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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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心中一梗, 無力，還有被捉弄的可笑。
他緊鎖著眉心，終於展露出情緒不可控的一面。
“餘漾。”
江燃頓了頓, 黝黑的眼底一片涼薄，唇邊驀地添了些諷刺地意味：“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挺像男小三兒啊。”
什麽男小三？
他是不是以為蘇千俞是她的男朋友？
餘漾怔怔動唇：“學長......”
沒給餘漾解釋的機會，又或者不想聽她的答案。
江燃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倒有點像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餘漾趴在臺燈下寫作業, 下巴抵著桌子, 看著垂頭喪氣，像一盆缺了水分, 蔫噠噠的植物。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作業本上已經寫滿了江燃的名字。
滿滿當當一頁紙, 字跡潦草，跟鬼畫符似的。
“明明就是吃醋了, 還不承認。”
餘漾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很小聲地自言自語。
今天這情況, 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想了很久，餘漾拿出手機, 準備發短信給江燃，好好解釋解釋。
就在這時, 宿舍的門被人推開，只見宋寶玉懷裏抱著一份文件夾，氣喘籲籲地進來。
“我們社團那幫人真是太難伺候了，一個例會而已, 開到現在才結束！”
會議一結束, 宋寶玉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回宿舍。
餘漾見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連忙遞了瓶水給她：“怎麽跑這麽急啊？”
宋寶玉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眼睛都在發光：“你這小孩，認識蘇千俞怎麽不早點跟我說啊！”
宋寶玉做夢都沒有想過，她的寶貝室友，居然認識她的男神。
四舍五入，就等於她也認識。
餘漾抿唇，重新耷拉下眼皮，拿著筆將作業本上的名字塗掉，小聲哼哼：“你也沒問過我呀。”
而且她說了不止一遍，她認識蘇千俞，可寶玉就是不相信。
宋寶玉湊過來，眼裏閃著八卦的光芒：“你快跟我說說，你倆怎麽認識的？”
餘漾正要開口，宋寶玉神秘兮兮地打斷：“你該不會是蘇千俞的圈外女友吧？或者隱婚妻子？又或者——”
“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
宋寶玉的腦補越來越離譜，餘漾無奈搖了搖頭，認真解釋：“他是我表哥，我舅舅的孩子。”
“唔，只比我大兩個月。”
宋寶玉忍不住“哇”了聲，急急問：“漾漾，下次能不能幫我要張簽名！”
餘漾輕笑：“沒問題。”
兩人正說著話，一串陌生號碼忽然打進來。
餘漾按下接聽鍵，一道溫和的男聲傳來，聽著很年輕。
“餘小姐你好，我是蘇千俞的助理。”
餘漾疑惑：“找我有事嗎？”
助理：“是這樣的，千俞有些禮物要送你，我現在就在女生宿舍樓下。”
“你現在方便的話，可以下樓拿。”
中午的時候，那家夥好像的確說了，送她一份遲來的禮物，獎勵她成為高考狀元。
掛了電話，餘漾匆匆跑下樓去拿。
當看到助理腳邊那幾個超大紙箱時，餘漾整個人都驚呆了。
哪有人送禮物，整箱整箱的送啊。
四個大箱子，餘漾一個人沒辦法搬上去，好在宿管阿姨通融，助理帶來的人幫忙將四箱禮物搬到了餘漾的宿舍。
宋寶玉看著幾只大箱子，從香水護膚品再到衣服包包，應有盡有，全都是國際品牌，還有些她叫不出名字。
這是什麽神仙哥哥啊！
宋寶玉看得目瞪口呆。
餘漾還在發愁，這麽多東西該往哪放，有些生活用品一時半會也用不完，索性分給室友，大家一起用。
方清怡剛進宿舍，便看到室友們正忙忙碌碌收拾東西。
寢室不大點的地方，擺滿了箱子。
方清怡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嫌棄地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回到自己的位置。
