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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三條路 等我把他們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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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道:“璞玉……”

在這世上, 有人如秦淮和豐天瀾一般,不忍看璞玉蒙塵。

但有更多的人,則是巴不得璞玉蒙塵。

在這修真界裏, 許多修士除了求仙問道之外,還十分註重地位。他們擔憂別人的天賦比自己好, 會超越自己, 因此而嫉賢妒能。

穆晴幼時對此十分不屑:

“這麽註重塵世的地位做什麽?飛升時又帶不走。”

秦淮那時候只是摸著穆晴的頭, 對她說:

“阿晴,你天賦太好,不懂常人之苦。”

“這世上大部分修士是飛升不了的, 求不了大道,只能求塵世地位。”

穆晴那時很執拗地抱著手臂,說道:

“我為什麽要懂常人之苦?”

若是聽見這話的是豐天瀾,必然要揍她,揍到她認錯,還免不了一番懲罰。因為這話,不是一個仙修該說的,這想法,更不是一個仙修該有的。

秦淮卻比較耐心, 他坐在穆晴身邊,認真道:

“阿晴, 你可知道,正道領袖和禍世妖魔之間差的是什麽?”

穆晴放下了手臂, 對著秦淮搖了搖頭, 追問道:

“是什麽?”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對這個答案很有興趣,她性子驕縱, 好勝,功利心也很重,對正道領袖的地位很有興趣。

豐天瀾在那時常常會斥她功利心太重,不是個好的無情道修士。

而秦淮則不會訓斥穆晴。

他說,這世上誰也不是天生就能夠斷情絕欲。人有欲求太正常不過,無欲無求的,那都是仙人。

而且,欲求也未必都是壞事。

有時候,欲求能夠引著人修行,引著人行正確的路。

秦淮看著尚且年幼的小徒弟,說道:

“正道領袖和禍世妖魔,都有著最好的天賦,最頂尖的修為。”

“唯一的差別,只在於心。”

穆晴茫然道:“心?”

秦淮點了點頭,說道:

“一顆能懂常人之苦的心。”

話語落下,秦淮便離開,邀師弟飲酒去了。

穆晴睜大了眼睛,在書房裏坐了三日,思索秦淮的話。再次走出書房時,她的驕縱,她的自以為是都收斂了很多,她開始願意認真去觀察別人了。

……

時間回到現在。

秦淮坐於長榻另一側,看著小徒弟神游的模樣,疑惑道:

“阿晴,怎麽發呆發這麽久?是發現有什麽不對勁了嗎?”

穆晴搖了搖頭,說道:

“沒發現不對勁,只發現了師父很好。”

她當年滋生心魔,為改變自己和師門的命運而劍走偏鋒,殺仙修、與魔君結盟、叛仙閣、挑落天越劍榜、勾結鬼市蠶食修真界……險險就真的成為了禍世妖魔。

可到底是什麽,讓她還在正道呢?

是那些一直在正道的親近之人?是秦淮早年就在她心裏埋下的一顆種子?

秦淮笑著問:

“哪裏好了?”

穆晴撩起袖子,拿起酒壺,給秦淮倒了一杯酒。

秦淮楞了一下。

穆晴在她面前時,比在豐天瀾面前乖巧許多,卻也隨意的多。

穆晴和他相處時,從來不是徒弟給師父倒茶倒酒,而是反過來,要師父來伺候徒弟。

穆晴放下酒壺,坐在長榻對面,笑著道:

“師父哪裏都好。”

秦淮教她的時間雖不夠多,她在秦淮身上所學到的東西,卻是最多的。

如何處世,如何為人。

擁有一顆能見常人之苦的心,成正道領袖,而非禍世妖魔。

穆晴漂亮的眉眼微微彎起,說道:

“謝謝師父當年願意收我為徒。”

秦淮調侃道:

“阿晴,你這樣乖巧,師父有些不適應。”

穆晴也笑了笑,以玩笑之態緩解了氣氛:

