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父親果然是一個走一步想百步的人，即便是心機如齊明哲還是跟不上他父親的思路。打發走了護衛和自己的暗衛，齊明哲一整個下午加晚上沒有進餐，便只是待在自己的屋裏一遍遍的寫字靜心。

他在思考著這件事要如何跟沈王爺說，說了之後又當如何。其實就齊明哲自己內心而言他是不太樂意這件事的決定有別人參與的，特別是有關楚心玥，因為他不想很多事脫離自己的掌控。

而且讓沈王爺知道一切的話，那楚心玥就真的沒有活路了，沈王爺勢必是要不分一切直接抹殺楚心玥的，但是……齊明哲筆下龍舌鳳舞，他寫的不是狂草，只是真的很草，長嘆一口氣直接將筆扔下，即便再怎麽寫，這一次他的心也靜不下來了。

他突然有些怨恨自己，為什麽當初非要註意那麽個小丫鬟，即便是註意了又為什麽會對她生出這麽些不該有的感情來，就如大夫人之前告誡自己所說的那般，這種沒有結果的事，自己究竟還在奢望些什麽呢？

可是，他就是不想放棄，即便明知道楚心玥心裏沒有他，他還是想再努力一把。從小到大他都被浸泡在那些無邊無際的算計之中，父親很小就給他灌輸著他將來應該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應該要走什麽樣的路，所有的一切在遇到她之前都按部就班沒有半點差池。

可是她的出現打亂了一切，原本黑白的世界突然就變得多彩斑斕起來，他要如何分辨那些突然多出的顏色，又如何一下子承受得住這麽多的精彩？可是他擋不住，有時候一些感覺來了，不是自己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他從未嘗試過心動的感覺，也沒有緊張過任何人，甚至不知道心軟下來是什麽樣的滋味。

遇到她，他算是將一切都償了一遍，偏偏還明知是崖仍不知回頭。

……

直到第二天，齊明哲幽幽然坐在了沈王爺的書房裏，他端端坐在窗下那會客的軟榻之上軟榻中間擺著彎角小幾，小幾上丫鬟奉上的熱茶正裊裊冒著熱氣兒。沈王爺還沒有來，他便這麽怔怔的望著那熱氣四散飄開，一縷縷化在了屋裏的空氣中。

他仍在想要如何抉擇。

他從來沒有如此猶豫不決過，從昨天下午開始，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外加今天一整個早上。他吃飯都味同嚼蠟，丫鬟們進來伺候他穿衣服的時候他也連袖口都弄反了。

果然紅顏是禍水。

正在齊明哲出神之際，書房的房門開了，拾階入屋而來的沈王爺擋了半壁日光，秋天的風吹得他衣衫獵獵灌響，他哈哈一樂：“沒想到世侄倒有空過來。”

齊明哲站起身迎過去：“王爺好。”

“自家人不必拘禮，坐下吧。”沈王爺太清楚不過，齊家的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想上次齊明哲見他似乎還是為了大夫人被關一事，齊家二話不說扳倒了二姨太的母家，害得沈王爺至今身邊沒個可心兒的人，這可是讓沈王爺很是介懷的。

雖說介懷，但沈王爺也是很明理之人，他知道雖然齊明哲看著年輕，但那心機計算可半點不輸齊家家主，跟他說話也得多提起個心眼兒。

沈王爺一面說著便又一面招呼齊明哲重新坐下了，因為沈王爺也坐到了他對面，還沒來得及關合的房門被秋日金陽灑了一地光輝，那些溫和的還帶著些涼風的日光並沒有夏季那樣的毒辣霸道，這些陽光是溫柔的，但也不盡然溫柔，有時候他們比冬天的刀子還厲害，看著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實則映在臉上還是冰冷得可怕。

陽光本就是溫暖的象征，是給人以照明的感覺。但是秋天的陽光夾雜著冷風颯颯，有時候半沒有半點溫度，它們都被秋季那刀子般寒冷的風給征服了，所以只得其表，並不得其中。

所以，之前沒開門前齊明哲尚不覺得冷，這回子開了門，即便是見到了日頭卻反而訕訕覺得有些冷意。

見齊明哲瞅著那滿地陽光皺起眉親耐滴 ，沈王爺連忙吩咐：“這兒不用伺候都下去吧，把門關好，我要跟齊少爺好好聊聊天。”

下人們聽了吩咐便都魚貫出去了。

房門重新關合，齊明哲才堪堪感覺到了點溫暖。

“齊少爺突然造訪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跟我說？”沈王爺也不跟他兜，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齊明哲點了點頭：“昨天我們的暗衛查到一個消息，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跟沈王爺招呼一聲，怎麽決斷沈王爺應該會比我們齊家清楚。”

