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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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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如何行動?”蕭樂問林宴錦道。

林宴錦看著窗外的天色,等了片刻才回身對蕭樂小聲道:“這還得看容家與楊家如今鬥成了什麽樣子,阿樂,如今我不便出面,還得靠你去找小如探問一番。”

蕭樂點頭答應下來,第二日一早便去找了容絮,而蕭樂去的時候,容絮正在堂中與一名容家手下交代一些事情,見蕭樂到來本要立即開口,蕭樂卻搖頭道:“我不過來看看,你們先將正事說完。”

容絮“嗯”了一聲,接著同那人說話,等過了一會兒將人給送走了,他才回過身朝蕭樂道:“怎麽了?難道是大哥那邊出了什麽事?”

蕭樂搖頭:“宴錦很好,他自來到容家之後就平靜了許多,這幾日都乖乖待在房間當中,並未惹出什麽亂子來。”事實上林宴錦一點也不讓人省心,他這幾天雖然一直待在房中,但卻並沒有閑著,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寫出了一大堆書信要她以自己的名義送出去,甚至還讓蕭樂去接來了容家的賬簿仔細翻看,將整個房間弄得一團亂糟。

這些蕭樂自然不會說,她答應了林宴錦要將他神智恢覆之事一直隱瞞下去,直到時機到來。

聽了蕭樂的說法,容絮才算是放下心來,只是仍舊問道:“那麽你如今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蕭樂沈吟道:“來了也這麽久了,我來到京城,在後院照顧宴錦也許久了,不知如今可有什麽事情是我幫得上忙的?”

容絮皺眉,擺手道:“不必,如今我一個人還應付得過來,況且還有寧凈兒幫我,你只要照顧好大哥,讓他不要到處亂跑就夠了,如今除了容家,怕是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了。”

聽容絮的話,蕭樂也明白了過來:“當初你和爹一定要我帶宴錦盡快趕回容家,便是因為這個?”

“不錯,我打聽到楊望山如今非要生擒大哥不可,已經派出了無數人手,你們在外面我和爹實在是放心不下。”他這樣說著,提到容家老爺容善卻忍不住又緊蹙了雙眉。

見容絮神色有異,蕭樂又問:“爹出什麽事了?”

容絮搖頭,只嘆道:“當初他在慶王府受刑傷了身子,雖然之後調養了許久但卻仍舊無法恢覆到從前,我們當初在清山上面的時候他便已經病倒了,但是楊望山那邊還需要有人處理,所以他才急修了書信讓我盡快趕回替他處理容家的事情。”

“爹他……”蕭樂神色擔憂。

容絮看向她,忽的道:“既然你一定要找件事情做,不如你帶著大哥去照顧爹吧,爹他如今體弱,卻還總想著要管楊家的事情,我怕他再這樣下去病情會更為嚴重,你替我看著他讓他好好休養便夠了。”

蕭樂點頭答應下來,卻又問道:“楊家那邊,當真不要緊?”

容絮負手長身而立,徑自走到了大門處,只回頭道:“楊家想要篡位,卻沒那麽容易。”

蕭樂一怔:“篡位?”她沒有料到容絮竟然也猜中了這一層。

容絮挑眉,並不清楚蕭樂也已經從林宴錦的口中知曉了楊望山的陰謀,只出聲解釋道:“不錯,他們如今的一切動作不過都是在牽制京城當中的勢力,為的便是給自己提供機會,只要時機一到,他就會擁戴小王爺為王,只是……如今小王爺宋參在我們的手裏,他即使想要篡位,卻還少了一個皇帝。”

蕭樂垂眸,道:“楊望山必定不會就此罷休。”

“楊望山或許再過幾天便能夠查到小王爺在我們容家了。”容絮道。

“若到時候楊望山向容家要人,容家卻不能夠扣住人不放。”蕭樂十分清楚這其中的輕重。

容絮道:“不錯,所以我們必須抓住這一段時間做些什麽,等到時候楊望山找到了小王爺,逼得容家放了人,他也沒有辦法再圖謀王位,如今便是最關鍵的一段時間。”

“我知道了。”蕭樂點頭,心中已經理清了一個大概。

回到自己與林宴錦的房間之後,蕭樂便將容絮口中所說的一切都告知了林宴錦,林宴錦聽罷細思半晌,朝蕭樂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妨便先去照顧爹吧,我離開容家這麽久了,還從未好好孝敬過他。”

蕭樂看他神色,只覺出他笑中帶了些許苦澀之意,她遲疑片刻問道:“那麽楊家的事情,我們便不管了?”