無意中瞥到餘漾桌上放的水桶包，撞色的皮革飾邊，款式挺像Mercer Gallery的限量款。
方清怡目光微頓，隨即掃了眼紙箱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些被她認為是垃圾的東西，居然都是一些頂奢。
Gi的手表，Fendi的絲巾，Cartier的項鏈，凡是方清怡能認出的品牌，每一樣都價格高昂。
這一堆東西加起來，最低也要七位數。
餘漾家境普通，根本沒錢買這麽多昂貴的奢侈品。
方清怡挑眉，隨手勾起箱子裏的一款挎包，淡聲道：“這款LV可是限量版，不過仿得還挺像真的。”
說完，方清怡又將手裏的包丟回箱子裏。
“這麽多地攤貨，用得完嗎？”
餘漾抿唇，皺了皺眉頭，對於方清怡亂丟她的私人物品，還是有點生氣。
“你怎麽就確定，我的包是假的？”
面前的女孩難得一副冷臉看著她，方清怡輕哼了聲，眼尾微挑，故作驚訝道：“難不成這些奢侈品都是你自掏腰包買的？”
餘漾抿唇，聽著方清怡的陰陽怪氣很不舒服：“這些的確不是我自己買的，是別人送——”
方清怡直接出聲打斷她，眼神輕蔑：“那不就行了，你壓根沒那個經濟實力，別人送的假貨，也就騙騙你這種小白兔了。”
面前的女孩氣得臉頰通紅，腮幫子鼓鼓的，簡直就是個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方清怡摸準了餘漾的脾氣，才會肆無忌憚地對她出言不遜。
一旁的宋寶玉一聽這話就來氣，方清怡就是典型的見不得人好，虛榮心又強。
她擼起袖子，大剌剌的擋在方清怡面前：“你會不會說人話啊？陰陽怪氣有意思？”
方清怡揚眉，眼底的諷刺褪去，有些惱火。
宋寶玉：“你一會說漾漾沒那個經濟實力，一會又說別人送她的是假貨。”
“合著就你有張嘴會說，就你能耐，就你識貨？”
方清怡撩過落在胸前的長發，神情有些無辜：“真話是有點難聽？還不讓人說了？”
宋寶玉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實在想不通怎麽遇上方清怡這種人間奇葩。
兩人有愈吵愈烈的架勢，宋寶玉正要跟人理論，耳邊傳來一道溫軟卻又堅定的聲音。
“方清怡，你知道LV和Gi的假貨長什麽樣嗎？”
餘漾放下手中的東西，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著她，清麗精致的小臉沒什麽情緒。
方清怡擰眉，咬著牙，唇線微繃。
餘漾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方清怡身後的衣櫃，眼神無波無瀾，淡聲說：“就你櫃子裏的那些包，除了那個二手的MK，其餘都是假的。”
方清怡眼睛睜大：“你胡說八道！”
餘漾抿唇，表情有點無語：“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拿去專櫃鑒定一下不就知道了？”
櫃子的那些名貴包包，都是她男朋友送的禮物，對方堂堂一個企業經理，怎麽可能送假貨？！
方清怡怒睜著眼睛，被氣笑：“你要是眼紅就直說，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隨便說幾句我就信？”
餘漾沒再說話，面色平靜地盯著方清怡看了幾秒，而後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沒再跟這人繼續糾纏。
箱子裏一堆東西等著她整理。
方清怡以為她是理虧，揚著下巴冷嘲熱諷：“早點把這些東西收拾幹凈，別影響我休息。”
餘漾整理著箱子裏的東西，順便將一些護膚品和零食分給寶玉和另一個室友。
聽見方清怡在她腦門上喋喋不休，她連眼皮子都沒擡，不僅沒生氣，語調懶洋洋地：“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麽嗎？”
餘漾拿出箱子裏一個漂亮的星光小臺燈，起身放在書桌上。
見方清怡正面若冰霜地盯著她，餘漾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像個小醜。”
餘漾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方清怡頓時被氣得不輕。
一通瘋狂輸出後，餘漾跟宋寶玉十分默契地不搭腔，兩人自顧自地說話，完全將她視作空氣。
方清怡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自己生悶氣。
周六下午就是音樂社團的第一次成績考核。
開學那會，餘漾得知江燃在音樂社團，而且還是副社長，於是當機立斷，拽著宋寶玉一塊報名了音樂社團。
