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因為剿匪的威名，一路下來竟然順暢無阻的行了近兩日的水路。

兩日間也電閃雷鳴的下了場雨，樓船雖然有所晃動，但還是有驚無險的快行出江州。

魏皓三人因為唐昂駒當日離開前的那句話，在樓船上過得戰戰兢兢，萬般小心。

唐昂駒卻過得無比自在，他所居的船艙早已被女婢布置的與唐府的麒麟閣無二，無比舒適。

途間有暴雨，他便藏在船艙之內逗玩從垂釣臺釣上的鯉魚，連房門都沒有出一步。

露芽被調到蘇戈月身旁，雀舌被音姬以治療的借口帶走，現在在唐昂駒身旁服侍的女婢便叫白露。

她與雀舌還有露芽都不同，既沒有如冰的冰冷，也沒有如陽的溫暖，反而有些普通怯懦。

唐昂駒瞧著她臉上比陳鶯鶯還重的點點雀斑，猛然想起被接踵而來的事忘在腦後之人。

“北宿送周靈均送了這麽久，還沒把人送到東境嗎？”

白露正在給唐昂駒煎茶，聽唐昂駒突然的問話，絲毫沒有露芽與雀舌那般冷靜從容。

她顯然怕誤了茶的火候，慌慌張張的從小泥爐上取下茶壺，這才慢慢答唐昂駒的問題。

“聽潮的探子被北宿發現警告，之後東境的馬瑋也在暗中追殺周靈均，北宿便帶著周靈均藏著更深。”

“前日送來的最後一道消息，北宿將人送丟了，周靈均自己脫離北宿七人離開了。”

唐昂駒聞言逗弄鯉魚的手停下，“北宿七人全在，送個廢世子竟然將人送丟了。”

“是周靈均真的有這麽聰明呢？還是北宿七人聯通師長千辛萬苦編出個假話來騙我？”

或許是唐昂駒說到最後時眼光過於淩厲，白露的眼眶頓時一紅，晶瑩的淚珠就順著臉頰滾落。

她連忙趴在地上，哽咽的朝唐昂駒請罪道：“白露不知該如何分辨，請六公子責罰。”

唐昂駒看著跪在地上的白露，收斂淩厲的目光，無奈道：“起身吧，我自問自答，無須你來分辨。”

白露聽唐昂駒這般說，才擦擦眼淚，從地上直起身拱手道：“謝謝六公子。”

唐昂駒看著白露可憐巴巴的模樣，只好笑著問她，“那周靈均最後消失的地方是哪？”

白露想了想才道：“他們為掩人耳目，先往青州走，繞陵州，到順州時遇馬瑋刺客，周靈均便借機逃跑。”

唐昂駒聽白露這麽說，雙指沾了沾白瓷罐內的水，在旁邊的榻上簡易繪了元朔疆域圖。

他的手撚著幾片茶葉放在周靈均經過的幾州，又在腦中回想大晉舊臣的名單，最後將手點在盛州。

“周靈均要借盛州過，可能至司幽，可能入魏秦，行南姜，至大齊與大晉間。”

“他這是要借諸國而入山海關。”

白露睜著眼睛瞧，但是瞧著又好像根本沒看懂唐昂駒所繪的疆域圖，有些疑惑。

“六公子也與逆流恕君一樣，會推演之術嗎？”

唐昂駒還從未被雀舌與露芽主動問過話，聽白露這麽問先是一楞，說笑的口吻同她否認。

“我並不會推演之術，當年那老道士有些小氣，教了大哥卻不願意教我，結果還死得早。”

“害我如今之事只能依靠蛛絲馬跡推斷，為不讓大哥多洩天際，我連測算方位也不敢算一算。”

白露似懂非懂的頷首，問道：“那六公子可要遣人到盛州尋周靈均？”

唐昂駒聞言搖搖頭道：“既然他覺得諸國比元朔更安全，那麽就讓他去魏秦闖一闖。”

白露不知唐昂駒與延儲結盟之事，眼下只能點點頭，然後便要再提著茶壺上火。

唐昂駒連忙攔下她道：“這煮於一半而止，一壺茶便算廢了，你且再去取一份，重新煎茶吧。”

聽到唐昂駒這般說，白露臉色紅了紅，朝他連聲道歉後，重新專註這小泥爐上的茶壺。

唐昂駒此事心中還有事未解，但是相處知這白露的性情也不想再費一壺茶，只好招暗三。

暗三從屏風後走出，本專註小泥爐上茶壺的白露手指出現纏繞的絲線。

唐昂駒連忙伸手一撚，暗三同樣身影一閃，這才堪堪避開直擊喉嚨的絲線。

白露看唐昂駒出手，又瞧清閃避之人的相貌，白皙的臉蛋上完全漲紅，將雀斑都快蓋過去。

她匆匆收回絲線，不好意思的朝唐昂駒與暗三兩人致歉。

“我方才過於專註煎茶，忘了六公子身邊還有逆流的七暗，不小心出了手，請六公子責罰。”

唐昂駒早知白露定不如面上那般簡單，確認白露的武功倒讓唐昂駒滿意。

唐昂駒擡手扶起白露，失笑道：“不必，你好好看茶吧，日後便會慢慢習慣的。”

白露臉上的紅還是未消，卻也聽話的繼續認真盯著小泥爐上的茶。

暗三朝唐昂駒拱手道：“近來鐵石常常行在樓船甲板上，不宜傳訊，元承的消息會在幽州時送來。”

唐昂駒只道：“元朔朝中局勢如何，我讓唐安用得逆流的路子，你應該有收到吧。”

暗三從袖內取出一從未被開封過的竹筒交給唐昂駒。

唐昂駒碾碎竹筒，打開筒塞，瞧著塞滿竹筒厚厚一卷的密信，先是微愕，隨後無奈一笑。

他將那竹簡內的密信取出，展開一數有五張，其中四張與勝安之事無關。

唐昂駒將唐安的家書且疊好放入懷內，先看起那有關勝安諸事的密信。

“瓏妃覆冤，趙貴妃牽涉其中，武帝聞之震怒，欲貶趙貴妃入冷宮。”

“四大王周子嬰為救母跪於明宮一日一夜未果，趙貴妃胞弟趙吏攜趙氏諸老請罪書，由寰州負荊請罪。”

“加之六大王求情，降趙貴妃為昭容，封周子嬰為思王，母子移居平林道思王府。”

“因瓏妃得覆，武帝自知虧欠六大王，近來早朝除去二大王，六大王亦在列。”

唐昂駒看到這便知道，周子嬰是徹底被武帝移出奪嫡的席位，而周易卻是如日中天。

當日周易替趙貴妃求情，恐怕也是趙史也放棄了周子嬰與趙貴妃母子，轉站周易。

但是，趙氏也忘記了，等到賀峴州抵達寰州，真正與周易血脈相連的親人，才能成為周易真正的支撐。

唐昂駒看完信便用竹夾塞入小泥爐內，密信隨火燒毀的那刻，門外傳來鐵衛的聲音。

“小世孫，將軍請到堂前去，江州刺史的船靠來，說要在樓船出江州前替我等送行。”

暗三隱於暗處，白露也才剛剛煎好茶，唐昂駒端起白露煎好的茶飲罷，笑道：“走吧，去見見江州刺史。”

白露怯怯的頷首跟在唐昂駒的身後，一道走向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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