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準保安全兩人一直沒有做進一步動作，就一直這麽被掛在藤條上懸在崖半空中，到了傍晚天色漸暗，夜暮四合。除了崖底那些打著旋往上沖的寒風凜雪帶來呼呼喳喳的響聲，他們再沒有聽到任何的響動，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楚心玥四處張望，黑黝的四周連飄落的白雪都變得失了顏色看不真切起來，冷氣從崖底灌上來，又從天空瀉下去，他們處在中間卻正是雙面夾擊之處，真真是難受得緊。

他們拽著藤蔓摔下來的地方離崖面不過七八米深，但縱是這樣這會子他們也爬不上去了，不僅僅因為體力不支，更因為天色暗下來沒有光明又寒冷至極，加上沈子瑜重傷未處理這會子已經到了虛脫的狀態。

而這些藤條承受二人的重量已有一段時間，楚心玥實在不能保證如果他們今晚執意上去的話這些藤條是不是還能繼續承受，她不能冒這個險；加之上面丙批殺手雖然已撤但誰又能說得清楚他不會為保萬一再度返回呢。

如此思來，這崖底倒成了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但縱是這樣他們也不能再繼續吊在藤條上了，得想辦法找個能歇息的地方落腳，不然他們沒被追兵殺死反而最後吊死在藤條上可就不劃算了。

楚心玥四處看著，那些嶙峋凹凸的崖壁在黑夜裏泛著冷霜，偶爾有一兩處凸出較明顯的地界也被白雪覆蓋得很深，實在落不了腳。

“二少爺，我們眼下怎麽辦？”她問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子瑜。

兩個人商量著相信總會有辦法吧。

沈子瑜輕輕呼了口氣，聲音微弱又低沈地道：“心，心玥......我，我怕是不行了。”

楚心玥怔了一下，沈子瑜的箭傷本身親不算太嚴重，只是近日疲於奔命傷口沒有處理，沒有用一點藥不說也沒有休息不說，最重要的是天寒地凍傷口經不過寒風已經越發嚴重。但楚心玥也沒想到沈子瑜會嚴重到這一步。

此時聽著沈子瑜那聲音就像是垂死之人呼的氣，輕不可聞，卻重重擊在人心臟上讓楚心玥由裏到外寒了個透心。

“二少爺？”楚心玥艱難的扒著那些藤條移到沈子瑜身旁，手觸及沈子瑜那受傷的左臂時她心下又是一涼，一瞬間只感覺混身上下的血液凝固了。

“二少爺？”楚心玥又急切的呼喚了一句。沈子瑜整只左臂都變得僵硬冰冷，濡濕的鮮紅血液從手臂一直流了滿身，即便是在光線如此昏暗的崖下也變得可怕恐怖。

但為了支撐自己整個身體沈子瑜不得不一直將兩只手一直死死抓著那些藤條，可越發是這樣左臂用力越多，傷口傷得越深，他的情況便也只會更加危急。

楚心玥移過去一只手緊緊抱住沈子瑜道：“二少爺，你左手快放開，我抱著你不會有事的。”

沈子瑜搖頭，微弱的氣息撲打在楚心玥臉上，雖然帶著點體溫的餘熱但立刻便又化作寒冷。他苦笑：“沒有用的，你也很久顆米未進了是拖不住我的。”

“不會的，不會的。”楚心玥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只管搖頭但卻說不住個所以然了，這一刻似乎除了哭泣便什麽也做不了了，“二少爺那些追殺的人都走了我們已經安全了，我們一定會平安的一定會沒事的，你相信我。”

沈子瑜靠過去二人頭抵著頭在黑夜的寒風的看著彼此，沈子瑜笑了，可楚心玥卻淚流滿面。她看見沈子瑜那張蒼白如紙的臉比那那些鎧鎧白雪更讓人可怕，慘白到沒有半點血色的雙唇跟臉一個顏色這讓楚心玥一度有些分不清他的嘴在什麽地方，那雙原本開朗有神的雙眼也變得眼窩深陷黑氣濃重。

沈子瑜此刻的樣子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病者，楚心玥一只手緊緊摟著他一個勁的說道：“我們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她反覆的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子瑜還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決堤的淚怎麽也止不住，寒風吹在臉上立刻便讓那些淚水凝結成冰，整張臉都凍都冽痛不已。不過這些她都顧不上了，她只緊緊摟著沈子瑜，不敢有半點放松。

“這些藤條不知道還能承受我們二人的重量到什麽時候。”沈子瑜突然說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我支撐不住了也好，這樣你可以有更多的機會活下來。”

“不，我不許你這樣說，你不會有事的。”