餘漾擅長彈鋼琴，宋寶玉沒什麽才藝，只會拉二胡，還是她小時候跟著外公學的。
至今為止，只會拉一首《兩只老虎》。
考核前一天晚上，徐君鶴作為社長，在群裏@了全體成員。
考核結束後有聚餐活動，有空的人都可以去。
當天下午，餘漾出發之前，特意挑了一條長袖連衣裙，淡粉色的碎花圖案，再搭配一雙黑色小皮鞋，簡直就是小蘿莉。
猜到江燃很可能也會去，餘漾不僅穿了裙子，還找來網上的妝容教程，對著鏡子捯飭了很久。
宋寶玉臨時有事，先出去一趟，當兩人在考核教室見面以後。
宋寶玉盯著面前的小姑娘看了半晌，眼神震驚，表情也有點一言難盡。
“你...化妝了？”
餘漾笑瞇瞇地點點頭：“好看嗎？”
看到漾漾那兩條用力過猛，頗具喜感的蠟筆小新同款眉毛，宋寶玉想笑，但又覺得挺可愛。
“怎麽說呢...還行吧。”
化妝這方面，餘漾完全是新手全靠視頻教學和自己的手感。
想到自己以前總是一副素面朝天的狀態追著江燃跑，餘漾拿出小鏡子看了眼，對自己的妝容格外滿意，胸有成竹道：“說不定江燃就喜歡我化妝的樣子。”
宋寶玉溫和又慈祥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想法不錯。”
考核教室的學生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大二的學長學姐，也參與本次考核。
宋寶玉抱著自己的破舊二胡，與周圍的吉他，薩克斯顯得格格不入。
“你看到沒，現在彈鋼琴那個，藝術學院的院花梁穎，據說以前也喜歡江燃。”宋寶玉看了眼正前方的女生，小聲八卦。
餘漾擡頭，順著寶玉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那女生穿著卡其色的風衣，頭發很長，白白凈凈的一張臉，看起來寧靜溫婉，是那種讓人很有保護欲的長相。
餘漾見過校花趙夢星，即使知道對方追過江燃，也不覺得有危機意識。
但眼前的女孩卻讓她很驚訝。
舉手投足間都能體現出很好的教養。
餘漾看了會，忍不住問：“那江燃喜歡她嗎？”
宋寶玉撇嘴，搖搖頭：“江燃那種大冰塊，誰能捂得化呀。”
怕漾漾多想，宋寶玉真誠鼓勵：“相信自己，你或許就是那個例外。”
餘漾抿唇，小聲道：“我一直都很有信心的。”
江燃這人雖然對什麽都冷淡，可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對她態度的細微變化。
直覺告訴她，江燃對她並不是沒感覺。
或許只要她再努力一點，江燃遲早會對她心動。
...
江燃到的時候，考核已經進行到一半。
他還沒走到考核教室，空蕩蕩的走廊裏回蕩著一陣旋律悠揚的琴聲。
很流暢的旋律，沒有分毫瑕疵，不難聽出，彈琴的人功力不錯。
江燃聽到前面一段，唇角稍揚，劃過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對方彈的應該是莫紮特的《鋼琴協奏》之一。
從教室後門進去，當看見正在演奏的人時，江燃目光微頓。
午後的陽光正盛，光暈刺眼。
斑駁的樹影透過玻璃悄悄鉆進來，落在女孩臉上，薄嫩嫩的皮膚在光下有點透白，細膩如羊脂玉一般，松松紮起的黑色馬尾愈發顯眼。
教室裏人很多，江燃卻一眼註意到坐在鋼琴前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餘漾彈琴。
那個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頭轉的小姑娘，此時安安靜靜端坐在鋼琴前，纖長白皙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躍。
女孩嘴角漾著輕輕淺淺的笑意，一雙烏黑澄澈的眼，如清潭般靜謐，能直達人心。
江燃盯著那道瘦弱挺直的身影若有所思。
直到思緒被後排坐著的幾個男生打斷。
“這小學妹也太可愛了吧！老子的猛男心都要化了！”
“誒誒，你們誰過去要個聯系方式唄？”
“你們忘啦，這妹子早就心有所屬了，追江燃的動靜，全校應該沒人不知道吧？”
“這有什麽的，我看江燃那態度以後也不會答應，可惜這小學妹了，還不如我自己來呢。”
幾個大男生坐在角落裏七嘴八舌地講，當提到餘漾追江燃這檔子事的時候，其中一個男生莫名覺得背脊一涼，隨即往後看了一眼。
整個人驀地一僵。
江燃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此時懶懶地倚著座位，微垂著眼睫，跟個冷面閻王似的坐在他們後面。
這人不說話的時候，周身寂靜，看著寡淡又陰沈。
男生連忙捅了捅同伴的胳膊，示意他少說話。
一行人剛好討論到，誰去要餘漾的聯系方式。
