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聞言，快步上前撿起那個蝴蝶形狀的羊脂玉佩細細端詳了一番，心底猛地一沈，這蝴蝶玉佩是程貴妃在程嘉寧及笄的時候所賜，上面還刻了一個寧字，毋寧質疑，這的確是程嘉寧的玉佩！

只是這玉佩，當時明明已經放進了嘉寧的水晶棺裏，怎麽會出現在自家花園裏？

他是大夫。

向來不信鬼神！

總覺得有人是知道了什麽，是在跟他示威。

“父親，京城傳言除夕那把火是二妹妹回來放的！”程禹握拳輕咳，把這幾天聽來的傳言說給程庭聽，“大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是二妹妹死得冤枉，趁著過年回來訴冤呢！”

他對程嘉寧的死從未懷疑過，覺得是個意外。

二妹妹跟齊王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要不是太子突然遇刺身亡，兩人就該談婚論嫁了。

“胡說，人死哪能覆生？”程庭板著臉道，“這種無稽之談你也信，人雲亦雲，糊塗，虧你還飽讀詩書呢，你見過人死還能覆生的嗎？簡直是荒謬！”

程庭雖然不信，但蘇氏卻嚇壞了，顫顫道：“老爺，你是不是真的嘉寧回來跟咱們討債來了？當時我就說反正她在胎裏虧欠了身子，整日病懨懨的，讓她自生自滅就好，可是你們非要她……”

當年她跟程貴妃先後有孕，程貴妃的產期要比她晚一個月，她足月臨盆，生下慕容朔，為了掩人耳目，程庭便對程貴妃下了催產藥，讓她提前分娩，因為早產，程嘉寧的身子一直孱弱，闖了好幾次鬼門關，還是程貴妃跪下來求程庭保住程嘉寧的一條命，程庭才答應讓她活下來。

哪知，程嘉寧越長越像程貴妃，眉眼間還依稀帶著孝慶帝的影子，這讓程庭很是不安。

更重要的是，因為程嘉寧跟慕容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孝慶帝還有意把程嘉寧指婚給慕容朔，萬一程嘉寧真的入了宮，跟孝慶帝見面多了，保不齊會露了餡，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故而程庭索性心一橫，把真相告訴了慕容朔。

父子倆很快達成一致。

那就是盡快除掉程嘉寧，永絕後患！

這才有了七夕泛舟，程嘉寧落水溺亡的一幕，好在這兩年慕容朔掩飾得好，讓人覺得他對程嘉寧一往情深，程嘉寧是真的失足落水！

“你住口，這樣的話，且不可再說了！”程庭立刻變了臉色，訓斥道，“咱們沒有錯，錯就錯在她長錯了臉，不該越長越像貴妃，你也不想想，一旦東窗事發，咱們都得死，你我，整個程家，齊王，都給跟著陪葬，我若不除掉她，豈不是自掘墳墓？她必須死！”

蘇氏臉色蒼白地閉了嘴。

憑良心說，她並不喜歡程嘉寧，也不願意聽她喊她娘。

那個孩子雖然生下來就被抱到她身邊，但她卻沒讓程嘉寧吃她一口奶，而是全都把她托付給了奶娘，再長大些以後，她依然不喜歡程嘉寧，總覺得那個孩子生來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勢，加上她酷似貴妃娘娘，她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直到程嘉寧出事，她心裏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覺得總算是擺脫了心裏的一根刺。

如今，家裏先是在大年夜失火，姓莫的瘋婆子嘴裏喊著嘉寧回來了，現在又在花園子裏發現了程嘉寧的貼身玉佩，不能不讓她膽戰心驚，她甚至擔心，有一天，她一回頭就會發現程嘉寧真的站在她身後，滿是幽怨地看著她……

“你也不用擔心，我這就帶人親自去看看嘉寧的墳，順便給她再做一場法會，讓她找個好人家早日投胎吧！”程庭見蘇氏是真的害了怕，語氣也變得緩和了許多，上前拍拍她的肩頭，安慰道，“你放心，等齊王繼了皇位，我平生的夙願也算了了，到時候咱們關起門過日子，再也不理任何閑事！”

