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玥說了很多，也很激動，但總結起來就是她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當個聾子瞎子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想跟沈子瑜並肩作戰。

而沈子瑜自然也有他的顧慮，沈雄來勢洶洶毫無顧及，甚至連老太君都不再怎麽放在眼裏，他怕，怕這一次與以往不同，怕楚心玥再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會有危險，他不能也不想看著楚心玥受到傷害。

直到楚心玥拉著他的手楚楚可憐地說：“求求你，別留我一個人。”

他動搖了，他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比等待更讓人難受。所以最後的最後他接受了楚心玥的請求，但有些事不能在白天行動，特別是跟皇宮有關的，沈雄那邊盯得正緊，如果真的要送楚心玥進宮，那麽最好是趁著今天晚上他們剛逃出來時就行動。

所以連這頓飯餐他們都沒有再吃，沈子瑜就飛鴿傳書聯系了自己宮裏那兩個躲在暗處保護皇上安全的暗衛，楚心玥也又換上了他在歧縣穿的那身侍衛服。

沈子瑜跟兩個暗衛交待了兩句才又轉向楚心玥，看著沈子瑜眼裏透露出的擔憂，楚心玥卻笑了：“放心吧，你知道的我一向都秀機靈，絕對不會有事的。”

“據暗衛回稟說這兩天沈雄出入皇宮越發的頻繁，肯定是已經發覺了皇上是在裝病，若他一怒之下再逼宮的話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楚心玥握住他的手道：“世子爺，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會在他再逼宮之前阻止他的，而且如果我進了宮的話想必他在宮裏埋的那些人也不會再什麽用了。”

“答應我，不許以身試險。”

兩兩相望，眸光裏倒映的都是彼此緊張的神色，楚心玥發誓這輩她都覺得自己長得那麽好看過，直到這一刻，她怔怔的立在燈下，看到沈子瑜眸光中自己，那個小小的影像是那麽的漂亮。

她點頭：“我一定會的。”

就這樣，楚心玥連夜跟兩個暗衛一同進了宮，而沈子瑜則留在了攬翠莊。

當然了，沈子瑜也沒有閑下來，他當夜就安排好自己的人手在京城各處布下眼線，分批分晝夜的註意起沈王府的一舉一動，並且也暗中留意著京城中所有權貴的一些動向。

沈雄至今沒有真正行動的原因估計跟沈子瑜逃走也有關系的吧，他知道沈子瑜很難對付，而如今這樣一個威脅從自己眼皮底下脫逃，他不能不重視，對於逼皇上讓位的計謀只能一緩再緩。

畢竟，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還不敢賭上自己全部身家。

但是，老太君、明親王和周左相都在他被控制了起來，就連宮裏的皇上也因顧及不知有哪些人是他的人而開始了漫漫 的裝病旅途，所以沈雄也知道自己早就沒有退路了，如果現在回頭皇上肯定會毫不客氣的將自己押下，他雖派了不少的人明察暗訪開始了抓捕沈子瑜的行動，但也暗暗決定下，若三天之內再無結果他還是要逼宮的。

因為他已經不能再等了，即使知道沈子瑜會造成威脅，也可能會在自己逼宮成功後跳出來反對豎起反叛的旗幟，但那又如何，到時候再出兵鎮壓就是，而現在，他已經不能再花太多的時間在等待上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子瑜喬裝成一個老者去了一個很普通的茶樓，想探聽什麽消息，這裏是最恰當的地方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知道鷹揚軍中的一個總領一向有喜歡喝早茶聽小曲的習慣，而這裏是他常駐之地。想要跟鷹揚軍接觸，直接去軍中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偶遇的話想來以他沈擴兒子的身份還能跟對方聊上兩句。

而且沈子瑜敢肯定，沈雄還沒有蠢到會告訴鷹揚軍自己要謀反，更不會告訴他們自己在家裏關押了自己老母以及侄兒，所以，即使是沈雄會暗中搜查沈子瑜，出動的人馬也肯定不會是鷹揚軍。

鷹揚軍除了是受沈雄控制之外，但其他的一切嚴明紀律，規整肅潔如往，其實這也是沈子瑜敢跟鷹揚軍接觸的另一個原因，若是鷹揚軍被沈雄徹底改變了的話，想來自己即使是說再多也沒有用的吧。

不過，讓沈子瑜沒有想到的是，來到茶樓他沒有幸運的一下就遇到那位總領，反而是遇到另一個令他驚奇的人——齊明哲。

離齊家被滅之後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了，雖然那件事是鬧得風風雨雨人盡皆知，但如今卻已沒有人會談論齊家了，因為繼齊家之後，朝堂掀起的立沈雄為君的話題早已淹沒了其他所有，而沈子瑜這段時間也被此事弄得焦頭爛額，完全無暇顧及其他。

