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殿之中，上音正坐在床榻上，換了一件衣衫。雖然清音殿之中的衣衫都是一樣的制式，龍鳳花紋和綢衫，但是方才那件又是血、又被蕭鸞弄得破破爛爛的。

這會兒才換好了衣衫，上音就聽見了門外的吆喝。

淩衍？

上音臉上神色一喜，冬然在旁邊冷哼了一聲，抱起那些臟衣服就直接出去了。冬然才一走，上音還沒有站起來出門去，就被一個人撲了一個滿懷，整個人被重重地撲倒在了床上。

上音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淩衍，淩衍鋪天蓋地的吻就落了下來：淩衍親了親上音的額頭、然後又親了上音的眉骨、眼睛、鼻梁，然後親了左邊臉頰、右邊臉頰，最後淩衍深吸一口氣，看著上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寧杭！”

“嗯？”上音被淩衍親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卻還是帶了笑、微紅著臉看著淩衍。

“木啊——”淩衍模仿了親吻的聲音，大大地親了上音的嘴一口。

上音被淩衍給逗樂了，忍不住笑起來，點了點淩衍的鼻頭：“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像是個孩子一樣。”

“男人在心愛的人面前，永遠是個孩子，”淩衍一本正經的說著，然後起身來，將上音拉在懷裏抱著，這才東張西望地看了看屋子裏，“我送你的信你看到了麽？”

“看到啦，”上音笑著揚起了頭，“某個學渣寫得東西可難懂了、一點也不好看！”

“臥槽我寫的可認真了！非常認真！”淩衍不滿地高喊，“你不能因為我們家鄉人寫字和你們不一樣你就嫌棄我！而且我們這個叫做節約時間！你看看你們——寫個字用毛筆畫那麽久！”

“噗——”上音笑了，不滿地戳了戳淩衍的腮幫子，“不可胡說，行筆弄墨，最可養人心性。”

“我才不管什麽心性狗性，”淩衍將頭埋在了上音的胸口，悶悶地說，“你們這些學霸的世界我不懂，不過我啊，我只喜歡看你舞文弄墨認真的樣子，可不喜歡自己來弄這種勞什子東西，累！”

“你啊——”上音也抱著淩衍，將下巴放在了淩衍的頭上。

我好想你啊，傻瓜。

淩衍卻像是可以聽見上音心裏所說、腦中所想一樣，擡頭看著上音笑得格外燦爛：“嗯嗯，我也很想你呢！想得都快死掉了！”

“主人哢！哢哢！主人高興我也高興哢！”小木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角落裏面竄了出來，在床邊跳來跳去很開心的樣子。

“咦？”上音奇怪，那天蕭鸞生氣的時候踹了這個小木人一腳，它就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如今怎麽又出現了，看著小木人，上音忍不住問淩衍，“我還不知道，你竟然有這種本事？”

“嘿嘿，你老公我厲害嘛！”淩衍自誇。

上音挑眉，不十分相信。

“好嘛……”淩衍被上音一眼就給看得很心虛，“是我鬼兄教我的，他們族人都會組裝這種機甲人，做得好的，還能做成機關木鳥飛呢！可厲害了！”

“鬼兄？”上音眨了眨眼睛看著淩衍。

“啊！那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鬼！”淩衍十分認真的看著上音說道，“我來到這裏來，見到的所有人裏面，除了你之外，就屬他最好看了！”

好看？難不成我要是長得五大三粗、牛眼馬嘴你就不喜歡我啦？

這話放在上音心裏沒有問出來，他只是好奇：“你說鬼？他、嗯……或者說，他們真的是鬼？”

淩衍搖搖頭，這就開始給上音細細的講他半個月來在鬼嶺的見聞——

南嶺，又稱鬼嶺，處於厲朝疆域的最南邊。或者說，現在處於律國和晉國疆域的最南邊，厲朝十一代、十三位皇帝都沒有能夠將南嶺攻破，這塊地方更是成了所有厲朝皇帝的隱疾。六國亂世之後，晉王是個身有殘疾、心智不及中人的傻子，自然不會想著要去攻占南嶺。

所以，南嶺是律王最想要的兩塊地方之一。

南嶺又叫鬼嶺，因為南嶺中人說話的聲音有些陰森森的，像是白骨發出的呼嘯，那種聲音很難聽，但是，他們卻有絕美的容顏、纖細而柔弱無骨的身段，在落地的時候悄無聲息，也正是這些特征，讓見過他們的人，相繼謠傳，將他們說成了鬼。

“所以，他們是人咯？”上音問，在心裏卻好笑淩衍——總是在強調對方長得好看，難道在淩衍眼裏，人的價值就只有好看嗎。

“嗯，他們是人，雖然南嶺很大，但是正是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攻入其中，大家都畏懼鬼神的事情，所以他們是一個大家族。沒有姓氏，只是名稱代號。他們時常一身的白衣，削瘦如同枯骨，唯有臉面很是美麗，喜歡穿白色的袍子。鬼族都是人，不過是削瘦而已，這種削瘦大抵是病，鬼兄說他們的族人都能將手腳給扭起來、將整個頭轉到後面！”

