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 年廿九日。

今日是今年最後一個應卯日。若在往年，京城本該是熱熱鬧鬧、到處充滿喜慶的一派繁華之景。

但從昨日午後開始，九門提督費揚古親自帶領步軍, 已經在各處茶樓飯館、花樓賭坊等人流聚集之地, 抓了數百近千人下獄審問，無論權貴平民。

京城裏一時間人心惶惶，今日街上商鋪門庭冷清、行人寥寥, 比之巡防經過的步軍還要少。

昨日傳得沸反盈天的‘太子妖異論’，再無人敢提及。

今日朝會。

按照潛在慣例，今日將由輔政大臣上奏折讚頌君王今年治國之功，再展望來年治國之計，本該是其樂融融的場面。

但今日誰也沒提這歌功頌德的事情。

——實在是龍座上的君王臉色奇臭無比, “怎麽，今日諸位愛卿無本要奏？”

索額圖幹脆收起原本的奏折, 出列奏稟。

“皇上, 臣奏報，近日京城中有關乎皇後與太子血脈不正之流言, 臣以為，當是那反清餘孽的陰謀詭計！我軍應加大剿滅力度，莫要中了賊人的離間之計。”

康熙：“明珠你怎麽看？”

明珠出列：“皇上, 臣亦作此想。若要破此謠傳，需將反清餘孽頭子擒拿, 游街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康熙面沈如水：“推測合理, 辦法可行。”

眾朝臣正要大松一口氣, 卻又聽得上方帝王冷笑一聲：“眾位愛卿可還有別的看法。”

寂靜半晌，佟國維才出列：“臣以為，太子殿下著實不該帶著狼犬行走, 以致落人口實……”

索額圖：“稟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子性本純良，佟國維竟幫著賊子說話，其居心叵測！”

佟國維：“微臣只是實話實說，如今之勢，難道還讓太子殿下繼續與狼犬為伍？”

索額圖：“你這話是在罵誰是狼犬？”

“夠了！”康熙被他們吵得頭疼，直接甩袖走人，“退朝。”

回到勤政殿，康熙就看到太子等在殿外。

這日，胤祜沒去尚書房進學，也沒再去內務府辦差，更沒再帶著他

的‘火鍋’。

他一早與額娘密談一番之後，就來到勤政殿，待汗阿瑪下朝後，請免他內務府的差事。

康熙允了，又道：“此事朕知道你母子三人皆是無辜，回去讓你額娘放寬心，朕自會處理清楚。你日後且專心進學，多學些有用的。此外，你和祁兒莫要再養狼犬，將其送至異獸所養著。”

胤祜咬了咬牙，“謝汗阿瑪隆恩。”

胤祜還未告退，九門提督費揚古求見。

康熙想了想，讓胤祜且去偏殿等一會兒。

費揚古手段雷厲風行，已從抓捕的人中審出結果，散播流言的主力，確實是亂黨，但他們得的消息，卻是‘憑空出現’的。

“那人招認，是一覺醒來，就發現有封信件和一千兩紋銀放在他床頭。”

“一千兩？”康熙冷笑，“還真是大手筆。”

可以買五百萬顆雞蛋了。

誒？

他在想什麽？！

康熙搖搖頭，氣頭上又有點好笑，他真是被祁兒給帶偏了。

而此時的胤祁，無憂無慮地被隔絕在一切風風雨雨之外，心情輕松愉快。

他早早地吃過早膳，又去了膳房找奶茶。

[叮——已選定培養對象：奶茶

天賦值初評：39（99）

廚藝等級初評：9（99）]

胤祁困惑地歪了歪腦袋，奶茶的廚藝水平，已經是膳房的中上水平了，才9級啊？

小廚：[這是系統根據技能、經驗、熟練度……等一百多項綜合數據計算得出的結果。]

一百多項啊？

胤祁沒了追問的興趣，轉而對奶茶說：“來，燒個火。”

奶茶：“……是，主子。”

奶茶再次被主子觀摩了一番，昨天上午的各種操作。

然後就收到主子送的禮物，一件樣式和材質都很奇怪的圍裙。

“這個不會臟，永遠不用洗哦。”