“他倆又不是情侶，我也可以爭取啊。”
“萬一小學妹幡然醒悟，放棄江燃也說不定呢。”
被兄弟一番眼神示意，那男生緊跟著回頭，瞥到江燃後，整個人像被按下暫停鍵。
江燃沒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眼窩深深，喜怒難辨。
話已經說出口，哪能反悔。
那男生看了眼江燃，語氣像在跟人打著商量。
“燃哥，反正你跟小學妹沒戲，不如給我個機會。”
江燃閑散擡眸，皮笑肉不笑，聲音不高不低地開了腔：“隨便。”
隨便就是都可以的意思嘍？
聞言，幾個男生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剛才還打算要餘漾聯系方式的男生，這下果斷起身。
與此同時，餘漾的考核也結束，徐君鶴正拿著筆，給她打分。
坐在教室前排的人有的在鼓掌，似乎很認可餘漾的考核成果。
小姑娘抿著唇笑，軟軟糯糯的臉頰粉撲撲的，表情還有點不好意思。
尤其那兩條蠟筆小新似的眉毛，讓人看了想笑，又覺得可愛。
江燃耷拉著眼皮，跟一尊雕塑似的定在原地，漆黑剔透的眼眸疏離寡淡，面色平靜地註視著那個男生一步步走向餘漾。
他像個雲淡風輕的旁觀者，好整以暇地看，神色莫辨。
不知哪來的自信，江燃篤定，餘漾肯定不會將自己的聯系方式隨隨便便給別人。
就在他這樣以為時，眼前的畫面顯然跟他想的有很大出入。
那男生先是輕拍了下女孩的肩膀，餘漾轉身，兩人就這樣說上了話。
有說有笑，還挺有話題。
江燃舌尖頂了頂嘴角，煩躁的嘖了一聲。
也不知道那男的對餘漾說了什麽，小姑娘摸了摸鼻尖，臉上透著明媚的笑，而後接過男生遞來的紙和筆，寫了什麽，又還回去。
江燃微瞇了瞇眼，眼裏意味不明。
這小孩真給人聯系方式了？？
很快，餘漾被一旁的徐君鶴叫去領一張報名表，要到聯系方式的男生則笑得滿面春風，步伐歡快地朝同伴走過來。
男生臉上的笑實在晃得刺眼又欠扁。
江燃目光沈沈地睇了他一眼，神情有幾分冷淡。
今天本來沒江燃什麽事，聽說社團考核，他純屬路過，進來看一眼，沒別的意思。
倒是撞見一個對餘漾圖謀不軌的。
江燃煩躁地握緊了手機，整個人無比壓抑。
就像現在，很想抽煙，可惜一摸口袋，只有兩顆戒煙糖。
關鍵前面幾個人還聒噪得不行。
深怕別人不知道，就他們長了張嘴。
“臥槽，兄弟牛逼啊，真要到聯系方式啦？”
男生得勝似的揚了揚手中的紙條，輕笑：“肯定啊，小學妹不僅會彈琴，說話聲音也超好聽。”
“行啊你，到時候你倆要是成了，一定請客。”
“那肯定啊！”
男生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江燃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
男生難處手機，看著紙條上的一串數字，在搜索框內劈裏啪啦輸入。
下一秒，眼前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手中的紙條被人抽走。
男生楞了一下，反應慢半拍地回頭。
只見身後的人閑散地靠著椅背，漆黑筆直的眼睫微垂，低低的牽出一道淡淡的陰影。
江燃懶洋洋地挑著眉梢，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那張紙條，漫不經心地打量。
男生下意識看了眼江燃的表情，太陽穴突得跳了一下，莫名有些慌。
江燃勾著嘴角，眼尾狹長，一雙漆黑幽深的眼意味不明地睨著他。
“考核如同考試，誰讓你整這些的？”
吊兒郎當的口味，仔細聽，隱約有點仇視，警告的意思。
男生楞了下，看向江燃手裏捏得皺巴巴的紙團，低聲開口：“燃哥，這個紙條能不能先——”
他後半句“還給我”還沒說完，面前的人慢條斯理地起身，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眼皮子輕掀，語速不急不緩，很欠揍地只吐出兩個字：“沒收。”
作者有話說：
火葬場有的，別著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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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鎖著眉心，終於展露出情緒不可控的一面。
“餘漾。”
江燃頓了頓, 黝黑的眼底一片涼薄，唇邊驀地添了些諷刺地意味：“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挺像男小三兒啊。”
什麽男小三？
他是不是以為蘇千俞是她的男朋友？
餘漾怔怔動唇：“學長......”
