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鄴的清晨空氣清新，雨後濕潤。有黃鸝鳥在樹梢上鳴叫，桃花正開。

上音抱著顧留音做在院子裏面打坐，看見淩衍跟出來了，上音只是揚了揚下巴說道：“坐。”

淩衍依言坐了。

淩衍的坐相讓上音皺起了好看的眉頭，然後上音開口補充了一句：“盤腿而坐。”

“哦……”淩衍將雙腿盤起來，可是他到底在現代就是個喜歡宅在大學宿舍裏面打游戲的宅狗，平常很少鍛煉，哪裏會有什麽身體柔軟度，盤腿才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非常不舒服。

可是，

是上音讓他坐著的，淩衍也不太好意思起來，加上早上早起又沒睡夠。

於是，

淩衍就很困很困地、扭來扭去。

上音遠遠看著淩衍只覺得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蘇彥，

皺眉，

突然想起了蘇彥來：蘇彥比上音還要小上一歲，到了十歲被師傅帶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渾身是血。雖然鸞鳳閣之中弟子和殺手眾多，但是師傅親傳的弟子也就只有他們兩人。

雖然是親傳，

可是師傅是分來教上音和蘇彥武功的，所以他們雖然師出同門，但是所擅長的東西都不盡相同。上音泛舟琴川，以琴聲傷人，蘇彥卻是善暗器和□□。後來兩個人分別在江湖上成名，上音號“玉面鬼剎”——弒父母、叛兄弟，一人連破十八水寨，無情弄琴、殺人無情；蘇彥名“毒公子”——用毒無形，殺人無形，令人聞風喪膽。

對於蘇彥的過去上音是不知曉的，

只是知道蘇彥和他一樣身負血海深仇，上音的大仇已經報了，可是蘇彥的仇好像並沒有。

長嘆一聲，上音看著淩衍也覺得要淩衍練武是勉強他了。

加之，

又想起了蘇彥，對於過往的一切讓上音心裏亂起來也不是那麽的舒服，所以，上音開口問：

“淩衍，我讓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嗯？”淩衍一楞，稍微回想起來，然後一拍頭說道，“啊哦喲臥槽！都讓我給忘了！我讓老二聯絡琴川水道上的兄弟幫我問，前幾天就得到消息了！我想著要和你說的，可是那時候宋國剛滅，你家、你家又……哎呀，總之就是！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和你說的。”

“無妨，”上音看著淩衍，“現在說也是一樣的。”

“喔，喔，”淩衍撓撓頭，回想著蕭琛給自己說來的消息，“老二告訴我啊，你要找的這個‘毒公子’蘇彥呢，他前幾日在琴川水道上殺了自己的師兄，然後就到了晉國去了一趟，之後有人說在琴川水道上看見過他。現在，卻不知所蹤了。”

上音沈默，聽著人說起自己的事情的時候，上音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蘇彥是他師弟沒錯，可是也算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蘇彥怎麽看他上音不知道。只是上音所有的家人不是被仇敵所殺就是被他親手殺死，剩下一起長大的蘇彥還有照顧他們的師傅，就是上音後來的家人。陳國國師曾有言說他容色清麗、無情弄琴，兩鬼夾世、命多磨難。兩鬼夾世，是一個兇卦，上音當時根本沒有在意。

他既然都已經成為玉面鬼剎，弒父母、叛兄弟，一個兇卦又何足為懼。

直到、

直到那天被蘇彥設計所殺，上音才覺得陳國國師楊氏並非是浪得虛名，原來一早就看清楚上音的命運。只是可惜了那個女子，在陳國滅亡之前就因為語言了陳國必將滅亡，為陳國國君所殺。

不然，上音倒還真的想要再去見一見那個傳說中能夠預言未來的陳國國師。

“寧杭，你放心！現在我找不到，但是以後我會找到的！”淩衍看上音不說話，連忙補充、表了忠心。

上音搖搖頭，表示不用在意：蘇彥的行蹤不定這很正常，畢竟他們當殺手的人，仇家太多，暴露了行蹤就是給自己添麻煩，雖然他們早已經不怕這種尋仇。

看著日頭高起了，懷中的顧留音也醒過來了，上音親了親小留音的臉頰，起身來說道：“好了，我們回去吧，淩衍，以後你不用跟著我早起了。”

“啊？！”淩衍大驚，跳起來，“為啥啊？！寧杭你不要放棄我！我會努力的！”

上音皺眉，心說你已經二十多歲了，在師傅眼裏，十五歲以前的孩子練武才有希望。淩衍現在的樣子除非是有高人願意傾盡了一生的武功傳功給他，否則自己練武功，想要有那麽一點成就都算很難。

