紅了一大片。

“小氣鬼,好容易給我做個鐲子,還特特的弄了這麽小,想做個樣子就拿回去,我才不讓你如願呢!喏,我現在摘都摘不下來了,看你怎麽拿回去!”三娘背著手,沖他做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弄得李想哭笑不得: “又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你至於這樣兒麽!”

“當然至於,這是你專門給我做的啊!”話音未落,她又趕緊繃了臉:“這東西做工實在一般般,不過看樣子是摘不下來了,我就勉為其難湊活帶著吧!”

恐怕也就是因為這個鐲子太緊了沒法摘下,才沒有被貪心的宮人摘走,讓李想可以通過這簪子,這鐲子,完全確認了三娘的埋骨之處。

李想伸出手來,指尖卻碰到了櫃子上,他痛苦的收回手,捂著了眼睛。三娘,三娘,我的三娘,我還在這裏,好好地站在這裏,你卻已經化為泥土,徹底的回到了大地的懷抱。你答應過我會回來,為什麽卻失信了?你怎麽舍得就這樣留下我一個,你可知我的心都要碎了?

一旁有游客發現了李想的異狀,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李想搖搖頭,解釋說自己只是有些累了,他慢慢地走出了側殿,深吸了一口氣,又走進了正殿。

她就立在那裏,微微的笑著,笑容慈悲而寬容。

她長胖了,不過長胖也很好看,圓圓的臉,笑瞇瞇的眼睛,顯得很和善。

如果,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過了二十年,三十年,她是不是就真的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李想覺得視線有些模糊,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三娘沖他微笑:“冀飛,你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終於,被我等到了。”

李想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面頰慢慢的流下來。三娘,我回來找你了,我早該來的,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

李想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幻覺,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三娘還在眼前,可重新睜開的時候,三娘的塑像已經不見了,眼前只有一片煙塵。

“怎麽回事兒,三娘塑像怎麽塌了?”

“不是塌了,是碎了!”

“風化,是風化了!天哪居然完全化成粉末了”

李想站在大殿中央,對周圍工作人員與游人們的驚呼聲充耳不聞。泥塑風化後細小的沙塵化作滾滾的煙塵,把他裹了個嚴嚴實實,。他一點都不覺得嗆。

“三娘,好了,我見到你了,放心了;你也見到我了,也可以放心了,好好的休息吧……”

李想靜靜的立在大殿當中,直到煙塵慢慢的散開,又重新落下,他這才緩緩的轉過身,朝大殿外走去,早晨的陽光剛好越過高高的圍墻,撒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其實昨晚就寫完了,我想著今天早上校一下稿然後放存稿箱。結果出現了意外狀況,我女兒一直咳嗽,我想著帶她去開點藥,結果一檢查,是支氣管炎,所以就直接留在醫院輸液了。直到輸液完畢才回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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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是真的走了。

她是本文的女主角,沒有誰能替代她。

李想的生活仍在繼續,有一天,他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孩子——但那又怎麽樣?李三娘不會因此就被遺忘,李想記得她,開封的百姓記得她,千年之後的人們依然記得她。

她是李三娘,美麗的李三娘,勇敢的李三娘,無可替代的李三娘。

哦這個番外的名字改了一下,我覺得這個名字更合適。接下來還會有個一兩個小番外,介紹一下我還沒交代的那點兒伏筆……

146 歸(上)

李想回到二十一世紀已經十年了,他從開封回去之後,便全心全意投入到古法紙的研究中,同時對現代紙漿工藝做出種種改良。原本在人們眼裏只能制造低檔紙品的回收材料,通過他的改良,同樣可以造出中高檔紙品。而通過講古法造紙工藝與現代科技的結合,李想改良出來的一系列造紙工藝全都具備環保,低汙染的特點。造出的紙作為作為材料回收後也十分容易循環利用。在這十年裏他的研究越來越深入,成果也越來越豐碩,因此在國際上也拿過幾個不大不小的獎項