“師父,你這樣可不行,見不得徒弟對你好,沒福氣。”

秦淮握住了穆晴給他倒的那杯酒,轉移了話題,說道:

“當年我去了穆家,見到你,便要收你為徒。你爹娘無任何反對,便答應了。”

穆晴問道:“師父你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秦淮搖了搖頭,說道:

“至少當年未覺得有什麽不對。”

“我修仙道多年,對凡間親情,一直是似懂非懂。雖知父母對子女有愛,卻不知這愛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所以,他那時並未察覺,穆家父母對獨女毫無不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秦淮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而且,阿晴,我進你家門前,早已坦誠過身份。”

穆晴:“…………”

是了,這全天下的人,都上趕著想當秦淮的徒弟。她爹娘一聽這人是秦淮,要收自家閨女為徒弟,自然要將閨女拱手相送。

秦淮怎麽會覺得她父母不挽留她不對勁呢?

他覺得這可太對勁了。

穆晴一手捂住臉。

這樣一來,從秦淮這邊找線索的念頭可以斷絕了。穆家已亡,秦淮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知情之人就只剩下了千機子。

秦淮見穆晴這副模樣,說道:

“阿晴,你覺得很為難嗎?”

穆晴點了點頭,說道:

“我剩下的路只有兩條,放棄調查身世,或者去找千師叔盤問。”

“我不想讓千師叔知道我懷疑他。”

穆晴低下頭,摸著酒杯邊緣,說道:

“他對我未必抱有壞心,我懷疑他,卻會傷了他的心。”

可這一切,卻又讓她哪裏都覺得不對勁。

她因為千機子而被秦淮收為徒弟,穆家沒有絲毫不舍和阻攔。後來又因千機子指點,行翻天改命大事,成天下共主。

這讓她覺得,她的一生,似乎是早就為今日準備好的。

秦淮說道:

“阿晴,還有一條路。”

穆晴擡起頭,問道:

“什麽?”

秦淮道:“黃泉忘川鬼界,生死簿。”

穆晴:“……”

過了片刻,她才問道:

“師父,你逗我玩呢?”

生死簿記載此世生靈的一生,但凡是生於此世之物,皆能在那生死簿上找到個明細。

這的確能查到穆晴的身世,而且能查得清清楚楚,毫無虛假之處。

可正常人誰會想這樣的辦法?

秦淮從容道:

“你又不想放棄,又不想直接問千機子,不就只能去尋第三條路嗎?”

穆晴:“……”

你竟然是認真的嗎?

好家夥,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在無路可走的時候,竟然去從陰間找路走。

穆晴問道:“我一個活人,如何去鬼界?師父你有認識的走陰人嗎?給我介紹一下。”

秦淮道:“我不認識走陰人。”

穆晴:“……”

要不是秦淮是她恩師,她就要掀桌子打人了。

秦淮又說道:

“不過你不是認識沈魚夜嗎?”

穆晴:“……對哦。”

如何進鬼界這種事,還有誰能比鬼更了解呢?

沈魚夜是一惡鬼,當年從鬼界逃出,自立門戶建鬼市,逍遙法外,至今還在鬼界的通緝令上。他以前和鬼界鬥智鬥勇很多年,一定很熟悉鬼界。

區區走陰人,和沈魚夜一比,算得上什麽?

“多謝師父指導。”

穆晴對秦淮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淮笑著道:

“阿晴,你應不急著走,陪師父飲完這壺酒吧。順便,可說一說你修行時的感悟和問題……”

這是化神期修士的習慣。

修到秦淮這種離飛升只差臨門一腳的境界的人,常常會與他人分享自己所得,也汲取他人所得來成就自己。

不過他也不會隨便逮個人便談心。

自雲夢仙子飛升後,能與秦淮這般交談,分享感悟的,便只有千機子了。

至於豐天瀾……

他道不在飛升,也不像千機子這個蔔修一樣能為秦淮指點迷津,沒什麽好談的。

穆晴有些不可置信,道:

“找我談感悟?”

