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昂駒昨夜看過那封信，窩在麒麟閣內睡到日上三竿，避過唐府外因為柳素掀翻天的驚濤駭浪。

等他醒來洗漱後，在女婢的伺候下用著小廚房送來的早膳。

唐安站在默默用膳的唐昂駒身旁一一說著今日發生的大事。

唐安此時說得神采飛揚，絲毫不見昨夜被唐昂駒搪塞的郁悶，明顯也被此事所震驚。

連伺候唐昂駒用膳的女婢也被唐安的話勾去了心思，替唐昂駒夾了好幾次空碟。

“二郎，今日有名穿著渾身白衣的盲眼老婦，手中拿著陳情血書，一步一叩到勝京府前，敲響登聞鼓。”

“等到李廷尉出來時，那老婦竟然跪地叩首，說要狀告梁晉王設計構陷當年的鎮軍大將軍，李黔。”

“那可是十多年前由聖人親定的勾結通敵的案件，如此來可不是讓整個勝安城都轟動了。”

唐安說到此處，女婢再次給唐昂駒夾了空碟，他按著額角，直接道：“換雀舌來替我夾菜。”

唐昂駒這一開口，那夾菜的女婢巴掌大的小臉頓時失去血色，丹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唐安沈著臉將這女婢手中的象牙筷拿下，握著這女婢的手臂，直接將人帶了出去。

轉眼間，唐安又帶回一名的女婢，真是被唐昂駒點名的雀舌。

雀舌渾身透出冷冷冰冰的感覺，站在那卻像一柄鞘內的劍。

她進門後不說話，朝唐昂駒行過禮後，就站到唐昂駒的身旁拿筷子替他布菜。

唐昂駒將她從聽潮帶回唐府，就是因為雀舌這種對萬事都冷淡的性子。

聽令行事，從不將心思放到任務之外，不知省去他許多麻煩。

唐安見唐昂駒繼續用膳，卻不再誇誇其談今日見聞，唐昂駒嚼咽下雀舌夾得蝦，開口道。

“怎麽不接著說，此事我頗為好奇，你不妨繼續說著，雀舌在這，也安心點。”

唐安本因為自己在吃食談及此事誤了唐昂駒用膳頗為自責，有些懨懨。

可眼下唐昂駒主動開口，又有冷冰冰卻做事從不出錯的雀舌作保證，他也就重新活躍起來。

“這盲眼的老婦將陳情血書交予李廷尉，李廷尉確認那老婦竟然是當年鎮軍大將軍的副將，陳哲的發妻。”

“得了血書的李廷尉，當即寫了封奏帖，拿著那封奏帖，進了京宮，至今還沒出宮呢。”

聽到這，唐昂駒腹內已經八分飽，遂擡手止了雀舌繼續夾菜的動作。

雀舌見狀立刻去端來時不時有人替換溫熱的漱口茶，遞給唐昂駒，再取一銅盆來接。

唐昂駒漱口後，雀舌用絹帕替他擦凈嘴角，出門喚來女婢將這些殘羹盡數撤了，重新站在唐昂駒的身後。

唐昂駒看著被雀舌搶了活，雙目茫然的唐安問道：“李廷尉沒有出宮，有沒有人進宮了？”

唐安被唐昂駒一問，連連點頭道：“有的，豫親王在李廷尉進宮後也跟著進了京宮。”

唐昂駒點頭再問道：“除了豫親王，那些當年奮勇上奏請斬勾通外敵的李黔首級的文臣們，沒一個進宮？”

唐安想了想今日在府內聽的消息，最終搖了搖頭道：“沒有，連魏公好似也在魏府，並未出門。”

唐昂駒雙指摩挲著，輕聲道：“也是，若是這事落實，不止挑釁聖人的天威，還給他們這些當時蹦跶得歡快的文臣們一個耳光，確實沒有誰願意這時候迎上去受第一個耳巴子。”

唐昂駒在麒麟閣內說這些，並無絲毫顧忌，唐安則是近來隨唐昂駒四處開眼，早已習慣唐昂駒的口出狂言。

唐昂駒瞧瞧掃了雀舌一眼，只見雀舌垂眸虛瞧地面，並沒有在意他們的話。

唐昂駒收回看著雀舌的目光，淡淡問唐安道：“那麽，高伯他們呢，又說要進宮的麽？”

唐安點頭道：“這幾日登門的幾位將軍得知此事，一大早便來了唐府，最後被老國公攔下了。”

“阿翁是不是用此事不是時機攔下了諸位叔伯？”唐昂駒瞧著麒麟閣通往前廳的走廊，輕聲問。

唐安驚喜的應道：“一切皆如二郎所言，老國公說此時正是聖人震怒之時，不宜入宮，以免錯了此次良機。”

唐安說完，湊到唐昂駒另一邊問道：“為何老國公不讓諸位將軍此事入宮？”

“此時入宮正好揭出賀郎君的身份，不是正好將寰州李氏平反之事放到明面來嗎？”

唐昂駒聽唐安說出此話，立刻擡手給了他一個爆栗。

“這麽多日跟在我身邊，看了這麽多人，這麽多事，還長進的如此之慢。”

唐安被唐昂駒敲得躲不敢躲，只敢縮著脖子站在那兒，小聲問道：“還請，二郎詳細同我說說。”

唐昂駒收回手，雙指點在桌面上，目光此時遠望這京宮方位。

他平淡道：“柳素是在早市，勝安出入百姓最多之時，穿著白麻衣，一步一叩，在眾目睽睽下到勝京府。”

“武帝心頭火氣正盛，卻又不可能對眾目睽睽到勝京府陳情的柳素下手，正憋著火等人送上門。”

“此時領著賀峴州進宮去提寰州平反案，聖人不但不會如你所想那般將寰州李氏平反之時放到明面上。”

“反而會認為這件事是唐府領頭，暗中籌謀多時，還牽扯到李氏唯一血脈，在謀劃東境的兵權。”

“聖人說不定會直接將柳素與唐府牽連上關系，反而借柳素此人來扳倒我唐府，扣下一頂謀權奪位的罪名。”

“到時現在在府內當縮頭烏龜的那些文臣又要到朝堂上蹦跶。”

“一封封要將我唐府滿門抄斬的奏折就會遞上武帝的明宮的桌上，這時，我那位皇伯父可不會再顧慮親緣，勝安城午門的行刑臺上就要被我唐府上下的鮮血浸透。”

唐昂駒看著被他一番話說的臉色越發蒼白的唐安，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所以，唐府與眾武將決不能在此時領著賀峴州進宮去。”

“此時不論哪位武將進宮，最終只會面對聖人的雷霆之怒，因此阿翁定不會在此時入宮。”

“你也不必如此慌張，有我在，唐府永遠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元朔天下，我唐府定能鼎立延續下去。”

聽到唐昂駒這句保證，唐安總算緩過神來，站在唐昂駒身旁的雀舌也唇邊微微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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