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來說，因為在整個沈王府裏沈子瑜算是跟老太君走得比較近的一個，所以對老太君的喜怒哀樂還是知道一些。

以前不管沈子瑜做錯了什麽事，或者是不想做什麽事只要他一耍賴撒嬌，在老太君面前總是百試不爽的。倒不是說老太君多麽的吃這一套，沈子瑜很明白若是同樣的計策換了沈宏才來做，老太君也是未必然會願意給面子的。

就拿跟陳茗的婚事來說吧。老太君心裏其實跟明鏡一樣，知道沈子瑜一慣的用著拖字訣老太君雖然每次總是各種催，對沈子瑜好像表現得各種多麽的不滿一般，但實則，真正被大夫人提及的時候老太君卻還是默默的選擇站在了沈子瑜這一邊幫沈子瑜來說話。

所以老太君是真心疼沈子瑜，將所有希望壓於他身。也知道沈子瑜無論做什麽都很有公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也絕不會在原則上犯任何的錯誤。

但是對於楚心玥一事，老太君大抵是被齊明哲的冒出來真正給弄怒了吧，她那樣的愛護於沈子瑜，怎麽可以容許一個可能是狐媚子的丫鬟留在沈子瑜身邊，若將來沒什麽大事還好，可若是有什麽事呢？

沈子瑜是她所有的希望啊，她再喜愛楚心玥這個丫鬟也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在這件事上於老太君而言是沒有商量的。

關心則亂！這四個字於齊明哲是那般，於老太君仍是那般。

沈子瑜在回來的路上便前前後後將一切又好好捋了捋清，他深知這一次拖是不可能的；而用小時候那些所謂的求饒耍賴撒嬌等手段更是不可能，在沾到正事上面只怕即便是他，老太君也未必會給面子，而這一次於老太君而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沈子瑜好。

看來得采用換位思考之術了，沈子瑜一路在心中盤算著，快馬加鞭的便回到府中。

在去老太君那邊請安前，沈子瑜已派人暗中調查過了，老太君只是下令將楚心玥關了起來，還沒有真正對她做什麽。這大概還是得歸功於楚心玥從前在老太君面前的得寵程度吧，老太君雖然心裏存了疑影，但到底還是不太相信那些流言蜚語的。

只要老太君心中還是對楚心玥有所憐憫的，那般好辦多了。

沈子瑜簡單收拾一二便出了屋子，他感覺自己的院裏竟莫名的有些蕭肅。秋風颯颯吹得滿樹黃葉飄落，還帶起地上一大片飛砂走石，這種情境讓沈子瑜感覺難受，有一種什麽東西堵在了喉嚨裏進不去出不來，梗得難過。

秋天，原本就是生命力漸歇的季節，萬物都在為冬眠作準備。別說那高大參天的老樹落葉紛飛，只留下幾個光凸凸的樹桿了；就拿沈子瑜最喜愛的那個魚塘來說吧，這個時候那些小金魚們也抱了團躲進了水中小假山的小洞中不願意出來。

難為沈子瑜回來還特意去看它們一眼，它們卻像過河拆橋不念舊情，甚至忘恩負義的小家夥一般，全然忘了那一整個春季，一整個夏季和自己的主子沈子瑜在這個院子裏度過了多少快樂的時光。

沈子瑜暗嘆了一句，如此沒有生命活力的院子，死氣沈沈，陰風陣陣，實在讓人待不住，就連椅墻的那個喇叭花也不開了，實在無趣得緊。

若是楚心玥在的話......

沈子瑜不自覺的皺起眉心，想到以前那段快樂的時光，每天清晨起來推開門享受秋天第一縷夾雜著寒霜的冷迎面洗禮而來，那種感覺既能清神又能醒腦，是很舒服的，即便會看到落葉，即便魚兒們會不理會他，但是他可以看到楚心玥早早便在這院子裏忙碌的身影。

她招呼著下人們為他準備早飯，招呼他們打掃落葉，甚至日覆一日毫不在乎魚兒們躲著她，卻還是給它們撒食，跟它們笑嘻嘻的說話。

那個時候這個院落是充滿生機的；是趣意盎然的；是讓人留戀的......

