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怡顏二話沒說就對著上音拜下了，小姑娘哭得臉上的胭脂都糊了。

只見顧怡顏抽噎著對著上音說道：“七哥平日裏最疼我了，妹妹身為女兒不能入仕途為爹娘分憂，可是也不能給家族添麻煩。只是，妹妹不想要年紀輕輕就獨守宮墻。家裏兄弟姊妹八人，只有七哥你和我年紀相仿，以前小時候妹妹被劉家的小公子欺負了都是哥哥你幫我打回去的，這一次哥哥你一定要幫我！”

“……”上音沈默，回頭看了看周圍的其他“家人”各個都是唉聲嘆氣，愁雲不展的樣子。上音犯難，想了想說道：“怡顏你……先起來？”

顧怡顏聽著上音叫自己名字，先楞了楞，可是卻更是不起來直接抱住了上音的大腿：

“不，七哥你不答應做妹子的，我就不起來！”

突然，

在一旁的大哥開口了，這個長兄正好而立之年，在家中有話語權的人除卻了宰相大人就屬他而已，顧大冷著臉說話的時候，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意味：

“老七，不是我們為難你，而是，你也看到了這一屋子的聘禮，我們怎麽也是推脫不掉的——”

也是，

上音方才吃飯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整個宰相府上竟然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慶，大廳之中更是堆著大好一堆禮物，不少珍奇是上音在琴川上被那麽多人追求都沒有看過的。這會兒聽見顧大說出了聘禮兩個字，這才明白了幾分。

“八妹美名在外，堪稱宋國銘都第一美人。可是八妹現在才十五歲，就算要嫁人也該是嫁個好人家，斷不是入宮門王府，成了一輩子獨守深宮的命婦。只是可惜，君命難為，就算我們家位高權重，卻也不能違拗大王的心意。大王見過了八妹一次，就執意要迎娶八妹為妃。”

這話是已嫁入公卿董家做了將軍夫人的顧氏二姐說的，她一邊哄著懷裏的孩子，一邊含了幾分同情地看了看顧怡顏。

一對雙生子老三老四也異口同聲地開了口對上音勸道：

顧三：“八妹乃是爹娘嫡出唯一的女兒，好歹也是你的親妹子，寧杭，此刻也就只有你能救她了。”

顧四：“是是，你平日裏為了八妹沒少和劉家那幾個小子拼命，這會兒，八妹的幸福可就全指望你了。你要知道，大王也已經有了一位王後、八位寵妃、六位姬妾，還有說不出名字的女子合宮。就算是我們顧家，也爭不過那麽多人。何況，八妹的性子怎麽適合去宮中勾心鬥角！”

上音明白了他們所說的一切，上音原本也有兄弟姊妹，可惜十年前都被水賊殺光了，一時興起、說道：“可是，我又能幫上什麽呢？”

看著上音那樣子，在哭著的顧怡顏都甚至忘記了哭泣，半晌才訥訥地接上了一句：“看來七哥你是當真失憶了……”

鬧了半天，勸住了顧怡顏，上音才聽著家中這麽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清楚了顧寧杭和宋王的事情：兩年前，顧寧杭十六歲的時候，為宋國士大夫們給舉薦到宋王面前一試。

宋王出題讓顧寧杭以宋王宮中殿宇做一賦，顧寧杭以宋王寢宮東明殿為題，當場寫下一篇《東明賦》讓宋王驚為天人，更是邀請顧寧杭連續入宮三天，暢談國事、細數軍情，被宋王引為知己，成了忘年交。

之後，宋王更想將當時年僅十六歲的顧寧杭拜為宋國宰相，卻沒有想到顧寧杭以“年少不足以當大任，相位更需能者居之”辭而不就。河東顧家的顧七公子因此聞名六國，傳為一時佳話。

自從那以後，

宋王每每邀請顧寧杭入宮，都有百般賞賜，對顧寧杭的所作所為都毫無異議。顧家在宋國本是高門，加上顧七公子倍得大王的信任，更是一門之貴、貴不可及。

“所以，老七，我們老爹再是宰相也沒用，說多還是錯多。還不如你一句話，大王還聽在耳中呢。”老五補充了一句。

顧怡顏：“就是，七哥，你得救救我啊！我可不想嫁給大我十歲的男人呢。何況還是嫁給人家做小妾！以前賀家的那個臭小子說是要娶我做小妾，都被我追著打了十條街。妹子這種性子，若是當真入宮了，會把整個皇宮鬧得雞犬不寧的！”

顧二姐：“對，還會拖累爹娘。”

看著顧家人一家子都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自己，上音原本想要拒絕，可是看著顧家人一片淒淒慘慘的樣子，上音想著自己也有姐妹兄弟，可是因為父母為仇家所殺，盡數被賣入了青樓，看著那些家人在青樓受苦，上音心裏也不是滋味。他成名之後，將他們盡數殺死、讓他們解脫，卻也因此得了“弒父母、殺兄弟”的惡名。

顧寧杭的家人卻是上音求不來的，於是上音勉強說道：“我是可以幫，可是要怎麽幫？”

