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昂駒與呂欺就在這地牢門前彼此客套一番，兩人對話時皆是滴水不漏，你遞來我推回，讓唐安聽得都有些昏頭漲腦後，呂欺總算提出要領二人去地牢。

被呂欺冷落在旁許久的呂荷也才被呂欺瞧見，他揮手免呂荷的禮，呂荷這才站直身子，跟上呂欺。

唐安將呂欺在前，正要瞧瞧湊近唐昂駒說些話，卻被唐昂駒一眼制止。

就憑呂欺的耳力，這點距離想聽清唐安的話還是不難，為免唐安口不擇言惹怒呂欺，唐昂駒只能先行制止。

唐昂駒領著安靜的唐安跟在呂欺父子身後，沿著向下的土階，緩緩走進這處逆流分舵的地牢內。

唐昂駒的眼神漫不經心的虛落在呂欺的背影上，他清楚呂欺定能察覺他的視線，可他並沒有移開。

昊乾君教唐昂駒辨識逆流各州分舵時，諸位舵主，唯有提及這位呂欺時直言不喜。

可這麽多年，其他舵主死的死，換得換，唯有呂欺還是穩穩坐在逆流勝安分舵的位置上。

他對這位逆流在勝安分舵的舵主確實好奇，呂欺此人與柳公分立南北，可呂欺的名號卻比柳公響亮多了。

唐昂駒放在臂上短匕的手輕輕摩挲著，心中只道：“笑面虎，呂欺。”

長得慈眉善目，實則最是心狠手辣，這倒是與唐昂駒有的一比，但唐昂駒那浪蕩子的惡名確實比不上這位身上罄竹難書的血案。

他的風流艷史與他的名號一般響亮，傳言呂欺最好美女，更喜歡收集美女，刺殺呂欺之人不計其數，只要貌美都當場還能留下一條命來。

留下命來的女子也不一定活不出七日，這七日裏，呂欺會選出她最不美的地方剮去，以彩粉畫上花。

等七日過去，若還活著便能進呂欺的府中做伺候他那些美妾的奴仆，若活不過，便連屍骨都剁碎餵他豢養的狼犬。

如此惡煞甘願受昊乾君的驅使，唐昂駒想了想，不知該不該信湮君與他說及的呂欺。

大晉國滅時，是呂欺帶著昊乾君從元朔鐵騎中逃脫，將唯一一匹讓於昊乾君，自己從屍山血海中爬出。

否則憑昊乾君不喜呂欺的做派，如今這勝安城內的逆流分舵舵主之位早該換人來坐。

可呂欺方才見他的舉動，又明顯沒有將他這位昊乾君欽定的逆流少主放在眼中，他手還是沒有從短匕的柄上松開，這麽多年，忠心的狗也不一定還那麽忠心。

唐昂駒在觀察呂欺，這一路便走得快，唐安被唐昂駒制止後，反倒專心去瞧通往地牢的路。

四人穿過厚實的土道，總算聽見刑訊時的淒厲叫聲，唐昂駒縱目而觀，逆流的地牢刑訊比勝京府牢獄更加殘忍無情，他只大略掃過，目光又投註呂欺與呂荷父子。

唐安則因為見過死在他面前的乞丐後，再聽到這些淒厲叫聲倒是鎮定許多，可記路的眼睛卻不敢再左右四瞟，只敢垂目盯著地面。

不多時，四人總算走到關押無塵與何簡的地牢，兩人比起前面那些受刑的人來說，可以算是毫發無傷，只是鬢發與衣袍淩亂些。

無塵比被捆縛在木床上的何簡倒要自由許多，還能夠自由行走在這牢房內，見有人來時還往牢房前走了幾步，目光掃過幾人，沒見到他想見的人，便又轉身坐回木床。

呂欺等唐昂駒走到牢房前來，笑道：“老夫依長光君所言，可是頗為厚待這兩位啊。”

閻王面具遮住唐昂駒的大半面目，呂欺卻能從他帶笑的嘴角，瞧出他的不可置否。

可唐昂駒並未接話，呂欺見唐昂駒徐徐轉身轉頭看向無塵，這幅模樣，他了然一笑，擡步往外走去。

“那老夫便不打擾長光君，呂荷替阿爹在此好好照料長光君罷。”

唐昂駒看呂欺走得毫不拖延，並且將這牢房附近的人都盡數調走，結果一句話偏偏留下呂荷。

唐昂駒笑望目送呂欺的呂荷，呂荷註意到唐昂駒無聲道出三個字：“好耳目。”

呂荷只能朝唐昂駒致歉拱手，雙腳卻如同紮根，依照呂欺的意思留在此地做呂欺的眼睛與耳朵。

唐昂駒見人都退去，擡手正要將面具取下，唐安連忙側身擋在呂荷身前，唐昂駒笑道：“不必，他知我身份。”

唐安這才悻悻重新站回唐昂駒身後，任唐昂駒將面具取下。

無塵當日認出唐昂駒時是頗為詫異的，畢竟他也不知道唐府小世孫何時與江湖牽扯上關系。

本來以為束手就擒後，能夠在受審時問問這位小世孫，可等他到此地後卻再沒見過唐昂駒。

方才看呂欺引人來，便以為是唐昂駒來了，沒想到是根本是兩個不認識之人，一人戴著一張面具，頗為神秘。

無塵認為唐昂駒當日已經顯露身份，何須偽裝，還以為這兩人是刑訊之人，便又重新坐回木床之上。

誰知那人等呂欺離開，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無塵熟悉的那種臉來，他連忙上前幾步，又頓步在木欄前。

唐府小世孫終究只是他師弟的好友，對方未必願意同他相認，告知他師弟的消息。

唐昂駒看無塵這般往覆無常的態度並不訝異，只將手中的面具遞給唐安，笑道：“我與鷹揚幼年時曾也同食同宿，與尋常人家的手足也無異，我便攀親也喚你一聲師兄可好？”

無塵聽唐昂駒如此親切，本就因他是師弟好友緣故心生親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連聲應下。

“自然自然，能讓唐府小世孫喚我一聲師兄，也算我托大了。”

唐昂駒哈哈笑道：“師兄何必如此見外，你可是江湖人稱小重陽的刀客，多少豪傑敬佩師兄一身刀法，這般英雄人物都要說一聲托大，小弟這等貧弱之人，豈不是要羞愧不已。”

無塵擺擺手，推諉道：“不過江湖虛名，豈敢與唐府那威風赫赫的血麒營相較。”

唐昂駒提無塵提及血麒營便不再多說他語，來回恭維之詞說多，便就是虛情假意。

唐昂駒便直接說出他今日來此的目的，“今日我來見師兄，不知道師兄可知道我的來意？”

無塵聽他如此直白，停頓片刻，點點頭，“自然知曉，你是想知道廉王背後的江湖勢力與他的私兵都藏在何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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