秦淮見她這副驚訝模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道:

“是啊,阿晴長大了,變厲害了。”



山海仙閣。

穆晴離開之後。

豐天瀾便在主峰盯著祁元白處理閣主公務,見祁元白認真謹慎,挑不出什麽毛病後,便離開了主峰大殿。

他打算去藏書閣,看看藏書閣裏添了什麽新書,若是無益的就丟出去,從書單裏刪掉。

可走至半路,他便感覺到些不尋常的動靜。

他擡起頭,朝動靜來源望去,發現是主峰側後方的小雲山。因百年前白曉曉堅持要學劍,豐天瀾便命人在主峰附近修建了新的劍坪,在那裏教他修習問心劍。

豐天瀾停下前往藏書閣的腳步,轉而往小雲山飛去。

……

白曉曉手握一柄劍身修長的輕劍,行問心劍式,一劍揮出,山中蒼翠松柏受撼,堅硬松針如秋葉飄灑,樹身也紛紛倒下。

他覺得這一劍揮的不夠漂亮。

樹身上的切口不夠平整,翻著像是被鋸過一樣的毛邊,這意味著他的劍不夠鋒利。

白曉曉喘著粗氣,正要再揮一劍。

但他才舉起劍,便有修長兩指在後方伸出,夾住了他的劍刃。這兩指纖細,卻有千鈞之力,白曉曉的劍一被夾住,便揮不動了。

“師父?”

白曉曉從那只手腕處的藍色袖子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豐天瀾放開了劍,冷聲道:

“白曉曉,你若這樣練劍,我便先叫人將這山上的雲松拔了運至別處。”

他這是在指責——你太糟蹋樹了。

白曉曉轉過身,面對豐天瀾,低頭道:

“對不起,師父。”

豐天瀾問道:

“行劍為何如此急迫粗暴,你遇見何事?”

他並非是心疼樹,山海仙閣有的是錢,樹要多少就有多少。

豐天瀾在意的是小徒弟。

白曉曉的狀態不對,豐天瀾擔心他出什麽差錯。

白曉曉道:

“師父,我……”

豐天瀾揮袖,在劍坪上支了一張桌子,兩個蒲團。他在其中一個蒲團上坐下,道:

“過來,慢慢說。”

白曉曉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下。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似乎是說不出口,又似乎是在琢磨著如何才能說明白。

“我很早之前,被恩人姐姐救了性命。那時候我雖不知她身份,卻一直很憧憬她。我最初修行時,便想著,我總有一天,要成為像她一樣厲害的人。”

“我以為我能行的。大家都說我資質很好,有這世間第二好的天賦。我覺得我能追上,能靠近我憧憬之人。”

白曉曉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說道:

“可我昨夜才知道,我的恩人姐姐,是修真界天賦第一的穆師姐。我發現我和她距離好遠好遠,如天塹一般,難以逾越。”

白曉曉問:

“師父,我心態不對了,是嗎?”

豐天瀾回答的幹脆:

“是。”

白曉曉低著頭,等著他說教。

豐天瀾說道:

“曉曉,修行之事,不能比較。”

“就算忍不住去比,你也不能和穆晴比。你需明白,她的天賦不正常,而且她也不行尋常道,她這一身修為,是幾經死劫,拿命換來的。”

在這修真界,相互比較,相互追趕,未必是一件壞事。

拿秦淮當目標,叫做有志氣。

但要拿穆晴當目標,那就只能說是想不開。

豐天瀾有時候都會覺得,還好自己比穆晴早生接近九百年,早早就到化神期了。不然他看到穆晴這個百歲化神巔峰,心態可能也要崩潰。

白曉曉說道:“是,我明白。”

豐天瀾對小徒弟說道:

“曉曉,我與你身邊之人,期盼著你走得高,行的遠。但在那同時,我們也期望你能平平安安,道路順遂。”

“修仙之人最不缺的便是時間,你可以行的慢一些。以你的資質,你和穆晴的終點是相同的,都是飛升,你沒有必要急著追趕她。”

白曉曉點了點頭,說道:

“我只是想靠近她一些。”

豐天瀾沒有批評他,反而是表示了讚同:

“有上進心是好事。”

白曉曉這才敢擡起頭,他問道:

“但在那同時,也要量力而行,對嗎?”