沒給餘漾解釋的機會，又或者不想聽她的答案。
江燃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倒有點像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餘漾趴在臺燈下寫作業, 下巴抵著桌子, 看著垂頭喪氣，像一盆缺了水分, 蔫噠噠的植物。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作業本上已經寫滿了江燃的名字。
滿滿當當一頁紙, 字跡潦草，跟鬼畫符似的。
“明明就是吃醋了, 還不承認。”
餘漾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很小聲地自言自語。
今天這情況, 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想了很久，餘漾拿出手機, 準備發短信給江燃，好好解釋解釋。
就在這時, 宿舍的門被人推開，只見宋寶玉懷裏抱著一份文件夾，氣喘籲籲地進來。
“我們社團那幫人真是太難伺候了，一個例會而已, 開到現在才結束！”
會議一結束, 宋寶玉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回宿舍。
餘漾見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連忙遞了瓶水給她：“怎麽跑這麽急啊？”
宋寶玉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眼睛都在發光：“你這小孩，認識蘇千俞怎麽不早點跟我說啊！”
宋寶玉做夢都沒有想過，她的寶貝室友，居然認識她的男神。
四舍五入，就等於她也認識。
餘漾抿唇，重新耷拉下眼皮，拿著筆將作業本上的名字塗掉，小聲哼哼：“你也沒問過我呀。”
而且她說了不止一遍，她認識蘇千俞，可寶玉就是不相信。
宋寶玉湊過來，眼裏閃著八卦的光芒：“你快跟我說說，你倆怎麽認識的？”
餘漾正要開口，宋寶玉神秘兮兮地打斷：“你該不會是蘇千俞的圈外女友吧？或者隱婚妻子？又或者——”
“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
宋寶玉的腦補越來越離譜，餘漾無奈搖了搖頭，認真解釋：“他是我表哥，我舅舅的孩子。”
“唔，只比我大兩個月。”
宋寶玉忍不住“哇”了聲，急急問：“漾漾，下次能不能幫我要張簽名！”
餘漾輕笑：“沒問題。”
兩人正說著話，一串陌生號碼忽然打進來。
餘漾按下接聽鍵，一道溫和的男聲傳來，聽著很年輕。
“餘小姐你好，我是蘇千俞的助理。”
餘漾疑惑：“找我有事嗎？”
助理：“是這樣的，千俞有些禮物要送你，我現在就在女生宿舍樓下。”
“你現在方便的話，可以下樓拿。”
中午的時候，那家夥好像的確說了，送她一份遲來的禮物，獎勵她成為高考狀元。
掛了電話，餘漾匆匆跑下樓去拿。
當看到助理腳邊那幾個超大紙箱時，餘漾整個人都驚呆了。
哪有人送禮物，整箱整箱的送啊。
四個大箱子，餘漾一個人沒辦法搬上去，好在宿管阿姨通融，助理帶來的人幫忙將四箱禮物搬到了餘漾的宿舍。
宋寶玉看著幾只大箱子，從香水護膚品再到衣服包包，應有盡有，全都是國際品牌，還有些她叫不出名字。
這是什麽神仙哥哥啊！
宋寶玉看得目瞪口呆。
餘漾還在發愁，這麽多東西該往哪放，有些生活用品一時半會也用不完，索性分給室友，大家一起用。
方清怡剛進宿舍，便看到室友們正忙忙碌碌收拾東西。
寢室不大點的地方，擺滿了箱子。
方清怡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嫌棄地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回到自己的位置。
無意中瞥到餘漾桌上放的水桶包，撞色的皮革飾邊，款式挺像Mercer Gallery的限量款。
方清怡目光微頓，隨即掃了眼紙箱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些被她認為是垃圾的東西，居然都是一些頂奢。
Gi的手表，Fendi的絲巾，Cartier的項鏈，凡是方清怡能認出的品牌，每一樣都價格高昂。
這一堆東西加起來，最低也要七位數。