其實李想在這十年間並不只是一直從事紙漿工藝的研究,他跨學科考了歷史學的碩士,一邊工作一邊讀研,等到歷史這邊的碩士畢業,又去杭州大學化工學院繼續深造,在拿到了博士學位後建立了自己的實驗室——國家非常支持環保項目,李想的各項課題一面拿著國家的各項補貼,一面轉化成各種專利為他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這才讓李想有充足的財力建立屬於自己的實驗室。

某種程度上,李想是真正的公眾人物,雖然他為人內向,但是長了張好臉,雖然不善與人交流,可是多出來的那二十年的經歷還是讓他的身上多了一些這個時代的人所不具備的氣質。要學歷有學歷,要事業有事業,要錢有錢要貌有貌,這樣的李想,連續幾年裏都在蟬聯杭州大學“最有價值的單身漢”的榜首。

“有個狗屁價值!找不到老婆的人才做單身漢好不好!”李解暴跳如雷:“說,你又幹了什麽,人家小姑娘哪裏不好,你把她給欺負的嗚嗚的哭著回來了,直說自己浪費了大好的光陰,現在決定痛改前非去考博,五年之內不考慮結婚……”

李想幹笑:“我只是隨便跟她聊聊她的專業——”看李解臉色不善,又吶吶的加了一句:“順便問了她幾個專業知識。”

李解:“……李想!!!!”

李想抱頭鼠竄:“啊啊我知道錯了,李解你冷靜!”

李解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李想一直不肯結婚的原因,李解是知道的,李想與李三娘的故事在幾百年來早就演繹出無數的版本,而十年前三娘廟石碑出土,在李三娘的埋骨處發現刻著李想的字的金鐲,以及李三娘塑像垮塌,這一系列事件更為兩人的關系蒙上了奇幻的色彩,十年裏影視劇拍了一部又一部……就是李想不跟她說,她也不可能不知道。

李解知道,李想忘不了那個人,是啊,任何一個男人,在與那樣的一個女子相*過之後,恐怕都很難再*上別人了。可是,他不能這麽過一輩子啊!李想三十歲之前,李解還在安慰自己:“男人麽,總要先立業後成家,有事業了還怕找不到老婆麽?”可是一轉眼李想都三十四了,加上穿越那二十年根本早已經年過半百了好不好!他居然還是一點兒想要結婚的念頭都沒有!上司,朋友,親戚,不管是誰給他介紹女朋友,總會被他以各種方法拒絕掉。

李解環視著李想的住處,越發的鬧心。李想原本與母親住的那套房子任何地方都沒有變,大部分時間李想都會住在那裏。此處是他在學校旁新置的一處新房產,確切的說根本就是買了地自己蓋的,雕梁畫柱,磨磚對縫,整個院子完全是他自己設計,完全的宋朝風格,因為這個,李想這個純種的科學家硬是被弄到了娛樂版面上呆了好一陣子……

有些人會又羨慕又嫉妒的說:“這才是懂得享受的人生贏家啊!”可是李解知道,李想的問題大了,他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追憶那段過去,說得嚴重點,他根本就沒法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

李解曾見到過李想穿了一身的宋裝,靜靜的坐在自家的回廊下,呆呆的看著院子裏的桂樹,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也曾見他裁了金箔紙,折成一朵一朵的牡丹花,堆滿了整個書桌。

十年來,李想一次次的讓周圍的人驚嘆,李想化學課又讀了一個碩士,李想讀博了,李想又申請了新專利,李想有了自己的實驗室……他過的看起來光鮮無比,可李解知道,他其實是不敢讓自己閑下來的。

