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樓明月把自己號診的物什都搬挪了出來，陳茗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她把雙手緊緊攏在衣袖裏自然是不盧拿出來的，只聽她幹笑了兩聲道：“樓先生真是太客氣了，不過昨天王大夫已經替我診過，他是這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大夫，想來是不會出什麽錯的，倒是不必麻煩樓先生走這一趟的。”

她不願意伸手出來這反倒叫樓明月更懷疑了，難不成這當中真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嗎？

迎著屋外突然吹起的一陣清涼夏風，帶來一陣院子裏的花香，拂得人一時神清氣爽，但陳茗緊張的模樣卻並未被吹散幾分。

“我與師妹一直都在府裏，娘娘昨天竟還舍近求遠找了外面的大夫，豈非是對我們師兄妹不信任？”樓明月笑著打趣。

“先生說笑了。”陳茗手捧著茶杯，食指無意識的劃弄著杯口幹笑道，“只是我自懷孕以來便一直是那王大夫在替我診脈，我也不想太勞煩中間又換人。加上昨天事出得急丫鬟若兒又一時起疑於心玥，所以才沒有勞煩你們師兄妹。”

樓明月微瞇了一下眼，盯著陳茗幹笑莫名的臉他心中一怔，他可以保證這些話陳茗一定是在撒謊，但是只是號一下肪而已，何以叫她緊張成這樣？她在怕什麽，樓明月心中思索起來。

“再者，事情已經過去再說也沒有異議，倒是王大夫人那邊若是讓他知道我又請別人號脈保不齊心中不痛快呢，所以倒不必如此麻煩的。”

樓明月淡淡一笑：“看來，倒是我多心了。”

“不不不，先生關心我，我自感激不盡，只是先生乃貴客沒什麽其他大事我也不敢勞煩先生的。”陳茗說著拿手肘輕輕捅了一下侍立在後方的若兒。

若兒心領神會立刻過來參茶，但倒水的時候不小心卻把茶水灑了樓明月一身，樓明月趕緊站起身撣衣服，若兒也趕緊幫著他擦：“樓先生沒事吧，都是婢子萬死，還請樓先生見諒。”

“混賬東西。”陳茗在一旁怒極指著她，“還不滾下去，倒杯茶都做不好，我還留你做什麽。”

“娘娘饒命，婢子知錯了。”若兒哭喪著臉又趕緊跪伏到一邊請罪。

樓明月微皺了一下眉頭，只道：“她也是無心之失娘娘不必介懷，既然如此那我也先回去了，免得失了禮數。”

“先生有勞了，煩請回去趕緊換件衣服免得弄涼了不好。這丫鬟我定會好好教訓的。”

陳茗一路送樓明月至院門口，瞧著他消失在了百卉居的地盤之內這才安下心來回到屋中。

若兒還自跪在那裏，陳茗趕緊去扶起她，若兒忙問：“他走了？”

陳茗心有餘悸的點了下頭：“可不是，嚇死我了。”

若兒卻若有所思的笑了，只道：“其實娘娘完全不必害怕，這師兄妹倆雖然都向著楚心玥，但您也別忘了，這樓明月可是有一個缺點的，旁人看不出，難道您還看不出嘛。”

“你是說……”陳茗眉梢微動，然後便笑了。

……

自這日之後樓明月便越發的懷疑陳茗了，所以時時刻刻都留意著百卉居那邊的動向。

終於在一日陳茗帶著若兒出去逛街時，樓明月尾隨數條街才聽到了主仆倆的真心話。

位於城東繁華地帶那家名為往來的茶樓是京中許多貴族婦人們逛累休息的場所，在悠閑而陽光明媚的半下午，到茶樓二樓上那憑欄的小桌上點上一壺上好的竹葉青，幽然品茶，看來往人流雲煙，也是一種享受。

而在這個時候女子們自然大多是談論一些八卦新聞，說說笑笑，陳茗自然也不會免俗。但是今天她的運氣不是很好，才跟若兒把前段時間假孕弄得沈子瑜啞口難言，楚心玥也極度信任的事高興說玩，她還意猶未盡，滿臉都是那種把痛恨的人玩弄於股掌的淋漓快感。

樓明月一只大手輕輕放到陳茗提起的茶壺邊上阻止了她再次倒茶的動作，他沖著陳茗驚訝的神色微微一笑，只道：“娘娘，不介意的話讓樓某也坐下陪喝一盅，如何？”

陳茗和若兒都是一楞，隨即，陳茗便看向若兒：“你出去守著告訴店家，這欄桿處就不要再接客進來了。”

“是。”若兒點頭應著便跟著出去了。

樓明月坐到陳茗的對面目光清冷的看著她，陳茗倒是滿臉全無懼色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抹奇異的笑容，她道：“看來這以後說什麽還真得小心隔墻有耳了。”