不過，沈子瑜還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齊明哲竟然還活著。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帷帽輕輕走向沈子瑜，然後在沈子瑜還在四處張望的時候撩開帽沿看著他：“天字三號房，來見我。”

沈子瑜怔楞了，不過隨即他便恢覆了心神，然後跟隨上了樓。

齊明哲還是如沈子瑜最後一次在沈王府看到時的那樣，長發滿披不束一縷，換上的潔白衣裝不著一塵，他立在窗前完全像一個灑脫至極的俠客，他身上已經完全沒有商賈之人的氣息，甚至連以前那種算計的神色也完全消失不見了。

沈子瑜在想，如果初見時齊明哲是這樣，他也一定會想要跟這人做好朋友的。可惜那個時候他們都有著各自的秘密和心事，也不願向對方敞開，這條路終究不知在何時分了岔，然後他們便越行越遠，遠到如今再見都如陌路一般。

齊明哲親手泡了茶，是這個茶樓最好的雨前龍井，茶香四溢在屋裏飄蕩著，沈子瑜關上門的時候，他剛好將桌上那個淺淺的大開口紅漆茶碗滿斟上香茶，他朝沈子瑜伸了伸手：“坐下喝一杯吧。”

沈子瑜淡淡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沒想到那麽大的一場血光之災你竟然也能活下來，這倒是我意料之外的。”

“是心玥救了我。”齊明哲挑了挑眉，平靜的眸光下泛起漣漪，“也許你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她拒絕了跟我流跡天涯，我心發死灰決定一個人遠走他鄉。所以拒絕了跟我父親一起舉兵造反，但是沈雄的反戈一擊不在我的意料之內，齊家的滿抄斬也不在我的意料之內。”

齊明哲說得很平靜，但是沈子瑜還是看到了他握著茶杯的手突然緊了緊，是啊突逢家中如此巨變任誰也無法做到鎮定自如的。但是一想到十八年的一切，沈子瑜卻無法安慰齊明哲。

就如楚心玥所說的，不管如今如何，但當年的事情已然發生，她不能裝不知道。齊家畢竟是那個罪魁禍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父親確實是有點咎有自取。”齊明哲聳肩冷笑，“不過他死在誰的手裏我都沒有異義，唯獨是沈雄不行。”

不知為何，沈子瑜莫名的很理解他這種想法。他看著齊明哲道：“所以你突然回來就是為了報仇？”

“你說對了，我們齊家死得很慘烈也算顯十八年的所有一個交待吧，但是這中間也不乏很多無辜的人，沈雄不肯饒過他們，讓我從此成了真正的一個無親無故之人，說不憤怒是假的，這筆賬不管怎樣我都得找他算算。”齊明哲喝了一口茶接著道，“不過一回京我就覺察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味道，今天看你喬裝成這樣我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對勁了。”

沈子瑜微微一笑：“我看，你查到的可不止只是這些吧。”

齊明哲不以為意：“我沒想要瞞你什麽，不過這一次我們也算是有了同一個目標，找你自然是為了合作。當然了，如果你還是介意十八年的事可以現在就起身離開，我決不相攔。”

沈子瑜眉頭微皺看著齊明哲那淡漠的神色，似乎是想分辨這一次他是不是又在耍心眼一般，不過他卻發現齊明哲是真的表現得很淡漠，沒有半點欲望的淡漠，他只是為扳倒沈雄而扳倒，沒有其他半點的雜質摻和其中。

不過說起十八年的一切，沈子瑜從始至終恨的都是沈雄，雖然後來知道齊家有參與，但也明白齊家家主才是那個該死的人。至於齊明哲，十八年的他跟沈子瑜一樣小，一樣的不懂事，一樣的不知世事殘酷，父輩的恩怨沒有理由牽到他的身上。

更何況不管怎樣齊家家主都已然伏誅，齊明哲又好歹是曾經自己的好朋友，沈子瑜看到他如今改變這麽多也泛起一絲心痛，人總是要成長的，也許他們都回不去以前那些燦爛的時光了，但是該放下的事放下就好，不必過於糾結。

而且沈子瑜也明白，如今對他們而言最為重要的還是如何扳倒沈雄，還大連一片潔白的天空。

“我不是那種固執的人，只要你答應我離心玥遠一點，我想我們仍然是朋友。”沈子瑜笑道。

齊明哲也跟著笑了，這個要求還真是讓人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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