李想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另一個女孩子的下落。每每看到李想在一堆一堆的文獻資料裏翻找的時候,李解都替他感覺到絕望,這可不是李三娘啊!李三娘那樣流傳千古的人物,很容易就能找到她存在過的痕跡。可這個叫做杜十一娘的女孩子,只有一些很偏門的書籍中有過寥寥的幾筆關於她的描述,又是在荒灘野嶺中失去的聯系,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找得到?李想甚至專門考了歷史專業的碩士,別人都以為他是古文化狂熱的*好者,唯有李解明白,這是李想的執念。

可李解沒辦法阻止李想,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不能把杜十一娘的下落也弄清楚的話,李想是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女人走進他的生活的。

李想沒有放棄,可李解簡直要絕望了。李想已經三十四歲了,真要等查清楚了那個杜十一娘的下落再考慮他的終身大事,

李想又折了一朵牡丹,他長出了一口氣,把桌上的牡丹全都收了起來,放到了儲藏室裏。他今天原本有些沮喪,他已經盡他所能了,可十一娘的下落,卻依然沒有一點頭緒。每每他快要絕望的時候,就會跑回到這座大房子,慢慢的疊幾朵金箔牡丹,就像在杭州那十年裏經常做的一樣,慢慢的疊著,疊著,疊了一朵有一朵,失望與沮喪一點點散去,心神重新寧靜下來……

李想總覺得冥冥中有什麽東西在指引著他,指引著他做了那麽多那麽多事情。他向著江南的大江縱身跳下,卻落到了山東,正好砸死了李清照的牛……他穿越千年的時空回到了現代,又正好趕上三娘廟的石碑出土。

他改變了歷史,而這被改變的不屈的歷史似乎也在用某種方式回報著他,給了他二十年額外的生命,在被改變的時空裏為他留下了一個很好的位置,甚至讓他找到了三娘。三娘,三娘,時隔九百年他都能與她重逢,又有什麽道理找不到十一娘?李想總有一種感覺,只要他不放棄,他就一定能夠找到十一娘的下落。如果他動搖了,那麽,他就真的再也別想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了。

是的,只要他不放棄,就一定能夠找到十一娘的下落。

李想看看桌上新疊出來的一堆金箔牡丹,重又打起了精神,他一定要找到她的下落。

李想其實已經很疲憊了,這十年來,他像上了發條一般不停勁兒的轉著,每一小時每一分鐘都是如此。他經常會思念時空的另一端的生活,關心別人也被別人關心。他連續熬幾次夜,就一定會有人跑來逼著他休息,有時候是小桃,有時候是歐溫儀,有時候是暖暖……當然,更早的時候,這種事情,絕大部分的時候是十一娘做的……

而現在,偌大的房子,只有鐘點工出出進進,李解的工作同樣非常忙,況且她現在也是有家的人了,哪裏還有多少精力來分到他的身上?所以李想,是真的寂寞了,他其實也明白,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早晚有一天,他會被疲憊與孤獨打倒,可是他卻毫無辦法。

如果從來沒有擁有過,或許也就不會覺得痛苦了……可他偏偏是得到過,又失去了,親人,朋友,*侶,他一樣樣的得到一樣樣的失去,最後只剩下他自己,古代的站在時間的另一端。

這世界上,曾經有過最美好的兩個女子,*著他,他又怎麽能接受自己的生活裏走進別的女人。

啊,不能再胡思亂想了,越想越難過,這樣子怎麽行?打起精神啊李想,三娘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生氣的!

李想的惆悵雖然濃烈,可只要離開這座房子,他所有的愁緒都會被收起來,畢竟,他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做。

除了實驗室的工作,李想還在母校兼了一份工作,當老師。很難想象,大名鼎鼎的環保界大拿李博士,在杭州大學的職稱只是一個小講師。原因很簡單,他在杭州大學,並不是教化學的,而是教歷史的。

李博士對宋朝有著異乎尋常的熱*這一點從來都不是秘密,所以他會跑到杭州大學給本科生教宋代民俗也就不奇怪了,這坑爹的*好啊,讓化工院的學子情何以堪!