“怪不得娘娘那天如此激烈的不想我替你把脈，原來是怕假孕的事情暴光。”樓明月冷哼，“真是想不到你也是名門閨秀出身，卻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樓明月你不必說這些話來激我，我變成今天這樣還不都是楚心玥逼的。”

“她怎麽逼你了？”樓明月瞇眼，“我倒是要問一問沈子瑜，當初是怎麽擦亮眼睛選的這個太子妃。”

“你也不必拿沈子瑜來威脅我。”陳茗越發大膽起來，她冷笑道，“我假孕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之所以不敢言語還不都是為了護著楚心玥不受難害，哼，說來真是諷刺，他為了能在皇上皇後面前保全外面光鮮的一切而不致使他們遷怒楚心玥，還真是什麽都能接受。”

這回換樓明月驚怔了，他咬牙：“既然你知道沈子瑜對楚心玥的深情不移，又為什麽非要插在他們中間，這樣叫他們為難也叫你自己難受。而且這段時間楚心玥對你已是極好，她還一直處在自責中覺得你滑胎都是她的錯，難道看到這一切你半點同情心也沒有嗎？”

“你們曾經不是很要好的姐妹嗎？”

“你也知道說那是曾經了。”陳茗微昂了一下頭，目光冷冷的瞟著他，“而且樓明月你最好弄清楚，我是正妻她是妾，怎麽說都是她硬插在我和沈子瑜中間才對。什麽深情不移，你沒聽說過情深不壽這句話嗎？要知道逃子瑜可是太子，不是什麽市井阿三阿四，他的婚姻註定無情最好，所以我才是最配得上他的那個。”

“楚心玥？”陳茗一臉嘲弄之色，“她有什麽，她能帶給沈子瑜什麽？”

“人都說最毒婦人心，今天我倒真真是見識了。”樓明月有意無意的點了下頭，“不過我是不會讓你再這樣欺騙心玥的，也不會讓你這樣猖狂下去。”

說罷樓明月起身便要離開，誰知陳茗坐在那兒卻突然說了一句：“樓明月，你不會做對我不利的事情的，因為對我不利便是對你自己不利。”

樓明月怔了一下，一時不明白她的話，只聽她繼續道：“難道你就不想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可以讓你跟楚心玥在一起嗎？”

樓明月整個人混身血液沸騰了起來，不得不說陳茗這句話著實讓他燃起久違的感覺，他欺騙誰自然也是欺騙不了自己，他到沈王府的目的，除了制藥，還有自然還是想見她。

“這個世上沒有誰是特別偉大的。”陳茗道，“特別是面對感情的時候。樓明月我勸你也沒死撐著了，別對我說那種只要看到她過得幸福便很滿足這無聊的話語，那不是真正喜歡一個人會說的話，如果真的喜歡她的話就該不擇手段，用盡方法把她奪回你身邊去。”

樓明月沒有說話。

陳茗又道：“我這前說過沈子瑜的身份是太子，這個身份決定了將來他還不止僅有我和楚心玥兩個女人，他的女人只會越來越多。而那些刻骨銘心愛得死去活來的所謂感情最最忌諱，也最最經不住考驗的便是跟無數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你說對不對。即便現在沈子瑜可以對她唯一，但以後呢，她人老珠黃後呢，別忘了，沈子瑜可是永遠都可以享受到年輕姑娘的，到那時候楚心玥還爭得贏嗎？”

“當一切歸於平靜，當她受夠了在沈王府這種夾擊中求存，跟別的女人天天明爭暗鬥搶男人，甚至有時還要承受來自己最愛的那個男人的懷疑猜度這些的時候，樓明月，你有沒有想過那時的楚心玥還會喜歡現在的生活和沈子瑜嗎？”

突然樓明月心跳加快，陳茗說的這些是他從未曾想過的，他只是覺得看到沈子瑜對楚心玥很好便沒有言語，但是陳茗說的又何嘗沒有道理，如果真的一切是那樣的話……

那現在短暫的幸福算什麽，是為了以後永遠的痛苦嗎？他真的要看楚心玥今後過那種痛苦的生活嗎？同是男人，試問一下，天天在百花叢中穿梭即便是郎無心，但妾有意，日久天長的，沈子瑜真的還能保證這份初心不變嗎？

“相信我，楚心玥遲早會受不了的，到那時她就會死心。她若對這一切死心了，那樓明月你豈非就成了最有可能的一個？所以，不要阻止我，因為我一時的狠心會讓你得到你意想不到的幸福的。”

大街上車水馬龍，叫賣聲聲，樓明月卻只聽到自己心跳咚咚，一次快過一次。他從未做過對不起楚心玥的事，也知道即便自己說出來也不過是讓楚心玥跟陳茗撕破臉皮，到時候也改變不了二人成為敵人的事實，陳茗還是會繼續針對楚心玥。

既然如此，要不要自私一回，為自己著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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