淩衍說著，還學給上音瞧，不過淩衍不是鬼族中人，沒有能夠成功將頭給扭到了背後。

淩衍吐了吐舌頭，一把摟著上音說道：“哈哈哈哈，對了！剛才你不在，可笑死我了！”

“嗯？”

淩衍摟著上音將方才在宣政殿上的一切都給上音講了一遭，逗樂了上音，淩衍更是約定了要拉著鬼王來見上音，讓鬼王給上音表演看什麽是“鬼”。

聽著淩衍講了半天、中間夾雜著他對自己的自誇，上音總算是明白了淩衍是怎麽攻下南嶺鬼嶺的，並且還和鬼王建立了奇怪的友誼。

卻說淩衍帶著律國一萬怎麽都不願意走的精兵，趕了半個月的路才好不容易到了律國的邊境上，可是偏偏那些律國所謂的“精兵強將”遠遠看見了鬼嶺就一步都不敢往前走，淩衍無可奈何，只能將虎符交給了陳慶之，自己只身一人趁夜潛入了鬼嶺之中。

說來也巧，淩衍潛入的時候，遇見的第一個“鬼”竟然就正好是鬼王。鬼王變著法兒嚇淩衍，淩衍卻除了見到他第一次的時候“臥槽”了一句，任鬼王怎麽嚇他，淩衍都是“哈哈”一笑，後來更是變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最後笑得鬼王沒了辦法，只能找來了族人商討怎麽將這個外來的、不怕鬼的人給趕出鬼嶺去。

鬼嶺眾“鬼”想過了不少辦法，全族人出來裝神弄鬼也好、用他們獨有的尖哨來刺激淩衍的耳膜也好，或者是空中漂浮、用縮骨功來嚇人也好，凡所他們祖上傳下來的嚇人辦法，都盡數用了一遍。

一開始，淩衍還努力想要往鬼嶺深處走過去，後來發現鬼嶺眾“鬼”開始和自己卯上以後，淩衍幹脆自己搭了帳篷，打了野味，一邊烤著吃一邊“哈哈”大笑看著鬼嶺鬼族的人在自己面前“變戲法”。

鬼族見嚇不走淩衍，反而自己被淩衍當做拉場子、打把式的賣藝人，全族立刻商討了對策，最後決心讓鬼王自己出來和淩衍談一談。

“你不怕鬼嗎？”上音聽著，只覺得這經歷奇詭，而且，淩衍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怕！當然怕，怎麽不怕——”淩衍正正經經的說，“可是，哪有他們那麽漂亮的鬼！而且我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人不是鬼了！”

“怎麽看出來的？”厲朝十一代、十三位皇帝，那麽多的將領都沒有看出來。

“鬼的心思單純，人心覆雜，”淩衍竟然認真地對上音這麽解釋說著，“如果真的是鬼，他們不會大白天還出來想著要嚇我走，看著他們那麽努力，我當然要配合他們，多玩一會。”

後來，上音才知道，淩衍和鬼王兩人一拍即合，淩衍更是說服了鬼王隨他上律國的鏡都。鬼嶺與世隔絕了幾百年，並非是鬼嶺人所願，而是因為外界所傳和他們族人始終不願意與外界更多的接觸。

以前，南嶺水源充足、食物豐厚，鬼族自給自足自然從不會想著要和外人有什麽接觸，可是如今六國戰亂，琴川水道的補給並不十分充足，南嶺之人這才會想著要和外界聯系。以此為契機，淩衍終於算是騙了鬼王出來。

“原來如此，”上音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可是淩衍，如今大軍是誰在控制呢？你一個人回來，不怕律國士兵叛逃嗎？”

“有什麽好怕的，我已經將虎符交給慶之了，他會幫我管好的。至於叛逃嘛——他們不會的。而且，我也已經要慶之帶著他們現行往苗疆趕路了。”淩衍笑著，躺倒在了那張大床上，雙手抱頭當做了枕頭，笑得詭異。

“慶之？！他才十二歲！”上音驚訝的看著淩衍，“那些士兵如何服氣？你如此擅自行動，就不怕軍士之中有人秘報律王嗎？”

“哈哈哈哈，你男人我專治各種不服。”淩衍又坐起來，“何況軍中將領雖然忠君，可是他們也崇拜英雄，我一個人從鬼嶺安然無恙地出來，已經起到了震懾作用。況且，慶之年紀雖小，他懂得行軍用兵之道。對上、對下，他自有一套，我很放心。”

“淩兄！這位便是尊夫人？”

聽了這話上音擡頭，看見了大殿門口，站著一個白衣削瘦的年輕人，長相十分精致好看，可是，上音總覺得這個年輕男子看著自己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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