這天下原本是他們宇文族的天下。

作為宇文族的後人，他有責任替祖宗把天下奪回來的。

“但願一切如老爺所願！”蘇氏嘆了一聲，又道，“秦王雖然是廢了，但燕王的勢力不容小覷，何況皇上龍體還算康健，咱們齊王什麽時候才能登上大位哪！”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程庭眼裏閃過一絲陰狠，冷笑道，“現在太醫院全是我的人，不出兩個月，皇上便會一病不起，然後我再動手收拾了燕王，那個位子不就是咱們齊王的了嘛！”

孝慶帝若是一病不起，定會考慮立儲之事。

他若是立了齊王為太子，那就最好不過，反之，若是不立齊王，立了燕王或者秦王，那他只能除掉他們，不過是要費一番周折罷了。

雖然程庭說得頭頭是道，但蘇氏還是病倒了。

她總覺得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程嘉寧在看著她，讓她毛骨悚然，吃飯不香，睡覺不得安寧。

加上程庭發現程嘉寧的陪葬物什的確少了一些，蘇氏更是確信程嘉寧是真的來過程家，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竟在元宵節前夕歿了。

京城傳言是程二小姐的鬼魂嚇死了蘇氏。

顧瑾瑜得知蘇氏的死訊，久久沒有動，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她手上終究還是沾了人命的，前世蘇氏待她冷冷淡淡，甚至都沒有抱過她，之前她一直認為是自己有病的緣故，現在想來，蘇氏知道她的身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吧！

她曾經渴望過蘇氏的懷抱，也渴望過蘇氏的笑臉。

但終究還是一次一次地失望了。

蘇氏只會對著長姐程嘉儀笑，也會對著兄長程禹笑，唯獨不會對著她笑！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不是她的骨肉！

想著想著，顧瑾瑜忍不住地淚流滿面，她不是為了蘇氏，而是為了前世的自己！

“姑娘，寧五小姐剛剛送來了帖子，她說她在聚福園茶樓等您一起去看花燈呢！”綠蘿拿著請帖興沖沖地走了進來，見顧瑾瑜臉上帶著淚，嚇了一跳，忙問道，“姑娘，您怎麽了？”

“沒什麽！”顧瑾瑜慌忙擦了擦眼淚，接過帖子，勉強笑道，“你下去準備準備，別讓五小姐等急了。”

綠蘿不敢再問，應聲退下。

京城的元宵節一向熱鬧，大街小巷掛滿了各種形狀各異的花燈，大姑娘小媳婦人人都不必避諱，大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猜燈謎，贏花燈，甚至已經定過親的未婚男女，還可以在下人的陪伴下見個面。

故而，還沒到天黑，各個酒樓茶館都已經爆滿。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比過年還要喧鬧幾分。

寧玉皎親熱地挽住顧瑾瑜的胳膊，興致勃勃地賞著花燈，紅通通的燈籠映紅了少女的笑臉，寧玉皎指著其中一對兔子燈道：“這兩個燈籠好看，咱們去猜那兩個，剛好一人一個，多好啊！”

顧瑾瑜也覺得那個燈籠的確很好看，便也饒有興趣地上前看那字謎，尚未走近，便見南宮素素率先搶在兩人前面，冷冷道：“老板，這兩個兔子燈我要了！”

按照習俗，猜燈謎得燈籠。

若是不想猜，自然就得拿銀子買。

小攤販大喜，忙收了銀子，畢恭畢敬地把兩盞兔子燈遞了過去，寧玉皎很是不服氣：“你這老板還真是見錢眼開，明明是我們先來的。”

“小娘子息怒。”小攤販陪著笑臉道，“是你們先來的不假，但人家這姑娘也是先付了銀子的，所以這燈籠自然得先給這位姑娘了！”

南宮素素一臉得意，就是搶你們的燈籠，那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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