餘漾家境普通，根本沒錢買這麽多昂貴的奢侈品。
方清怡挑眉，隨手勾起箱子裏的一款挎包，淡聲道：“這款LV可是限量版，不過仿得還挺像真的。”
說完，方清怡又將手裏的包丟回箱子裏。
“這麽多地攤貨，用得完嗎？”
餘漾抿唇，皺了皺眉頭，對於方清怡亂丟她的私人物品，還是有點生氣。
“你怎麽就確定，我的包是假的？”
面前的女孩難得一副冷臉看著她，方清怡輕哼了聲，眼尾微挑，故作驚訝道：“難不成這些奢侈品都是你自掏腰包買的？”
餘漾抿唇，聽著方清怡的陰陽怪氣很不舒服：“這些的確不是我自己買的，是別人送——”
方清怡直接出聲打斷她，眼神輕蔑：“那不就行了，你壓根沒那個經濟實力，別人送的假貨，也就騙騙你這種小白兔了。”
面前的女孩氣得臉頰通紅，腮幫子鼓鼓的，簡直就是個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方清怡摸準了餘漾的脾氣，才會肆無忌憚地對她出言不遜。
一旁的宋寶玉一聽這話就來氣，方清怡就是典型的見不得人好，虛榮心又強。
她擼起袖子，大剌剌的擋在方清怡面前：“你會不會說人話啊？陰陽怪氣有意思？”
方清怡揚眉，眼底的諷刺褪去，有些惱火。
宋寶玉：“你一會說漾漾沒那個經濟實力，一會又說別人送她的是假貨。”
“合著就你有張嘴會說，就你能耐，就你識貨？”
方清怡撩過落在胸前的長發，神情有些無辜：“真話是有點難聽？還不讓人說了？”
宋寶玉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實在想不通怎麽遇上方清怡這種人間奇葩。
兩人有愈吵愈烈的架勢，宋寶玉正要跟人理論，耳邊傳來一道溫軟卻又堅定的聲音。
“方清怡，你知道LV和Gi的假貨長什麽樣嗎？”
餘漾放下手中的東西，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著她，清麗精致的小臉沒什麽情緒。
方清怡擰眉，咬著牙，唇線微繃。
餘漾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方清怡身後的衣櫃，眼神無波無瀾，淡聲說：“就你櫃子裏的那些包，除了那個二手的MK，其餘都是假的。”
方清怡眼睛睜大：“你胡說八道！”
餘漾抿唇，表情有點無語：“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拿去專櫃鑒定一下不就知道了？”
櫃子的那些名貴包包，都是她男朋友送的禮物，對方堂堂一個企業經理，怎麽可能送假貨？！
方清怡怒睜著眼睛，被氣笑：“你要是眼紅就直說，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隨便說幾句我就信？”
餘漾沒再說話，面色平靜地盯著方清怡看了幾秒，而後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沒再跟這人繼續糾纏。
箱子裏一堆東西等著她整理。
方清怡以為她是理虧，揚著下巴冷嘲熱諷：“早點把這些東西收拾幹凈，別影響我休息。”
餘漾整理著箱子裏的東西，順便將一些護膚品和零食分給寶玉和另一個室友。
聽見方清怡在她腦門上喋喋不休，她連眼皮子都沒擡，不僅沒生氣，語調懶洋洋地：“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麽嗎？”
餘漾拿出箱子裏一個漂亮的星光小臺燈，起身放在書桌上。
見方清怡正面若冰霜地盯著她，餘漾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像個小醜。”
餘漾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方清怡頓時被氣得不輕。
一通瘋狂輸出後，餘漾跟宋寶玉十分默契地不搭腔，兩人自顧自地說話，完全將她視作空氣。
方清怡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自己生悶氣。
周六下午就是音樂社團的第一次成績考核。
開學那會，餘漾得知江燃在音樂社團，而且還是副社長，於是當機立斷，拽著宋寶玉一塊報名了音樂社團。
餘漾擅長彈鋼琴，宋寶玉沒什麽才藝，只會拉二胡，還是她小時候跟著外公學的。
至今為止，只會拉一首《兩只老虎》。