聽見了上音這麽說，顧家人簡直像是瘋了一樣。顧宰相笑得都被自己嗆到，方才哭得亂七八糟的顧怡顏更是激動的狠狠抱著上音又跳又叫。

之後，

當宰相夫人、顧二姐和顧怡顏將上音拉著到房間，將他按在了放滿了一堆瓶瓶罐罐、很多珠花的桌子前的時候，上音就後悔了。

尤其是，當顧二姐一本正經地拿起了眉筆要幫上音畫眉的時候，上音真的是後悔了。

上音：“等等。”

顧家二姐：“怎麽？”

上音：“為何要上妝？”

顧二：“當然要啦，雖然老七你不像是大哥那樣五大三粗的，但是你好歹也是個男人，不打扮怎麽騙過大王。還有啊，老七，平日裏娘最喜歡給你上妝了，你也別反抗了。”

上音：“……”

顧怡顏插嘴道：“額……沒什麽，另外七哥你想，大王要是發現我逃婚，不直接滅我們九族才怪呢！”

顧怡顏吐了吐舌頭，

看著還好像很怕上音似的，想了想，顧怡顏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

“還有，不上妝，七哥你怎麽能夠長期獲得大王的恩寵，雖然大王現在很喜歡你，但是等你年老色衰的時候，難保不被大王拋棄啊？”

上音：“啊？！”

上音被顧怡顏的話給嚇著了，根本不管自己轉過頭去會不會讓顧二在自己臉上畫出一只王八：

“我代替你嫁給大王？！這、這怎麽說得過去？！”

“當然說得過去！大王那麽聽你的！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我們還是逃不過被滿門抄斬的命運呢！”顧怡顏一步不讓，叉著腰不滿地看著上音，“再說了，七哥，你就忍心看著當妹妹的我十五歲嫁給一個大我十歲還妻妾成群的老男人麽？！我才不相信你會呢！”

上音看著顧怡顏那樣子，只能深深地探了一口氣，任由顧二和顧怡顏兩個人：一個拿著他的臉折騰，另一個拿著他的頭發折騰。

宋國民風竟然是可以男人嫁給男人？

不過，

在妝臺和妝奩之前，為何還是沒有鏡子？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宰相夫人再一次聲淚俱下地給上音交代了這一次的事情的嚴重性，若是上音沒有代替自己妹妹“嫁給”宋王的話，很可能顧家滿門上下三百多口人就要被滿門抄斬了，就算上音不顧念父母養育之情、兄弟扶持之恩，也要想想家中諸位無辜的仆人婢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母親”和兩位“姐妹”，上音自己無可奈何地坐在房中，實在是無聊，也就推門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門口竟然如臨大敵……不是，應該說是披著盔甲站了好多披著鎧甲的士兵，他們看見了上音出來，一個個驚恐萬分的樣子，其中一個怯生生地說道：

“七公子，我們奉命要在此看……不，是保衛您的安全，在明日吉時來臨之前，您都得待在這屋子裏。如果七公子你還是、還是要離開的話，我們也只好對您不客氣了。”

上音看了看這麽些人，再看看自己身邊什麽兵器都沒有，打肯定是打不過的。上音長嘆一聲，轉身、關門——一氣呵成。

為何他們都這麽怕自己逃跑？

上音自顧自在屋內踱步，想來想去還是想不通——

就算顧寧杭在宋王眼裏很重要，可是怎麽想也都覺得奇怪——這種男代替女嫁的事情怎麽想都覺得透著怪異，還有為何顧家人所作所為看著不像是保護自己，而像是□□？

最後，為何房中、或者說顧家，無論哪裏都沒有鏡子？

這會兒，上音自己已經走到了這屋內的窗口，窗外正好是相府的後院，遠處有一處荷塘，明月高懸。好像穿過了整個後院就是夥房還有平日裏仆婢們的居所，窗外自然也有人看守，不過不敢靠近，都是隔著荷塘遠遠地緊緊盯著上音在看。

忽然，上音聽見有人在說話：

“唉，你知道麽，午後八小姐來夥房裏面，硬要我給她大蒜，我都不明白為什麽。”

“大蒜？”

“對，八小姐說大蒜也好、辣椒也好，都讓我給她泡在水裏呢。”

“八小姐平常不喜歡這些啊？以前夥房的柳嫂炒肉放了一丁點就被她趕出了家門，現在怎麽會要這些東西？”

“誰知道啊？主子的事情我們都不明白不是，不過這次七公子當真是可惜了。”

“可是這麽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也是，只盼著七公子不要恢覆了記憶才好。”

上音聽著，更是加深了心中謎團。

同時，在顧怡顏的閨房之中，顧怡顏泡在浴桶裏面十分不滿地抱怨：

“真是的，二姐，為了七哥的幸福我也真的是拼了！不僅僅十五年來第一次哭吧，還怕哭不出來弄了好多辣椒水和蒜水在手上，吃飯的時候我一直揉眼睛，好不容易辣得哭了出來。也虧得七哥不記得了，不然這要是穿幫了還真是麻煩得很！”

顧二白眼：“你那算什麽，你不知道我掐自己兒子那一會兒才真是心疼，以後要是外孫落下什麽毛病，爹娘還不知道找誰哭去呢。”

“姐姐你還真是毒。”

“不如你毒，親哥哥都這麽陷害。”

“誰讓哥哥長成那樣呢，”顧怡顏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不過爹娘演的也不錯，就是五哥差一點了，平常就是個嘻嘻哈哈的人，這會兒板起臉來還真不像！”

“只盼著，七弟不要將王宮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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