“奴婢多謝主子！”奶茶受寵若驚，這物件一看就不是凡品，她要拿回去供起來。

……

坤寧宮西暖閣。

惠嬪榮嬪正向皇後娘娘稟報：“昨日禁衛軍拿下傳謠宮人數十餘人，已交由慎刑司審問，目前審出的源頭仍是宮外。”

秀敏勾唇冷笑，只淡淡嗯了

一聲，又問：“二位妹妹以為，這謠言是從何而起？”

惠嬪和榮嬪皆低頭斂目：“嬪妾愚鈍，實在是無從猜想。”

秀敏：“我猜，前朝肯定會猜想是亂黨所為，但你我身在後宮，又不免往別處想，本宮和太子若是遭難，你們說，誰是最大獲益者？”

“皇後娘娘！”惠嬪榮嬪齊齊跪下，面色微白。

她們都是生育有皇子的人，若真的往這方面去推測，她們的嫌疑也很大。

兩人驚恐地連表忠心，又主動表示，一定會更加賣力調查此事，不讓堂堂一國之母蒙受不白之冤。

“額娘、額娘~”胤祁活潑歡快的聲音由遠及近。

皇後揮揮手，讓兩人起來，“你們去吧。”

別嚇到她的祁兒。

胤祁蹦蹦跳跳地進來，正遇上二嬪告退。他反倒將兩人叫住，“涼涼別走，涼涼吃鹵蛋！”

兩人哪有心思受九皇子這份好心，連忙推辭說有事就走了。

往日聽九皇子叫‘涼涼’，只覺得有趣得緊，今日她們卻覺得自己的脖子涼涼，越聽越涼。

還吃鹵蛋？確定不是‘完蛋’？

走為上策、走為上策。

兩人步子邁得飛快。

胤祁歪歪頭，“涼涼們為什麽好急啊？”

“可能內急吧。”秀敏不願他多想，轉換話題，“祁兒這是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嗯嗯！”

胤祁開心地點頭，拿出新鮮出爐的鹵蛋跟額娘分享。

又道：奶茶說，鹵料還可以鹵肉和豆幹豆皮，我們又有好吃的啦！”

“崽崽真是太棒了！”

“嗯嗯，崽崽真棒！額娘有沒有獎勵？”

“你要什麽？”

胤祁神神秘秘地湊到額娘耳邊，“崽崽想要一個寶箱。”

“寶箱？”

“崽崽要把寶貝藏起來，不讓別人發現！”

秀敏樂了，“你有什麽寶貝？”

胤祁傲嬌地擡起下巴：“是秘密！”

秀敏倒是想起來了，上次那只紅瑪瑙朝陽五鳳釵，還有一個十兩的銀錠子被崽崽要了去後，崽崽就挺寶貝的，藏在自己的小櫃子裏，時不時拿出來欣賞一番。

兩人正說著話，曹嬤嬤來報，說宜嬪求

見。

秀敏想了想，對曹嬤嬤說：“讓人宣她進來。你帶祁兒去庫房選個箱子。”

又對胤祁說：“額娘庫房裏有不少箱子，崽崽想要什麽樣的寶箱，自己去選好不好？”

“庫房？是寶庫的意思嗎？”

“是啊。”

胤祁：“！！！”

額娘居然有自己的寶庫，他今天才知道！

會不會有堆成山的金銀財寶？

額娘可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主人啊！

胤祁眼睛裏充滿了無限向往，主動跑到曹嬤嬤旁邊催她：“快走快走！”

金山銀山，崽崽來啦~

未幾，宜嬪進了西暖閣，撲通一聲跪下磕頭。

“皇後娘娘，嬪妾特來請罪！今日之禍，皆因當日嬪妾所獻狼犬之行，嬪妾罪該萬死！”

“罷了。”皇後意興闌珊，“賊人有心，不是這事也有別的事，叫你進來只是要叫你知道，本宮沒怪你。”

宜嬪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又驚又喜又感激，伏在地上連連說：“謝謝娘娘，皇後娘娘寬仁。”

她本以為，自己被罰禁足抄經都是最輕的了。真沒想到皇後娘娘竟然真的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