考核前一天晚上，徐君鶴作為社長，在群裏@了全體成員。
考核結束後有聚餐活動，有空的人都可以去。
當天下午，餘漾出發之前，特意挑了一條長袖連衣裙，淡粉色的碎花圖案，再搭配一雙黑色小皮鞋，簡直就是小蘿莉。
猜到江燃很可能也會去，餘漾不僅穿了裙子，還找來網上的妝容教程，對著鏡子捯飭了很久。
宋寶玉臨時有事，先出去一趟，當兩人在考核教室見面以後。
宋寶玉盯著面前的小姑娘看了半晌，眼神震驚，表情也有點一言難盡。
“你...化妝了？”
餘漾笑瞇瞇地點點頭：“好看嗎？”
看到漾漾那兩條用力過猛，頗具喜感的蠟筆小新同款眉毛，宋寶玉想笑，但又覺得挺可愛。
“怎麽說呢...還行吧。”
化妝這方面，餘漾完全是新手全靠視頻教學和自己的手感。
想到自己以前總是一副素面朝天的狀態追著江燃跑，餘漾拿出小鏡子看了眼，對自己的妝容格外滿意，胸有成竹道：“說不定江燃就喜歡我化妝的樣子。”
宋寶玉溫和又慈祥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想法不錯。”
考核教室的學生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大二的學長學姐，也參與本次考核。
宋寶玉抱著自己的破舊二胡，與周圍的吉他，薩克斯顯得格格不入。
“你看到沒，現在彈鋼琴那個，藝術學院的院花梁穎，據說以前也喜歡江燃。”宋寶玉看了眼正前方的女生，小聲八卦。
餘漾擡頭，順著寶玉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那女生穿著卡其色的風衣，頭發很長，白白凈凈的一張臉，看起來寧靜溫婉，是那種讓人很有保護欲的長相。
餘漾見過校花趙夢星，即使知道對方追過江燃，也不覺得有危機意識。
但眼前的女孩卻讓她很驚訝。
舉手投足間都能體現出很好的教養。
餘漾看了會，忍不住問：“那江燃喜歡她嗎？”
宋寶玉撇嘴，搖搖頭：“江燃那種大冰塊，誰能捂得化呀。”
怕漾漾多想，宋寶玉真誠鼓勵：“相信自己，你或許就是那個例外。”
餘漾抿唇，小聲道：“我一直都很有信心的。”
江燃這人雖然對什麽都冷淡，可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對她態度的細微變化。
直覺告訴她，江燃對她並不是沒感覺。
或許只要她再努力一點，江燃遲早會對她心動。
...
江燃到的時候，考核已經進行到一半。
他還沒走到考核教室，空蕩蕩的走廊裏回蕩著一陣旋律悠揚的琴聲。
很流暢的旋律，沒有分毫瑕疵，不難聽出，彈琴的人功力不錯。
江燃聽到前面一段，唇角稍揚，劃過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對方彈的應該是莫紮特的《鋼琴協奏》之一。
從教室後門進去，當看見正在演奏的人時，江燃目光微頓。
午後的陽光正盛，光暈刺眼。
斑駁的樹影透過玻璃悄悄鉆進來，落在女孩臉上，薄嫩嫩的皮膚在光下有點透白，細膩如羊脂玉一般，松松紮起的黑色馬尾愈發顯眼。
教室裏人很多，江燃卻一眼註意到坐在鋼琴前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餘漾彈琴。
那個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頭轉的小姑娘，此時安安靜靜端坐在鋼琴前，纖長白皙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躍。
女孩嘴角漾著輕輕淺淺的笑意，一雙烏黑澄澈的眼，如清潭般靜謐，能直達人心。
江燃盯著那道瘦弱挺直的身影若有所思。
直到思緒被後排坐著的幾個男生打斷。
“這小學妹也太可愛了吧！老子的猛男心都要化了！”
“誒誒，你們誰過去要個聯系方式唄？”
“你們忘啦，這妹子早就心有所屬了，追江燃的動靜，全校應該沒人不知道吧？”
“這有什麽的，我看江燃那態度以後也不會答應，可惜這小學妹了，還不如我自己來呢。”
幾個大男生坐在角落裏七嘴八舌地講，當提到餘漾追江燃這檔子事的時候，其中一個男生莫名覺得背脊一涼，隨即往後看了一眼。
整個人驀地一僵。
江燃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此時懶懶地倚著座位，微垂著眼睫，跟個冷面閻王似的坐在他們後面。