李想每周有兩節課,他有個歷史學碩士的頭銜,這些年為了尋找十一娘的線索,參與過好幾個南宋時期的考古項目,更別說因為那段經歷,宋朝的文化方面他簡直就是活字典,所以每周教兩節宋代文化及民俗普及課實在是一點壓力都沒有。李想從那個美麗的時代而來,總有一種欲望,想要讓更多的人更加了解那個年代,銘記他們……這樣,總有一天他離去了,還會有人知道那些有趣的故事。

李想很喜歡這個工作,講師一個月幾千元的薪水對他來說真不算什麽,但是帶來的滿足感不亞於他做實驗時的愉悅。當然,有時候他會遇到一些困擾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現在。

李想在黑板上寫完最後一個公式,轉過身,閃光燈把他的眼睛刺的生疼,他嘆了口氣:“那邊那位女同學,請把你的相機交上來,我下課後再還給你。”

女孩子苦著臉站起來:“老師,我不是故意閃到你的,這個相機才買,我還不太會用,本來想偷拍的……”

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李想其實不介意學生偷拍他,但是影響授課就非常不好了,所以他還是拿過了相機,刪除了照片作為懲罰。

這節課的安排比較松散,李想著重介紹的是宋朝的衣冠制度,為了配合講解,他還專門穿了身鶴氅過來,並且從一家高級宋裝定制店裏借來了鎮店的三頂冠。

“要註意的是,冠是不可以隨便帶的,比如這個貂蟬冠,歷朝都是高官顯貴們的首服,宋朝的宰相們把這個做首服。貂象征著‘內勁而外溫’,而蟬則是‘居高食潔’這兩種動物的象征意義都非常適合用來體現對高官們的要求。”

“進賢冠同樣也是高官們的首服,很多同學可能會覺得這東西真醜,後面還拖了塊布,事實上,宋朝人管這塊布叫做‘納言’,表示中正。”

“獬豸冠則是禦史的專用,取獬豸‘能觸邪佞’的的含義,以纚為展筒,鐵柱卷,執法者服之,所以最早的時候這種法冠,又因上頭的鐵柱,也叫柱後。”

李想說到這裏,微微一笑:“所以大家可以看看幻燈片上顯示的這三幅圖,這是南北宋交替時期著名的宰相何栗的三幅畫像,我們可以通過對冠帶的了解得出解讀出畫作中的一些重要信息,請看這兩幅兩幅,分別帶上了進賢冠跟貂蟬冠,說明這兩幅都是他在做宰相的時候畫的,而下面的落款也非常清楚說明了這兩幅話分別是在他四十歲與六十歲的時候畫的,這期間何栗確實一直是宰相。而這一幅呢?上面記錄時間的地方由於保存不當被損壞了,而古人喜歡把人畫的十分抽象的習慣讓我們無法只管的推測畫上的大概年齡,但是從他頭上的獬豸冠上,我們可以輕松地判斷出這幅畫應該是他在任禦史中丞的兩年間請人畫的。”

“所以,不要小瞧這些看似偏門的知識點,在你們日後的研究工作裏,這些東西經常用得著。”

李想的不善言辭永遠只體現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而講課這種需要他說個清楚講個明白的事情,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他可是有“我一定要給你完全的說個明白的”強迫癥的!所以他的課,經常都是越說越細,越講越偏。比如現在的話題,已經從宋朝的冠帶制度被他一路扯到了南宋初年棉花的種植與普及了。

學生們早就習慣了他的跑題,反正來聽這個大課的都是歷史專業,多了解一點相關知識沒壞處。而且這位李老師簡直就是活字典,尤其對靖康前後的歷史格外執著——私下裏早有人開玩笑說他是李國舅轉世了,要不怎麽對那段時期的各種八卦那麽信手拈來?許多東西明明沒有任何歷史資料支持,可他就是能把這事兒編的合情合理,哦,當故事聽可真不錯。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李想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又給定制店過來取回帽子的兩個小夥子打了招呼,就準備離開教室了。走出教室有好一段距離,身後追來了一個學生。

