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乍到，要做好手上的本分事兒，容易。

但要兼顧各方面卻是難事兒。

尤其，那師爺人雖然走了，但她攥著別人的事兒，那些個“別人”還是得聽她的話。

否則她一個不高興，給捅出去，那些個“別人”都是要遭大難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衙門裏頭的渾水，是一處比一處渾。其中牢獄內尤為甚。

我一進去就被酸腐惡臭給熏了出來，實難想象那些獄吏是如何在裏頭喝酒吃肉……那些排洩物都沒人收走嗎？大冬天尚且如此，夏天還不蛆蟲滿地的爬麽？

惡心，實在惡心！

獄吏老大陳頭給欠身陪著不是，說來說去還是怪我招呼都不打一個，自己跑來，所以她們才沒來得及收拾。

既然她話是這麽說的，那我就看著她們把牢房收拾出來，什麽時候收拾妥當，這個班的什麽時候下工。

好在十二人齊心協力忙活了一個時辰，總算把牢獄裏沖洗幹凈，垃圾在壩子上堆了一座小山，其中竟然還有個死孩子……看樣子出生沒幾日，屬於是夭折了。

我記得清楚，牢中犯人並無有孕之人。

便要拿陳頭問罪。

這事兒陳頭也是嚇了一大跳，她的說辭是，去年漲大水，把牢房淹了，男女犯人同關在一處，這才出了事的。

這事兒我還真不信，想也知道，是獄吏監守自盜弄出了這麽個事來！

叫她們把苦主請出來，那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生得有幾分清秀，因長時間不見陽光，膚色慘白。

問他誰做的，他不說。

我再次拋出誘餌說，若我給你殺妻一案翻案，你肯說麽？

他仍是搖頭。

我愕然，看來獄吏中，迫害他的便不是一人了。陳頭忙陪笑道，“大人，您看，這事兒既然已經發生，未來我們定當嚴加看管，絕不會在發生類似事情！”

她這是變相在脅迫犯人，往後要更加嚴苛麽？我點點頭，走到其中一個獄吏面前，勾心一拳，她便倒在地上，叫都叫不出來。

我嘿喲笑了，“你這小身板，還不及個男人抗揍，誰放你進來當差的？”

再走到第二位，她便有防備，“大人，你要幹嘛？”

“試試底下人的身手，來！”我言罷，已經對她下了狠手。兩拳幹翻在地，順便補上一腳，“下一個！”

“大人，你這是公報私仇！”第三個驚恐要跑，被我學孟淺那招擒拿踹到，一拳打在下巴盒子上，也是鮮血長流。但我手下的更狠些，把她牙都打掉了。

我說，“我與你並無私仇，只是我初來乍到，對前知府留下的老人，各方面的實力，不是很清楚。”

接著下一個已經跪下求饒，被我一腳踹翻，我繼續道，“獄吏平日裏要對付的都是窮兇極惡之人，若是沒點兒本事，恐怕連個地痞流氓都相抗不過！”

我問陳頭，“陳頭，你說本大人講得，可還在理？”

陳頭抹汗，道“是，是大人說的是！”

“來，一起上，打傷了不要你們出醫藥費。”我誠邀她們一起來打，剩下的人一起上，我也沒多大壓力。

連我都很意外，原來我的格鬥功夫在這裏居然這麽吃得開！

我這招以暴制暴，倒是令我洩了不少惡氣，不過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把人都得罪光了。

我湊到陳頭身邊，故意小聲與她交代，留下那四個能打的，其餘的全部想辦法辭掉，限時五天，要是辦不好，她這縱容屬下惡意迫害犯人致其懷孕的罪名，我就要上報朝廷了。

而且，也甭想著殺人滅口，這招只會讓她罪加一等！

因為我能空降黃石城，後臺自然比那師爺硬。

我又拋出誘餌，只要陳頭肯為我辦事，過往她犯下的那些錯事，我皆可既往不咎，但她若敢對我有二心，我能輕易叫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這番威逼利誘效果自然是極好。

先拿下陳頭，我便有了經驗，再去快捕班，將三十二人集合。

拉去孟碩的練武場，這次直接叫孟淺出手試探。

說是試探，其實是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以前這些捕快仗著官家身份，四處惡霸相鄰，孟淺早就看她們不慣。

那些被打的捕快都喊不幹了，還沒被打的也大喊我們這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把戲。

對此我不置可否。

剩下的十四人，全是離不開這份工作，需要養家糊口的，我見過她們的本事，便按能力，將她們分到皂，壯兩班。

如此一來，正好把我先前搞空衙役空缺補上。

捕快班的空缺便讓孟淺給我想辦法，嘿嘿，我這時候臉皮極厚，“人是你給我打跑的，也該由你來補齊。另外我說說我的要求，也不用你能打，但必須能在你手上過上二十招，少一招都不算、”

“你這厚顏無恥之徒！”孟淺一腳來踹我，被我敏捷躲開，我笑道，“我不管，總之你得給我想辦法，不然我燒紙錢去跟王氏告狀！”

下午，春末夏初的大好時節，諾大的練武場上，孟淺追了我好幾圈，才追上，與我單挑了一場。

沒想到我居然能在她手上過百來招。

夜裏，我家男人突然叫道，“你這背上是給誰打得啊，這麽多淤青？”

