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音搖頭，

淩衍更是一無所知。

“三、三少爺，顧公子，你們、你們可還記得……”老管家的聲音有了一時的顫抖：“老主人過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淩衍想了想，回答道：“負心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宣遠，你終歸是負了我？”

管家點點頭，頗為悲慟地看著淩衍和上音。

然後，

老管家開了口：“早年，老主人幫著大王得了這梁國天下，大王也常常對臣子們說‘非此翁，吾徒無以致今日’，然則，老主人外顯清和，內實英氣，連梁王都忌憚他的才華，雖然是功高、拜了宰相位置，可未得實權。大王也不是過河拆橋之人，對老主人一面顧及，卻也算暗中關照，賜婚也是選了最好的名門女子來。這些、都是外人所傳的老主人和大王，可是三少爺，顧公子你們可知道、知道老主人他，他其實……”

後來，

老管家講到老淚縱橫，在混亂的敘述之中，上音和淩衍總算明白過來了老管家到底要說什麽，以及這條黃泉道的秘密：

蕭順之一身戎馬、文武雙全、德高望重，不僅僅是當朝賢相，更是擁有自己的一班信將。梁王蕭賾雖然也是武將出身，但是若是沒有蕭順之的謀略，要輕易拿下了羽都也不是那麽容易。

況且，

梁王當年是負氣離開的鏡都，跟隨部眾並不多；梁國邊境接壤北狄，若是沒有蕭順之的幫助更是要被狄人所滅。就算日後蕭賾榮登大寶，也並不是想要杯酒、就可釋兵權的。

若非蕭順之自己願意放棄百萬的領軍，棄武從文，梁國也是要生一場亂，做不得六國中第二大國。蕭順之陪著蕭賾，爭了這天下，可是，也同時永遠的失去了蕭賾。

為君臣之道，當重恩義。唯上，唯利，皆不是臣之正道。

朝為君臣，夕忘知己。

梁王和蕭順之有情，可惜，他們卻未曾想，在贏得了天下的同時，蕭賾和蕭順之卻永遠地失去了彼此。他們之間君臣的關系，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作為把柄，威脅著蕭賾、威脅著蕭順之。二人雖然將心比心、不顧流言，卻終歸奈不住天下碎語。

為君王者，疑心多生暗鬼。

長此以往，終歸是分道揚鑣。

此後，蕭賾對蕭順之日漸疏遠，蕭順之怨在心中，卻畢竟曾經深信不疑，所以不希望對方受到任何傷害。於是，最後卻打點了自己的一生，退了兵馬，放下了一句“知音”的執著。

冷雨黃昏，多少秋葉，十年出生入死，卻抵不過一載人言可畏。

這條黃泉道，

原來是給梁王蕭賾和蕭順之兩個人黃泉下相見，一訴相思之情的暗道。

“這扇朱門之後，”老管家好不容易平靜了心緒說道，“乃是直接通往了梁王的寢宮，明光殿。而宣遠，是大王的字號。”

“臥槽？！”淩衍大叫出口，“我爹竟然也、也、也……”攪基？

淩衍沒有把口中的話說出來，他太過驚訝，怪不得他就覺得為何蕭順之對他和上音的事情為何這麽的看得開——古人不都講究百善孝為先、無後為大嗎。原來，淩衍還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是義子的關系，所以蕭順之格外看得開。

如今，淩衍明白了，原來蕭順之是希望淩衍得到他和梁王沒有得到的幸福。

“三少爺，顧公子，”老管家再拜，然後找到了石壁上的一處凹槽，按了下去，密道之中又有一處密室打開來，“此處就是老主人留給你們的東西，也算是，能為三少爺你未來的大計，做個打算。”

之後，

老管家就從黃泉道之中離開了，留下了淩衍和上音兩個人待在裏面：

那密室不過是三尺見方的屋子，看上去也稀松平常，不過是床榻一張、書案一件以及幾個置物的櫃子而已。敲過了四周的墻壁之後，除卻了那進來的一面墻乃是連接了淩順之的書房之外，還有三面墻，奇的是三面墻的聲音一樣——卻不是實墻，面面有回聲。

那些櫃子淩衍一一翻過了，

都是些講治國大道理的書，上面密密麻麻有蕭順之的批字。難道蕭順之就是要留給他的後人一個他曾經和梁王蕭賾攪基的秘密，還有一整個密室的書？

淩衍不相信，可是墻壁再怎麽空，淩衍也瞧不出門道來。

屋內除了櫃子就是有一架古琴，

淩衍對古琴一竅不通，上音反而是愛琴之人，一看那琴上音就覺得不對——十三徽較以往相反，龍池、鳳沼的位置又是對調的。

雖然奇怪，

但是那架古琴確實能彈，還有悠悠之音。

此舉不過是要暗示其間種種皆是與地上相仿卻是相反，恰如陰間的黃泉道。所以，那琴如果說是一把奇怪的琴，不如說是做得稍微精致的明器。

“淩衍，你退後幾步。”上音說道。

“哦，好。”