這人不說話的時候，周身寂靜，看著寡淡又陰沈。
男生連忙捅了捅同伴的胳膊，示意他少說話。
一行人剛好討論到，誰去要餘漾的聯系方式。
“他倆又不是情侶，我也可以爭取啊。”
“萬一小學妹幡然醒悟，放棄江燃也說不定呢。”
被兄弟一番眼神示意，那男生緊跟著回頭，瞥到江燃後，整個人像被按下暫停鍵。
江燃沒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眼窩深深，喜怒難辨。
話已經說出口，哪能反悔。
那男生看了眼江燃，語氣像在跟人打著商量。
“燃哥，反正你跟小學妹沒戲，不如給我個機會。”
江燃閑散擡眸，皮笑肉不笑，聲音不高不低地開了腔：“隨便。”
隨便就是都可以的意思嘍？
聞言，幾個男生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剛才還打算要餘漾聯系方式的男生，這下果斷起身。
與此同時，餘漾的考核也結束，徐君鶴正拿著筆，給她打分。
坐在教室前排的人有的在鼓掌，似乎很認可餘漾的考核成果。
小姑娘抿著唇笑，軟軟糯糯的臉頰粉撲撲的，表情還有點不好意思。
尤其那兩條蠟筆小新似的眉毛，讓人看了想笑，又覺得可愛。
江燃耷拉著眼皮，跟一尊雕塑似的定在原地，漆黑剔透的眼眸疏離寡淡，面色平靜地註視著那個男生一步步走向餘漾。
他像個雲淡風輕的旁觀者，好整以暇地看，神色莫辨。
不知哪來的自信，江燃篤定，餘漾肯定不會將自己的聯系方式隨隨便便給別人。
就在他這樣以為時，眼前的畫面顯然跟他想的有很大出入。
那男生先是輕拍了下女孩的肩膀，餘漾轉身，兩人就這樣說上了話。
有說有笑，還挺有話題。
江燃舌尖頂了頂嘴角，煩躁的嘖了一聲。
也不知道那男的對餘漾說了什麽，小姑娘摸了摸鼻尖，臉上透著明媚的笑，而後接過男生遞來的紙和筆，寫了什麽，又還回去。
江燃微瞇了瞇眼，眼裏意味不明。
這小孩真給人聯系方式了？？
很快，餘漾被一旁的徐君鶴叫去領一張報名表，要到聯系方式的男生則笑得滿面春風，步伐歡快地朝同伴走過來。
男生臉上的笑實在晃得刺眼又欠扁。
江燃目光沈沈地睇了他一眼，神情有幾分冷淡。
今天本來沒江燃什麽事，聽說社團考核，他純屬路過，進來看一眼，沒別的意思。
倒是撞見一個對餘漾圖謀不軌的。
江燃煩躁地握緊了手機，整個人無比壓抑。
就像現在，很想抽煙，可惜一摸口袋，只有兩顆戒煙糖。
關鍵前面幾個人還聒噪得不行。
深怕別人不知道，就他們長了張嘴。
“臥槽，兄弟牛逼啊，真要到聯系方式啦？”
男生得勝似的揚了揚手中的紙條，輕笑：“肯定啊，小學妹不僅會彈琴，說話聲音也超好聽。”
“行啊你，到時候你倆要是成了，一定請客。”
“那肯定啊！”
男生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江燃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
男生難處手機，看著紙條上的一串數字，在搜索框內劈裏啪啦輸入。
下一秒，眼前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手中的紙條被人抽走。
男生楞了一下，反應慢半拍地回頭。
只見身後的人閑散地靠著椅背，漆黑筆直的眼睫微垂，低低的牽出一道淡淡的陰影。
江燃懶洋洋地挑著眉梢，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那張紙條，漫不經心地打量。
男生下意識看了眼江燃的表情，太陽穴突得跳了一下，莫名有些慌。
江燃勾著嘴角，眼尾狹長，一雙漆黑幽深的眼意味不明地睨著他。
“考核如同考試，誰讓你整這些的？”
吊兒郎當的口味，仔細聽，隱約有點仇視，警告的意思。
男生楞了下，看向江燃手裏捏得皺巴巴的紙團，低聲開口：“燃哥，這個紙條能不能先——”
他後半句“還給我”還沒說完，面前的人慢條斯理地起身，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眼皮子輕掀，語速不急不緩，很欠揍地只吐出兩個字：“沒收。”
作者有話說：
火葬場有的，別著急嘛。
預告一下，下章有超甜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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