豐天瀾眉眼間罕見地露出些許笑意,道:

“曉曉,你很聰慧,很多事自己都想得明白,你修行的路必然會走得很遠。”

“……”

白曉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豐天瀾。

天哪!師父竟然誇他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穆晴離開山海秘境時,滿臉都帶著笑,還有些飄飄然。她覺得師父真是厲害,自己也很厲害,心裏得意又高興。

幸好摘星和元穎在仙閣裏玩,沒有跟著她一起來。不然瞧見她這副模樣,摘星肯定要笑她“瞧你樂的,都化神期了還能樂成這副傻兮兮的模樣”。

大約是因為太高興,穆晴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又想搞事情了。

她飛在東海上,往四周瞅了瞅。她記得沒錯的話,小師叔和二師兄都說過,她大師兄殊識舟也在這東海上的一處秘境裏閉關來著?

穆晴想去看看他了。

順便朝他嘚瑟一下,她已經化神期巔峰了,修為遠遠超過他了。

穆晴說做就做。

她從乾坤袋裏拿出一疊小紙條,按千機子教她的簡單蔔術來辨方位。

不多時,她便尋到了殊識舟所在的小秘境。

這也是一座東海上的島嶼。

島上遍布山峰,山間有蒼翠樹木,瀑布流水。

穆晴只瞧一眼,便知道殊識舟閉關的秘境入口在何處了——

以她前世遍覽修仙小說的經驗來看,這修真界裏,但凡是有秘境又有瀑布的地方,這瀑布水簾之後,必然藏著一處洞天。

穆晴以術法掀開水簾,見到石窟洞口之後,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石窟洞口設著陣法結界,是抵禦外敵入侵,也是防止無關人等闖入,擾了洞天之內的人修行。

若要進入,需持密鑰,或在洞口以咒法傳信,得到秘境之中的人的允許。

但穆晴一向不走常規道。

她翻手結印,控制著自己的靈力,精巧的鉆入陣法結界,將其中符文篡改。

片刻之後,穆晴收了手。

她從洞口走入,被她修改過的陣法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一邊無聲無息地往洞天之內走,一邊思索,要怎麽嚇大師兄一下呢?

坐在他對面,等他從入定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她?這個辦法會不會有點耗費時間啊?

穆晴一邊這樣思索著,一邊走到了能看見殊識舟的位置。而後她瞬間止住思考,退後一步,藉由洞天裏的石柱擋住自己的身形。

——殊識舟沒有入定,他醒著!

穆晴在石柱後悄悄看那邊。

穿著一身問劍峰弟子服的白衣劍修盤膝坐在石臺上,他將已然出鞘的碧落劍橫放在腿上,修長指尖撫過劍身。

“碧落,你斷掉時,一定很痛吧?”

穆晴:“……”

碧落劍什麽時候斷了?

碧落劍這不是好好的嗎?

穆晴躲在石柱後面,她皺了皺眉,覺得大師兄撫劍的模樣不太對勁。

穆晴一直都知道,大師兄很愛劍。

但她的印象裏,她大師兄一向冷漠寡情,愛不言於表,不會對劍露出過如此癡迷之態。

穆晴繼續看下去。

“碧落,我不想你痛苦。”

殊識舟執起碧落劍,他擡起頭望著翡翠色的華美劍身,過往清冷俊美的面龐上,露出一個淺淡、卻滿透著妖冶詭譎之感的笑。

“你且再等等,等我出去,把那些弄斷你的人先殺了,你就不會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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