“李老師,下個星期是清明長假,我們想要組團去開封玩,您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戴著眼鏡的小姑娘有些害羞:“我們是想著可以散散心,還能親眼看看宋朝的古都,嗯,我們幾個人都覺得您是最了解開封古城的人,所以,想問問您清明有安排麽?可不可以搭伴兒一起去。”

說到這裏,那小姑娘越發的不好意思:“我們沒有跟太多的人說,準備去的人都是宋代發燒友,加上您也才八個人,不會很吵的。”說著便報出了那幾個學生的名字。

李想稍微想了一下,說:“開封很不錯的,唔,又散心又長知識,挺不錯的。唔,費用怎麽算,我把錢給你們,你們去訂票麽?給我個賬號。”

女學生一楞,緊接著喜出望外:“老師您是答應了?啊太好了,我們行程表在這裏,您看看。”

李想點點頭,接過了那兩張紙,邊翻邊說:“我本來就準備去開封的,幸好你說的早,晚兩天的話我自己就把機票訂好了。”

女學生十分開心:“我回去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樂瘋了的。啊,對了,我們都是訂二等艙的,估摸著您不習慣,我還是給您訂商務艙吧?”

李想微微一笑:“有什麽習慣不習慣的,我上學的時候火車的站票都買過呢!一起出去圖的就是個熱鬧。”

女學生越發的開心,高高興興的跟李想道別,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去跟同學匯報好消息去了。

實際上,李想在過去的每一年的清明都會去開封,每一次去那裏,情緒都要低落好一陣兒。但是再怎麽低落,他都不可能因此放棄去開封,所以聽到學生們的建議,他才會稍微想了一下就答應了。反正總是要去的,跟幾個年輕人同行倒也不錯,尤其這幾個確實都是他平時就挺喜歡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最後一個番外,我要以行動證明,我本質上還是個親媽的(餵!)

女兒的病好多了,今天停止輸液,醫生開了點藥繼續吃,剛才看她狀態不錯,就給送到幼兒園了。謝謝大家的關心^_^

唔,孩子好了,今天估計就能靜下心寫文了,要不然即使是半夜寫文,隨時聽她咳嗽的聲音也根本坐不住啊!

= =這個番外努力明天寫完,畢竟內容不多,還是盡量不要再弄出來“中”了,淚流滿面。

147 歸(下)

從杭州到開封,一路上這些學生們十分的熱鬧,讓李想的心情也好了起來。過去的每一年,他都是孤零零的來開封,眼裏看的心裏想的,都是再也追不回的過去,也就是他的精神足夠強韌,換了別人,這麽個自虐法,每年這麽折騰一次,早就瘋掉了。

當然,李想也並沒有一直跟學生們在一起。這些學生請他來,當然很重要的原因是不止把這個當旅游,也想順便研究一些知識,所以才約了李想。但是這旅程雖然不止是旅游,但本質上依然還是旅游,有李想在,學生們都不太放得開,尤其是其中的一對小情侶,在訂旅店房間的時候還不得不裝模做樣的分開了隨著別的同性別的同學住一起,這幅遮遮掩掩的樣子讓李想也覺得蠻別扭的。所以前頭兩天,李想帶著學生們去了關撲一條街,還有大宋衣冠堂等幾個比較有趣且非常增長民俗知識的地方,給他們當了兩天免費講解員之後,李想便跟學生們分開了。

畢竟,他來開封,是為了思念;思念,不需要與人分享。

李想來到了三娘廟,三娘的塑像早就重塑了,跟原先的一模一樣。李想按照老習慣,給三娘上了一束香,隔著冉冉的輕煙看了三娘的塑像好一會兒,又在院子裏發了一會兒呆,這才離開。

其實李想很想看看自己過去住的地方,但是那畢竟不是個特別華麗或者十分有特色的建築,後面的人也不會專門保存個國舅故居啊!所以早就不見了影子。倒是過去經常吃飯的樊樓幾次被摧毀,有幾次重建,現在成了開封最著名的營業性古建築。