“心玥，你聽我把話說完。”沈子瑜打斷她，聲音在空氣裏呼著氣，輕一下重一下就好像是做什麽很疲累的工作的人，喘息都變得沈重，“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自己最清楚不過，繼續僵持下去只怕我們兩個都不能活著回去。所以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

“不好。”楚心玥大吼了一句，而正這時他們抓著的藤蔓突然抖了一下，他們向下一滑，楚心玥擡頭一看竟是有一條藤蔓斷裂開了，楚心玥的心又是一涼，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遍布全身。

沈子瑜苦笑：“你看，這些藤蔓果然不能長時間承重。心玥，能認識你和你在一起真是開心，雖然最後我也沒能為父親報仇，但死之前是和你在一起也算是老天的恩賜吧。心玥，以後王府裏沒有我給你的撐腰你自己一定要處處小心，不要又著了大夫人他們的算計。”

楚心玥把頭別到一邊用比沈子瑜還低的聲音說道：“你為什麽要說這些。”

“也罷，如今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死了，等你活著上去了也不要再回王府了，重新找一個沒有恩怨沒有牽掛沒有算計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吧，這樣我也能安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楚心玥滿臉淚痕卻低垂著頭不想讓沈子瑜看到，“如果你不在了我到什麽地方都沒有意義了，你真的就那笨嗎？憑什麽我要擔心你的安危；憑什麽跟你來這麽危險的地方；憑什麽跟你一起調查那些事情......難道我是吃飽了撐的嗎，我只是一個小丫鬟我好好做我的丫鬟不好嘛，幹嘛跟著你折騰？”

沈子瑜不說話了，楚心玥的聲音漸漸變得大了起來：“沈子瑜我有多在乎你你知道嗎？”

沈子瑜笑了，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之上，輕笑：“我知道。”

“那你還想丟下我一個人？如果你死了我會恨死你的我說到做到。”

“你不會的。”沈子瑜的聲音越來越弱，他突然騰出右手來摸著楚心玥的臉，“能在死之前聽到你說這些話，真好......”

楚心玥感覺到那只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手從臉上掃過，緊接著藤蔓又是一抖，沈子瑜突然松了手整個人直直的往崖下墜落下去——

“不——”楚心玥大叫，整個崖中都回響著她的聲音，淒厲而哀涼。

沈子瑜倒下去的時候看見滿天深藍的夜暮又飄起雪花，一片片像飛舞的白色精靈，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楚心玥時，她不卑不亢跪在他面前替步傲兒求情的模樣，真是個好倔的丫頭。

他卻笑了。

可突然他感覺身上一重，睜眼看時只見楚心玥竟然跟著自己摔落了下來，他猛咳一聲鮮血濺在空中和白雪攪在一起飛舞，他抱著她：“你幹嘛這麽傻。”

楚心玥也緊緊抱住他：“要死就一起死，我絕不獨活。”

大雪漫漫將整個崖中塗染成一片淒白，兩人相擁相抱隨著那些飛舞的雪花一路直墜深淵，這樣飛舞的感覺讓楚心玥想起沈子瑜第一次奪窗進入她房間的情形。

那時候他不由分說拉著她飛過山林原野，那種感覺就是一在這種感覺，很美好，很安心。

“心玥。”

“嗯。”

空中風呼呼作響。

“我喜歡你。”

炸裂般的旋風在耳邊肆掠，楚心玥並沒有聽得清楚沈子瑜的話，也問：“你說什麽？”

“嘭——”

隨著一響巨響，二人突然著了陸。兩人都被摔在地痛得不輕，沈子瑜整個的癱在地上根本一動不動，楚心玥在地上倒是滾了兩圈，伴隨著頭痛欲裂她在地上暈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著爬了起來。

等等，她怔了怔，她沒死，她沒死？！她努力極目四望，雖然這裏是更深的崖中光線更加暗淡，但他們掉落的地方竟正好是一塊凸出很寬的大石面，上面積雪極厚，加上離他們放開藤條的上方也不算太高，是以才保住了一條命。

而且因為積雪的原因，映白了他們所在一大片倒是讓楚心玥能看得分明。她反應過來時趕緊爬到沈子瑜身旁，沈子瑜倒在血中那一塊又已然被鮮血所浸染，而且他躺在雪中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實在......難看得緊。

“二少爺？二少爺？”楚心玥將他抱在懷裏一遍遍搖著，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摔下來雖然落在厚雪裏緩沖了一下保住了命，但終究他傷太重早已支撐不了才暈過去了吧。

楚心玥將他抱在懷裏，望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冰雪崖底，這可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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