淩衍退開以後，上音就抱起了那個明器古琴、暗運內勁，彈了幾個音。琴聲異響，卻看見了那三面中空的墻卻有了動靜。

不出上音的所料，

這暗室之中還有玄機，而玄機就是這把琴。以前上音就聽師傅說過，音律和陣法也是相通的，所以不少暗道和密室都和音律有關。想了想，上音隨手彈了一首曲子。隨著音律變化，三面的墻壁往前推進，剩下的那一面，卻看見了縫。

之後，

淩衍和上音就看見了藏在暗室之中的，淩順之留給他們的東西——不是金燦燦的金子，而是一本冶鐵煉鐵的圖譜。

“臥槽！”淩衍看見那個，瞬間兩眼發亮，“我爹真是天才！有這個我的軍隊簡直要無往不利了！我爹真是太棒了！”

淩衍如獲至寶，

上音也明白，厲朝的冶鐵煉銅之術技藝高超，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將北狄給抵禦在了漠北之外。可惜，永嘉之亂之後，厲朝的冶鐵技藝就各不相同，所鑄造出來的兵器鐵器也不盡相同。若是粗制濫造，就會直接影響戰場上的軍隊。

律國的工匠大多繼承自厲朝，自然技藝最高，所以，律國的軍隊也是無往不利。

“寧杭！我們發達了！有了這個，我就可以交給老二，讓他在寨中偷偷制了兵器！”淩衍高興起來，直接將上音摟在了懷裏。

上音拍了拍淩衍的後背，表示：我知道。

“寧杭，”淩衍卻冷靜下來，亮亮的眼睛盯著上音看，“我們以後，一定要幸福好不好，要過得比老爹幸福，老爹沒有能夠得到的，我們一定要得到。什麽贏了天下輸了他，什麽君臣之道，都是狗屁！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在一起！人言，人言又有什麽可畏的？！若是以後有人敢說什麽不是，我就學秦始皇，焚書坑儒！哪怕二世而亡，我也要讓我們在一起！”

上音聽著，勾起了嘴角。

“我們一定可以的……”淩衍抱緊了上音，將頭靠在上音的肩窩裏，悶悶地說，“今生今世，不離不棄，永生永世，但願相許！寧杭，百年之後，我們埋一堆好不好？”

本來好好的情話，

被淩衍說了那一句“埋一堆”之後，所有該有的意境都沒有了，不過，這就是淩衍，上音沒有說什麽，只是將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地環上了淩衍的腰——他不像是淩衍這麽還說話，那麽，便用行動表示好了。

反正，

淩衍在文辭之上的造詣，上音早就知道了，這個“學渣”連表白都會寫錯字，還能指望他什麽。千般甜言蜜語，倒不如真心來的實在。

將來如何上音不知，可是眼下既然答允了淩衍和蕭順之，那麽上音就會信守承諾。

“寧杭，”淩衍突然叫他，“我能吻你嗎？”

上音聞言，擡頭、在暗室昏暗的燭火搖曳下，看見了淩衍一張臉——這張原先上音很是討厭，每天都覺得很蠢的臉。不知道為何，現在看來，竟然有些俊朗帥氣了。

想著，

有了幾分不好意思，畢竟被淩衍故意吃豆腐和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是不一樣的感覺。上音有點別扭，別過頭去：“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你也不是要吻的嗎？”

淩衍聞言笑了，

自從見到了上音以來，淩衍就想看見上音真正沈迷在了情-欲之中的樣子，想看上音沖他撒嬌、想看上音迷茫懊惱的樣子，想看上音臉紅紅地對他說“我還要”的樣子。如今，當真看見了上音的心意，淩衍卻覺得——果然是他的心上人。

雖然有的時候天然呆，有的時候滿肚子都是壞水很腹黑，可是，卻那麽誘人！

想到這裏，

淩衍起了壞心，故意拉近了他們彼此的距離，笑意連連地低頭，貼著上音的嘴唇、若即若離可是就是不吻上去，還貼著上音的臉說話：“不，我要寧杭你答允我。我們是愛人，我不想要你以為是我強逼著你做的——”

然而，

看著淩衍那張欠揍的臉，上音現在卻是怎麽都揮不下拳頭去了，有些氣惱和煩躁，上音被淩衍那若即若離的感覺被逼瘋，終於不客氣地擡頭，咬在了淩衍的嘴唇上，主動給淩衍獻上了一吻——

“要做，就做，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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