看來她沒去向皇上請罪，而是向皇後請罪，果然是對的。

皇上看似多情，對她隆寵有加，但如今她卻深深地領會了他的無情——因為狼犬，她已經被冷了一個月了。

秀敏：“你回去吧。明晚除夕宮宴，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雖不明所以，但宜嬪還是恭敬應下：“嬪妾遵命。”

宜嬪卻沒立刻走，“皇後娘娘容稟，嬪妾以為流言之事，有一處極為蹊蹺。”

“嗯？”

“謠言傳，‘九皇子能與禽獸對話’，會有此種誤會之人，當是那日乾清宮前眾人，所以……”

“知道了。”秀敏揮揮手，“本宮自有思量，你就當什麽也不知道便罷。”

宜嬪聞言，便明白皇後娘娘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完全處於被動的、束手無策的狀態。

她之所以來請罪，就是害怕若謠言無法平息，她可能會被推出來，當這個‘謀害皇後太子’的罪人，才能對外有個合理的說法。

可

如今，皇後娘娘分明……

宜嬪不敢多想，告辭回她的翊坤宮去了。

……

胤祁跟著曹嬤嬤來到額娘的私庫，看到那麽大一屋子，他更興奮了。

誰知門一打開，撲面而來一股粉塵味兒。

裏面黑沈沈的，跟他想象的金銀璀璨、閃閃發光完全不一樣。

胤祁疑惑地走進去，只見很多都是舊舊的、沒有光澤的老物件，古董古玩在他眼裏跟垃圾堆似的。

他不由問：“金銀珠寶呢？”

曹嬤嬤笑道：“金銀財物和飾物不在這裏，但這些都比金銀還要值錢哦。”

胤祁嘟嘟嘴，切，人類太沒品味了吧？

他看到屋裏情景，已經對額娘的寶庫失望透頂，沒了方才尋寶的樂趣。

胤祁：[小白小廚，你們不是會掃描嗎，看看有沒有好看的箱子？]

小白：[有的宿主，有個小箱子，鑲了很多寶石，你一定會喜歡的。]

胤祁精神一振，按照小白的指示找到了那個箱子。

說是箱子，其實是個長條形的字畫盒子，通體烏黑，花紋精美，鑲著各色寶石，重要的是，它很新。

“要這個！”胤祁指著盒子道。

曹嬤嬤為難，“主子，裏面是價值連城的古字畫。”

價值連城？

胤祁好奇地讓曹嬤嬤打開，卻只看到一卷發黃的紙。他連欣賞畫的興趣都沒有，抱起盒子道：“崽崽要這個箱子了。”

曹嬤嬤：“……”

不知道九皇子這麽小，有沒有聽過‘買櫝還珠’的典故？

胤祁得了心儀的寶箱，不是帶回去藏起來，而是跑到膳房附近，他為烏鴉專門設的進食處。

“嗷嗚嗷嗚~”我有寶箱了，你們還有多少寶物，統統交出來！

“呀——”真漂亮啊！

烏鴉們圍繞著漂亮的寶箱誇了一通，轉頭又給胤祁送來了一些庫存，裏面夾雜著亮閃閃的琉璃瓦碎片等垃圾。

胤祁一本正經地教它們：這種崽崽不要，以後別送來，自己留著。

烏鴉們很高興，胤祁嫌棄的東西，它們還是很寶貝的。

胤祁滿意於和烏鴉的交易，單方面決定：“好了，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烏鴉：“呀——”好朋友！

胤祁摸摸領頭那只的小腦袋，“好朋友要互相幫忙。”

烏鴉：“呀——”好的。

胤祁氣鼓鼓：“有壞人說崽崽和太子哥哥，還有額娘的壞話，還準備做壞事，你們給崽崽通……通？”

胤祁卡殼。

小白提醒他：[監視和通風報信。]

胤祁：“對，幫崽崽監視和通風報信好不好？”

秀敏以為自己把幼崽保護得很好，讓他完全活在無憂無慮的玻璃保護罩裏。

殊不知，有小白和小廚，胤祁知道的比她以為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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