何況，加上了淩衍並不是什麽很勤快的人。

上音嘆氣，正想要和淩衍解釋。淩衍就淚流滿面：“寧杭，我的好寧杭，你不要放棄治療我啊！我還有救啊！我想要學武功啊！說好的帶我裝逼帶我飛啊！寧杭你不帶我浪我自己怎麽浪的起來！”

上音沈默了一會兒，說道，“淩衍，練武不適合你，還是算了吧。”

“……”淩衍淚流滿面。

“這也是為你好。”上音補充了一句。

然後，

就因為這句話，淩衍立刻又高興的樂開了花——好的，他的寧杭關心他，那麽武功什麽的就算了吧，反正跟著寧杭這麽牛x的人，一定會沒事的。

午後，

上音知道，淩衍大約是怕他無聊，提議帶著他和顧留音出去建鄴城逛逛。淩衍這個人雖然傻乎乎的，而且有的時候說話做事看上去太不過腦子，人總的來說還是不錯。

於是，

上音就抱著顧留音跟著淩衍出去了，走到大門口，淩衍就將小留音從上音手中抱了過來，上音挑眉看著淩衍，小孩也不大樂意地盯著淩衍。

“嘿嘿，”淩衍笑，給了小孩一個大大的親親，“寶貝別生氣，你爹經常抱你會手酸的，今天我來抱你吧。讓你爹好好休息一會兒。”

“不……”上音正想要說話，就看見小留音偏著頭看了一眼上音，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子，伸出圓嘟嘟的小手戳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看見上面的肉肉抖了抖。小留音嘟嘴，然後把手緊緊地拉在了淩衍的衣襟上。

小孩奶聲奶氣地說：“娘、抱！”

上音樂了，

淩衍卻難得的沒有和小留音計較“爹娘”的問題，淩衍“哈哈哈哈”一笑，然後又親了小孩一大口：“好好好！不愧是我淩衍的兒子！真是從小就懂事！將來必定成大器！絕對是高富帥！”

顧留音似懂非懂。

“他那麽小，你怎麽能看出來？”上音卻忍不住笑，淩衍給他解釋過，高富帥就是指長得高大英俊，家裏又有錢的人。

“我看人一向很準的！”淩衍大言不慚，然後抱著小孩，拉著上音上街。

淩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而且他高興起來沒完沒了，就算被上音揍、被顧留音鄙視，淩衍也能很快就重新提起興致來。

所以，

和淩衍在一起的時候，上音倒是覺得輕松愉快，比起過去出了殺人就是練功的日子來說，倒是多了不少易趣。走著，和淩衍說著話，也買了不少東西：大部分是給顧留音的，也有一些是上音買過來的看的書。

淩衍全部都拿在手上了，還抱著顧留音，什麽都不給上音拿。

直到最後拿不下了，淩衍才不是很情願地將一個畫軸給了上音拿著意思了一下。

其實東西都很重，

淩衍在心裏想著的是他下次出來逛街，就算是多個電燈泡無所謂，淩衍也一定要帶一兩個小跟班來幫忙拿東西。

可是，

看著上音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還有顧留音難得的在他懷裏乖乖的，淩衍十分的心滿意足，於是開口就對上音說情話：“老婆，你造嘛？我們家鄉有一句話，正好是用來形容我們現在的狀況的。”

“嗯？”

“就是啊——”淩衍笑瞇瞇地說，“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淩衍說完，兀自陶醉在自己的話之中，美滋滋的在樂呢。

上音聽了，倒是沒有淩衍想象的那種感動到哭了的表情，只是困惑地看了看淩衍，慢慢嘆了一句：“錢，好像是我賺的。”

“呃……”淩衍詞窮。

上音轉頭，卻正好看見了街角有一個舉著淺白色傘的人。

那傘上有墨梅點點，

雖然現在是雨季，可是現在的晴空萬裏，打傘的都是公卿世家女子，那個人卻是一個男子。所以，顯得尤為突兀。

上音挑眉——他絕對沒有看錯，那個人就是蘇彥！

蘇彥素來喜歡穿白衣，而且要是那種白衣上繡著墨色的梅花的白衣，加上青白色的鞋。眼下，街角一閃而過的那個男人，就是如此的打扮。

蘇彥怎麽會在梁國建鄴出現？上音疑惑，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走之前，

回頭對著莫名其妙的淩衍說了一句：“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然後，

上音就在淩衍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施展輕功追了出去。也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淩衍明白了，自己想要“追”上音，還真的是非常、非常困難。

一眨眼，

人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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