林宴錦搖頭:“小如比我料想的反應還要快,看來這件事情我做的那些已經夠了,只要現在宋參還在容家,其他的事情交給他就夠了,何況他的身旁還有一個寧姑娘。”

“如此一來,我們便去照顧爹?”蕭樂問道。

林宴錦嘆道:“是啊,當初因為一直不願面對爹娘因為被害的事情,我一直不願與爹說話,如今想來……我當初太過軟弱了。”

“只是現在……”蕭樂仍舊照顧他的感受。

林宴錦仰起臉朝蕭樂笑笑,搖頭道:“不必擔心,過了這麽久了,我若沒有想清楚,豈不是枉為容家人?”一直以來,容絮都在說,容家絕不會是軟弱之輩,絕不能躲在旁人的身後。

蕭樂笑了笑:“爹若是知道你恢覆了,一定會很高興。”

“但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林宴錦低聲道。

“爹如今在屋中養身子,應當不會將你恢覆的事情傳出去才是,即使讓他知道了應該也沒什麽關系……”蕭樂道。

林宴錦拉住蕭樂的手,苦笑道:“縱然是頂天立地的容家人,你好歹也讓我先和爹接觸一段時間再說吧?”

蕭樂見他這般無奈模樣,竟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說到底,林宴錦自小被綁架,之後又一度神志不清,與容家老爺容善之間的相處時間也不過只有幼時那一段時間。只是那個時候林宴錦經歷的事情不多,容善又經常忙於容家的事情,陪著林宴錦的時間並不算多,所以這一對父子雖感情極深,但對於彼此的了解仍是甚少。林宴錦有所顧慮,不願一開始便讓容善知道自己已經恢覆了神智,也應該是出於這個原因。

同林宴錦一道來到容善的院落外面不遠,蕭樂朝林宴錦道:“你當真要先試探一下再說?”

林宴錦點頭,卻道:“並非試探,只是不知若是正常的情況下該如何與他相見。”當初林宴錦自慶王府地牢中逃出來之後,雖平安脫身卻也未曾回到容家,也未曾去見蕭樂,其實許多原因便是在此。神志不清的時候可以陪在一起,但一旦恢覆,便無法面對了,有些事情,只有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才能夠坦然面對。

聽了林宴錦的話,蕭樂了然點頭道:“好。”

“那麽……你今天應當是什麽性格的?”蕭樂還沒有忘記林宴錦這特色的瘋病,每天換一種性格,自從林宴錦正常以後,她就得費腦子每天替林宴錦想應當用什麽樣的性格去應付眾人,如今想來還當真是費神,也不知道當初林宴錦是怎麽瘋得那麽隨機那麽自然的。

實際上林宴錦也很苦惱,每天想怎麽瘋的確是十分耗神的事情,更何況他還得去考慮自己這樣瘋對自己的形象有什麽影響,會不會看起來太過幼稚太過丟人。

“若是不然,你今天就來個沖動咆哮的性格把。”蕭樂提議道。

“……”林宴錦搖頭,“太難看,還會嚇著爹。”

“那就愛哭,見人就哭。”蕭樂說。

“這個裝過了,而且要擠出那麽多眼淚很不容易的。”林宴錦連連搖頭。

蕭樂長長嘆了一口氣,只怪林宴錦瘋得太過奇葩。

林宴錦也很憂郁。

最後兩人商量了許久才終於算是進院中敲了容善的房門。屋中很快便傳來了容善的咳嗽之聲,沒過多久,便見房門打開,一名老仆人站在門內,朝著蕭樂和林宴錦恭恭敬敬施了個禮。林宴錦沒說話,蕭樂朝那人微微頷首,低聲問道:“我們是來照顧爹的,不知爹身子可有好些?”

老仆人皺著眉,嘆道:“老爺的身體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近這幾日更是嚴重,哪有那麽容易好起來……怕是還得將養好一陣才行,只是如今這種情況,想要好好養身子也沒機會……”

“老江。”容善的聲音自屋中傳了出來,雖有些虛弱,卻也叫那老仆人立即住了嘴。他回過身去,朝著屋中倚床而坐的容善道:“老爺,老江說得哪裏不對了?”

容善苦笑一聲,擺手道:“哪裏都錯了,老江,別同孩子說這些,快讓他們進來。”

老江臉色變了變,似是想要數落容善,道到了嘴邊卻還是看了蕭樂和林宴錦一眼,最終搖頭道:“罷了,老爺,大少爺和少夫人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便好好同他們說說話,也別再忙著處理事情了,放一旁吧。”

容善本不情願,但見蕭樂和林宴錦已經進了屋子,終是擺手道:“替我將這堆東西拿回去吧,這裏有阿樂和錦兒就夠了。”

“是。”老江見容善終於松了口,這才拿起擺在容善面前桌上的那一對冊子往外而去,等到那老仆人離開之後,容善才朝著林宴錦和蕭樂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坐到自己的床邊來。

蕭樂拉著林宴錦依言坐下,等了一會兒才聽容善笑道:“還好你們兩個平安到京城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催促,就怕你們在路上出什麽事情。”他這般說來,應當並不知道林宴錦在路上曾經受傷一事。如今林宴錦的傷也總算是無礙於行動了,這件事情便沒有必要讓容善知曉。蕭樂了然於心,對容善道:“我們一路未出什麽事情,讓爹擔心了。”

“沒事就好。”容善笑笑,接著往林宴錦看去,卻是久久未曾開口。

“爹?”蕭樂出言詢問。

容善這才道:“錦兒……這一路上,沒受什麽驚嚇吧?”