沈王爺眉梢微挑，聽齊明哲的口氣難不成又是跟當年的事有關？

齊明哲道：“陳松似乎在暗中操縱著一些當年之事，不讓一些人查，或者直接斬斷一些線索。”

沈王爺皺眉，陳松？！可真是個意想不到人。

“看來沈王爺跟我們一樣也對這個人的出現很意外啊，當年之事或有漏網之魚也未必不是，至少陳松這個人的介入是我們都沒有想到的對吧。”

“漏網之魚？！”沈王爺深深吸了口氣，他堅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大計當前決不容半點疏忽，想來沈王爺跟我們所想也是一樣的，當年之事你不願被暴露出來，我們也是一樣的。所以但凡跟當年之事扯上關系的，阻攔我們前進的，都得……抹殺。”齊明哲挑起唇笑得甚是陰毒。

沈王爺自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也知道不管是誰只要涉入進來，就必不得再叫他逃脫出去。

不過，面對齊家沈王爺卻是笑了：“還是齊家厲害，這樣的事情輕而易舉就查到了。”

“沈王爺日理萬機沒有多餘的心思管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們自然更加留心所有可能存在的毒瘤並保證不讓這些東西肆意滋長。”齊明哲也打起官腔。反正跟沈王爺他們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誰也礙不著誰，也不能礙著誰。

“可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齊家不出手呢？”沈王爺笑了起來，這樣臟手的事便往他這邊推，齊家還真真打的好算盤呢。

“我們從沒有說置之不理。”齊明哲抿了一口茶，不得不說這些年沈王爺囊中也裝了不少吧，聞聞這茶香便已知是難得好茶，再輕啜一口，嗯，香苦適中讓人喝了一口還想第二口。

想必這樣好的碧螺春除了沈王爺大概也就皇宮裏看還能不能喝得著了吧。

齊明哲繼續道：“我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讓沈王爺知道才對，畢竟我們也不想同盟被瞞在鼓裏，說不定人家陳松心裏每次看到你倒是明鏡一樣，我們不能讓沈王爺在他面前當了瞎眼人啊。”

這話倒是好聽，沈王爺不置可否。

“至少抹殺一事，若王爺有更好的建議或手段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們齊家願聽從王爺的決斷，即便是王爺沒有我們也會從旁協助的。”齊明哲微微一笑，“畢竟我們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啊。”

哼，沈王爺冷哼，這話說的……若是沈王爺承認自己沒有手段對付一個比自己官階低的人那豈非讓齊府笑話，可若是承認有手段那這臟事終究還是要自己來動手，唉，說到底沈王爺若不想在齊府矮人一截便只能咬牙認下這事了。

“嗯，那就多謝齊少爺了，對於這事我心中也自會有分寸的。”沈王爺淡淡的回了一句，好在面對齊明哲再怎麽說也只是個晚輩，自己不用說得太多。

……

離開沈王爺齊明哲暫松了一口氣，最終的最終，他還是只跟沈王爺說了陳松的事情，對於楚心玥的身世終是只字未提，唉，也就這樣吧，也就只有她了，這輩子瘋狂一回吧。

齊明哲望著沈王府那三個大牌扁，終究是苦苦一笑。

而齊明哲滿腹心事的回去了，沈王爺卻也並不好過。

齊明哲帶來的這個消息可並不算得上是好消息，看似是又讓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顯了形，但實則沈王爺卻也有些為難。

且不說陳松有官職在身，想對付原本便不能用一些粗張的方法。而最棘手的是沈王爺知道之前老太君看上的那個跟沈子瑜談好的姑娘便是陳松的女兒，老太君至今仍想著這事，一心還想要搓和二人呢。

但偏偏這個事又不能讓老太君知曉，所以事情便開始變得越來越覆雜了。沈王爺真是怎麽想都想不通當年之事陳松是怎麽攪進去的，這麽多年隱藏得這麽好，竟是半點也沒讓人察覺出來。

沈王爺暗自嘆了一口氣，對於老太君自是不能得罪的。不過呢，事有輕重緩急，沈王爺也知道若真到了千鈞一刻的時候，這其中的利弊他還是曉得如何權衡的，而且到了那一刻他自不會為了老太君一丁點的個人喜好而至整個王府於不顧。

他心狠起來也並不比齊家差，若不是這樣，又如何會有今天的沈王府呢。論心茲手軟他是最沒有的，回想當年自己得到的這一切，沈王爺雙眼微沈，今天無論是誰都不能搶走這一切，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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