“撞得，撞得。”我扶他進窩，最近他肚子小有起色我便與他換了個身位，遂背上的青傷都叫他看到了。

不過孟淺也沒下狠手，就是跟我正兒八經的過了一回招。期間偷了我十來拳，於是就成這樣了。

隔天我沒見到孟淺，卻瑞寧拉到檔案庫。

花了兩個小時，我把駐民戶籍冊補齊，流動人口登記完成驗收。便去前堂將三班召齊，宣布瑞寧便是府衙的新師爺。

今後收稅等於民生相關事宜，均按新駐民戶籍冊與流動人口登記為基準。

十二本冊子，三人一組，抄一份用於熟悉。

另外，巡捕要背誦街區店鋪名，作為年終績效考核，由巡捕老大李頭監督，如答不上來，第一年沒有年終績效，第二年直接請離、

獄吏要將人犯詳細資料記錄歸檔，獄吏老大陳頭負責核實，我會不定期抽查，凡有代人行兇，惡意傷害囚犯者，重罪處置。

府衙刑房取消，代而取之的是新引進的武江府鞭刑、

皂吏暫時除了本職工作外，暫時只需要輔助獄吏維持牢獄衛生即可。

因為關於衙門新法令，我還沒著手開始搞。

眼下，需要去把那兩位被我打跑文書找回來，因為這時候讀書人身價還是很貴的，我仔細算了下，整個黃石城還真找不到比她倆更便宜的文書了……

兩位文書家裏也是窮得很，其中一個夫郎還生著病，瞧著境況委實堪憂。

我真是氣得夠嗆，因為這家老爺子居然還好意思罵我！

我挨了罵，回頭就給那文書一拳，怒道，“你家裏如此艱難，我叫你好好幹活，你還怎麽好意思偷懶？青光白日裏睡得叫都叫不醒，你還好意思歪曲事實、”

文書哭喪道說都是師爺叫她們那樣幹的，否則她們飯碗難保。

我就氣笑了，問她，那最後飯碗你們保住沒？她苦著臉搖頭……我抄著手笑道，“這衙門當家的是我，你們要是肯好好聽我的，哪會落得今天？”

那老爺子一聽，便聽出我話裏的意思，忙把他女兒按跪在地上，再三保證不會再有二心，順便還給她塞了兩拳頭。

這兩位文書我便輕松收回來了。

首先她們倆的工作便是謄寫，新駐民戶籍冊與流動人口登記，另外她們的直屬老大是瑞寧，我也給瑞寧下了規定，辦不好，罰奉。

幾日後，突然消失的孟淺又突然鉆出來，還把我往前堂拽，叫我驗貨。

前堂九個年輕力壯的武行，正好奇的打量著府衙內的情況。

“哇！孟淺，你哪兒找來的？”這些練家子一看就是有真功夫的，瞧著站姿都與旁人不同。

“大人！草民方竹帶忠武堂的姐妹們，前來報道！”

“好、”我太高興了，上前與方竹等九位武行握爪，這些人以後就是我衙門裏頭的捕快了，有她們罩著，諒那些宵小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衙役的更替完畢，連捕快也一水換成孟淺的舊識。

方竹，姜良，郭鵬，薛騰，方寒等人都是孟淺同屆的武行，能靠拳頭打到京城武舉考試裏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有方竹等人加入，府衙戰鬥力飆升。

府衙的軟硬實力提升後，孟碩與單璞便重新與我走動結交。

先說孟碩，她雖是個守城將軍，但接觸一兩次我便察覺，她城府比單璞更甚。

雖她握著守城兵力，屬於地方官必須交好之人，但她暫時於我並無用處，所以我對她只能是不溫不火的吊著關系。

單璞則是我要親近之人，但我們並無利益交結，暫時難以拉近關系。

我與中西走廊的管事霍言倒是交往甚密、

雖然表面上我們並不聯系。

但私下書信往來甚密，

我們往來書信的內容，一開始是圍繞貿易利益來談，霍言雖是個古人，但文采斐然，經商本事一流，眼界開闊，當真是個奇人！

中期信件中，便暧昧許多了，其中很多都涉及到了大昭的根本利益，我有幾次刻意回避，都令她頗為不解。

霍言當我是正直愛民之人，而我卻屢屢表現出逃避之意。

事實上我害怕的事，我也躲不開、

帝王並不信任我，她一開始也沒打算善待我，若我還傻傻的不為自己考慮，那我未來的下場一定是極慘。

我亦開始反思，我到底是要的是什麽，以我的能力我能做到什麽……霍言的賞識，於我而言究竟是機遇，還是災難？

我與霍言交結多了，底線慢慢放開，到了夏末時，居然明著和她討論月國來使問題。

黃石城作為中轉站，這趟來使途徑此地會使我獲利不小、

因此我自然要對月國來使予以優待。

但也不能太好，否則帝王會不爽。

霍言最後一封信，是給我講了她與月國國王與她通信內容。

她居然和我講這些！

我又驚又喜，此人實在厲害，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信得過我。如果她知道我是帝王的特派員，她恐怕要後悔死的！

說道特派二字，我又覺得可笑之極。

帝王不過是見我還有點兒意思，便利用我來辦事罷了，這樣黃石城任職，也只是試探我的能力。

若我做得好，當然會把調回京城，繼而重用。

若我做的不好，她隨便把我往哪個犄角旮旯一放，我知道了霍言這麽多秘密，帝王不殺我，霍言都會殺我……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霍言一定是有能力殺我，她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故意透漏秘密給我。

那些通信我看完便燒了，我覺得與其留著所謂的“證據”導致死期提前，倒不如珍藏在心裏，試著與死神談判，看看能熬到什麽時候，能獲得多大利益。

當然，這事兒連司徒靜初都不知道，他現在身子一天天沈重起來，我不想讓他擔驚受怕。

正如喬斑當初所說的那樣，黃石城內的水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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