樊樓現在依然是個大飯店,裝修完全是覆古的,菜品也都是宋朝著名的菜肴。李想跑到樊樓裏點了幾樣湯羹,名字是他過去在宋朝常吃的,可東西端上來一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兒,隨便吃了幾口,便覺得索然無味,結了賬,離開了樊樓。

李想在街上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解,走到了打著幡子的仿古推車旁,耳邊似乎有人在招呼,他呆呆的扭過頭,看到裹了頭巾的一幅古裝的攤主正扯了嗓子喊:“老吳家的冰品,開封頭一號,客官可要嘗一嘗?”

李想輕輕點頭,在一邊的木頭凳子上坐下來:“給我來一份兒冰雪冷元子,還有一份兒水晶皂兒。”

清明的天氣,還不是很暖和,兩大份冰品吃下去,李想的胃像是被凍住一樣,十分的難受,可他的心情卻比他的胃更難受。

那個會在夏日最熱的天氣裏,為了他隨口的一句話,跑了幾裏的路,跑的滿頭是汗,給他買來了消暑的冰品的女孩子,再也見不到了;那個總是溫溫柔柔,明明喜歡他,卻從來沒有說出口的女孩子,再也見不到了;那個說好了等著他回來,卻為了保護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離去的女孩子,再也見不到了……他其實早就明白,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的,那個最簡單的可能性,才是最可能的事實。

吃了太多的冰品,李想的肚子不太舒服,雖然開了藥,可是直到後半夜,他的情況才逐漸好了一些。第二天起床的時候依然是精神萎靡。

雖然不是很舒服,李想還是出了門,坐上了去運河游覽區的的大巴。時隔近千年,李想早就找不到那時候他們停船的地方了,他曾經包了一艘船,沿著開封上下游走了二百多公裏,卻始終不能確定當年他停船的位置,時間,過得太久了。

李想呆呆的看著水面,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點什麽才好,曾經,那種類似與玄幻的念頭總在攛掇著李想,繼續尋找十一娘的下落;可實際上,最大的可能性去世十一娘早在九百年前就已經在那條運河裏香消玉殞,就像三娘一樣,早就回歸了大地的懷抱。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願意就這麽放棄尋找。

哪怕,讓我知道你埋骨在哪裏呢?

一個舉著個竿子的小姑娘從李想面前走過,見他一個人發呆,便招呼他:“叔叔,買朵花吧!”

理想本來想拒絕的,可那女孩子卻很執著:“來一趟開封,總要給家裏人帶點紀念品啊,仿古的紙花,十塊錢一朵兒,拿回去送姐姐送妹妹送女朋友,又便宜又精致又有紀念意義,多好啊!”

李想擡起頭,見姑娘的竿子上掛著的都是各種仿古的紙花,還有幾只鬧娥,雪梅之類的東西,他閉上眼,眼前似乎又浮現起渾濁的水面上那朵被漩渦卷進去的紙花,心痛的如刀絞一般。

李想伸出手,摘下了桿子上掛著的一朵金箔牡丹,掏了錢給那女孩子,自己則拿了花,沿著運河邊慢慢走遠。

離大巴站越遠,游客越少,這裏不是什麽著名的景點,大部分人來運河玩兒,都會選擇坐船,一日游兩日什麽的,可以路過沿河許多景點。可是單純大巴站附近這段運河,還真沒什麽好景致。

李想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停下來,周圍已經沒有什麽人了,他走到河邊,往河裏看去,河面離地面也就一二十公分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清澈,不像那一天那麽混濁,李想忽然想起了他與十一娘的最後一面。

那一天,朝陽的映襯下,十一娘頭上的金箔牡丹閃閃發光,她微笑著說:“阿郎快去快回!奴在這裏等你。”

“阿郎快去快回!奴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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