楚心玥還會笑著看向他說：“二少爺，早安。”

沈子瑜楞了一下，他明白了，原來這個院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之所以變得有趣，之所以變得讓他喜歡竟全是因為有她的笑容存在，如今她不在這兒，這裏一切也跟著變得讓人壓抑，讓人難受起來。

揮了揮手沈子瑜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便出了屋子

一路往老太君的院落前去，路過王府大花園的時候，只見好幾個小廝打扮的園丁在園子裏忙大碌著，他們忙著將那些舊老的快謝掉的菊花換下，又重新放上新的漂亮的鮮艷的菊花。

於此同時，沈子瑜發現園子東面靠墻的一角還多出了不少七彩的繡球花來，藍色妖姬似的顏色惹人眼花；粉紅玉砌似的顏色叫人神往；還有黃色、白色......一團團一簇簇十分的熱鬧漂亮。

想來是這秋天新培養的品種吧，如今反季的水果蔬菜到處都有，更別提花兒了。但那些漂亮鮮艷的花卻提不起沈子瑜的半點興趣，他匆匆搖頭走過，沒有半點要駐足而觀的意思。

老太君的院落還是老樣子，一切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院子裏丫鬟們也是各司其職互不礙各；那棵老銀杏樹下圍起了一圈石砌圍欄，圍欄內金黃的銀杏葉就那樣隨意的撒了一地鋪成一片耀眼的黃，像一張漂亮而惹眼的被子落在大樹下面一般。

估計是老太君發了話，不許人打掃那圍欄內的落葉吧，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其實不打掃那些落葉反而於老銀杏樹的生長更有利吧，沈子瑜這樣想。

屋檐下的長條形花壇裏生長著新的月季花，好像是薔薇科的，花朵鮮艷漂亮，扭曲著自己的身姿在花壇中擺出種造型，就好像在刻意要博主人家的眼球一般。然則沈子瑜這位訪客卻對這唯一的艷紅顏色並不感興趣。

不這是匆匆一瞥，他便進了屋去。

老太君並沒有想到沈子瑜會回來得這樣早，第一反應便是覺得肯定是為了楚心玥，老太君有些煩悶，她甚至開始討厭，希望沈子瑜不要為楚心玥求情，至少那樣她可以認為沈子瑜還沒有被楚心玥迷到神魂巔倒。

而沈子瑜也一直讓她很滿意，他真的沒有為楚心玥求情。在問過了安又跟老太君討論了大半天關於秋季養生的問題之後，沈子瑜才漸漸說明來意。

他說：“老太君您知道關於當年我父親去世的一些內情嗎？”

老太君楞了一下，跟他說了半天的話，她已然忘了楚心玥的存在對這個孫兒也是越發的滿意。但是對於沈子瑜卻又突然提及沈擴的事情她卻是懵了一圈。

“內情？”老太君雖然人是老人，但心卻明亮著，很能抓關鍵字眼的。

沈子瑜點頭：“是啊，原本這些年我也以為父親就是剿匪而亡，為國損軀沒什麽好提及的；但是前段時間皇上召我入宮時，我因一時思念父親便很想看看父親臨死前最後讓人呈給皇帝的那封奏章，原以為皇上不會允的，但皇上還是允了。”

老太君見沈子瑜說到這些時眼裏隱有淚光閃過，老太君也知道這孩子自小苦，她點了點頭表示伸手撫摸著他的手背，深切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無意間發現那封奏章有代筆的情況。”沈子瑜道，“我擔心這裏面另有隱情，所以就暗中調查了起來，畢竟事關我父親，我實在......不想他死得那樣不明不白，可越是這樣調查下去便發現事情越發奇怪起來，而且......上一次我的中箭事故便也是因我調查當年之事所引發的。”

“啊！”老太君伸手捂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難道說，當年......”

“老太君也覺得奇怪吧。”沈子瑜道，“越是這樣我越是不能放手，還好後來楚心玥幫了我。她也是無意得知了一些事情但對我卻是助益很大，而且李神醫也是她尋來的，正因如此我才想著不如將她留在我身邊，這樣她知內情能幫著我一起調查一下當年的事情，我也不用再聯合別人引起註意。”

“只是這樣的事在沒有鐵板釘釘的證據前，我還是不想讓老太君太過擔心，是以跟您要楚心玥這個丫鬟的時候也沒有跟您明說，還望您不要生氣。”沈子瑜笑了笑，“這一次我回來也是又知道了一些事情正好想跟楚心玥分析一下，她雖然是個下人，但在這些事上還挺一套，我倒是很用得上。不過回來之後一直沒見著她，聽我院裏的下人說是被老太君調過來了，所以便來尋她，也正好我覺得大抵也是到了該跟您說清楚的時候了。”

沈子瑜言辭懇切，句句只在關心自己的父親之死，對楚心玥也只是淡淡的提及並只說這丫鬟能用，其輕重緩急之分十分明顯，這也讓老太君沒有反感，而且沈子瑜知道，只有這樣迂回的辦法才能救楚心玥。

因為兒子在意父親的死，同樣的，母親也在意兒子的死。

只見老太君瞇了下眼，心中開始計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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