林宴錦一直沈默不語,此時被容善這樣一問也沒有立即回應,只是與容善對視片刻,忽的往後退了半步才搖頭,小心翼翼地道:“錦兒沒事,爹不必擔心。”

容善一怔,往蕭樂看去:“錦兒他……”

他似乎本要問林宴錦是不是好了,但見林宴錦垂眸神色毫無變化,當即又改了口道:“錦兒他當真沒事?”

蕭樂遲疑片刻,搖頭道:“並非如此,當初容絮離開之時宴錦便被楊覆給捉去了,楊覆囚禁了宴錦一段時間,我們將他救出之後,他的病情似乎更嚴重了些。”

容善皺眉,雖未曾言語,但眸色卻是驟然冷了下來,他朝蕭樂道:“將事情詳細告訴我。”

蕭樂點頭答應下來,蕭樂一口氣將當初在楊覆那裏的情形說給了容善聽,只是卻並沒有說起林宴錦神智清醒之事,只說是葉還秋救了二人。聽完蕭樂的話,容善才長長吐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那位葉公子當真是幫了我們容家不少,只是不知他現在在何處,為何沒有與你們一同來京城?”

聽到容善這樣問,蕭樂道:“他說他還有要事要辦,便先離開了,想來沒過多久還會再來容家找我們。”

“何事?”

“我並不清楚。”蕭樂搖頭。

容善也沒有要追問下去的意思,但見林宴錦在這期間一直不曾開口,仍是有些擔憂,便道:“錦兒他今日如何了?”蕭樂明白容善話中的意思,她認真的撒謊道:“宴錦他今日很安靜,看不出什麽異狀來,只是你問他一句話他便答一句話,你不問他他便不會說話……”這是蕭樂和林宴錦在容善的屋子外面想了半天才終於想出來的性格,如此一來正好既不會嚇到容善,也不會讓林宴錦在容善的面前太過失態。

容善沈默片刻,忽的問道:“當真如此?”

蕭樂又“嗯”了一聲。

容善將視線轉向林宴錦,良久忽的問道:“錦兒,你可還記得你是誰,我是誰?”

林宴錦看著容善,平靜應道:“我是容錦,你是我爹。”

“錦兒。”聽到林宴錦的回應,容善瞇眼笑了笑,忽的一把握住他的手,嘆道:“老了,聽到這一句,就覺得滿足了。”

蕭樂見此情形,忍不住亦是在心中嘆了一聲。她朝林宴錦看去,只覺得林宴錦神色亦是微微變了變,似是想要開口,卻最終仍是將話咽下了。

“爹,你若是有什麽話想問他,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蕭樂似是不經意的道。

這也是她先前與林宴錦商量出來的,之所以裝成這個性格,便是想要讓容善放下心來,將想說的話都與林宴錦說出來,如此一來,林宴錦也算是能夠安心下來將一切真相告知容善。

容善點頭,朝林宴錦道:“錦兒,你可還記得這裏?”

林宴錦垂下眼,道:“這裏是容家,是我幼時住過的地方。”

“這裏也是你家。”容善柔聲道。

林宴錦沒有回應,仍舊垂著眼。

容善又道:“如今你回來了,爹也回來了,便不必再擔心了,你可以重新在這裏住下來,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將你的身份公布於天下,容家一直以來都有兩位少爺,你的存在,應該讓天下人都知曉。”

容善伸手按住林宴錦的雙肩,林宴錦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這些事情當初你清醒的時候我沒辦法跟你說,到了現在才說出來,你會不會怨怪我?”容善連聲嘆氣,臉色蒼白,輕輕咳了一聲,他朝林宴錦道:“我聽說,你是將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爹明白你的苦楚,只是這些事情本就與你無關,你才是被害的那個人,若不是爹惹出了這麽多的禍事,又怎會連累你一個孩子受苦?”

“你若是能夠聽到我的話,能夠聽懂我的話,就不要再自責了,你能夠恢覆過來,就是我如今最大的安慰了。”容善說完這句,想了想卻又忽的改口道:“不,即使你無法恢覆,能夠再喊我一聲爹,我也已經滿足了,爹只是恨天不公,讓你一個孩子承受了我當初種下的惡果,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是爹對不起你。”容善將林宴錦擁住,輕輕拍打他的後背。這般的動作,就像是在安慰一個孩童一般。

或是在容善的心中,林宴錦本就只是一個孩子。

林宴錦神色終於無法再平靜下去,他紅著雙目,任容善這樣抱著,容善看不到他此刻落在自己肩上的淚,只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對方的背。

蕭樂看著兩人的動作,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她還記得當初林宴錦拼死進入慶王府便是為了將容善給救出來,而容善平安回到容家,林宴錦卻詐死,所有人都以為林宴錦已經死了。容善聽到消息的時候看起來很平靜,這位老者從來不會在旁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感情。他隱忍著,他是一家之主,乃是容家的支柱,所以他不能倒下。

但現在,他這樣抱著林宴錦,他以為林宴錦神志不清所以才說出這些話來。這時候蕭樂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林宴錦的用意,他的試探,試的或許並不是容善對他究竟原不原諒,他早知容善從未責怪過他,他只是想讓容善將一切都說出來,將一切的情感都表達出來。

他太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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