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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除夕 九色采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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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

與民眾一半人族一半妖族的北州不同, 北海是個只屬於妖族的地方。

北海的中心建著一座皇城。

這座皇城不同於凡世那些紅墻紅瓦的宮殿,而是以北海特產的冰晶石築墻。

每逢黑夜,冰晶石就會散發出微藍的光輝, 這座巨大的宮殿便會呈現出一種優雅又神秘的美感,漂亮得好似夢中之景。

北海每年大約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黑夜裏。

設計這座皇城的人也算是用心了。

秦無相乘著飛舟回來了。

他一落地, 就被抱了個滿懷。

秦無相艱難地拍著抱住自己那人, 說道:

“父皇, 父皇,快放開,有這麽多人看著呢, 註意形象。”

皇城裏的宮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目光。

陛下對失而覆得的皇子極為親近,這樣的場面他們已看了快要三年了,習慣了。

秦無相道:“我要快喘不開氣了!”

他這才被放開。

厲無月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又成了那位氣質冷傲、不易接近的妖皇陛下了。

秦無相:“……”

假的,都是假的。

秦無相有些不太習慣和父皇親近。

他父皇如今已有八百多歲。

可是這修真界裏的修士,但凡是天賦好、修為高深的,都是一把年紀了,還保持著年輕時的樣子。

秦淮、豐天瀾、千機子都是這樣,魔君祌琰最過分, 都一千三百歲了,還是二十多歲的臉。

秦無相的父皇也一樣。

他與秦無相站在一起時, 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們是父子,只能說這是一對兄弟。

厲無月道:“先進去吧。”

秦無相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跟上妖皇陛下。

等進了宮殿裏, 他們便坐在同一張桌上,叫了膳食來,一邊用膳, 一邊談這些日子的事。

談著談著,秦無相說道:

“父皇,我有一件事想問您。”

“何事?”

見秦無相遲遲不答。

厲無月明白過來,叫宮人們都退出去。

“現在可以說了。”

秦無相憂心道:

“父皇應該知道,我有一師妹……”

厲無月說道:

“知道,你天天提她,張口師妹閉口師妹,我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我聘禮都幫你備好了,什麽時候下聘。”

秦無相:“……”

厲無月伸出手來,將秦無相頰側的發絲往後捋了下,打量兒子幾眼,說道:

“你自信些,你師妹肯定會喜歡你。”

“你這模樣像我,當年你母後就是因為這張臉,才對我一見鐘情的,追求了我好多年呢。”

秦無相:“……”

他已經聽說過父皇和母後的相遇了。

江皇後出身於江家,是修真世家。她當年對厲無月一見鐘情,就展開了追求。妖皇陛下看她是個仙修,還是個劍修,一開始以為她是要追殺他。

厲無月不想傷害人族,就一路逃跑,路上時不時回頭看看,那女修還在堅持不懈地追著他。

他逃了七天七夜,從北海逃到了西洲,實在是不想繼續逃了,只能停下來,問:“姑娘,我與你何怨何仇啊?”

這樣一場鬧劇,就是妖族之主和人族女子愛情的開始。

時間回到現在。

“你這師妹是有些難追,但你有這麽一張臉,只要你願意去追,肯定沒問題。”

厲無月在給兒子打氣。

秦無相:“……”

可穆晴學問心劍呢,問心劍可是無情道啊!

不對,這不是重點。

“父皇,我不是與你談這個。”

秦無相說道:“師妹她有心魔,之前在與古魔族對戰時,身上沾了古魔族的血,魔氣透體。”

厲無月放下筷子,說道:

“仙修心魔滋生,魔氣透體,若心魔不解,下場就只有走火入魔了。”

可這心魔,又哪裏是好解的呢?

丹修的靈丹無用,醫修的醫術無用,唯有靠修士自己拋卻執念,才能解開心魔。

可執念若是好放下。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死時因執念化厲鬼?

又為什麽有那麽多鬼怪怨氣深重,不願跳那輪回臺?

秦無相問道:

“父皇,我想問問你,有沒有別的方法。”

這個問題難到妖皇陛下了。

厲無月說道:

“回頭我好好想想,翻一翻藏書閣裏的秘籍,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秦無相有些內疚,說道:

“父皇,我一回來就給你找麻煩事,你為什麽都不推辭呢?”

他為了穆晴,已經勞煩過妖皇很多次了。

比如派妖族修士去參加星傾閣大比,比如派妖族的人去西洲北部幫那些混血修建城池,如今又要為穆晴求她的困局解法……

厲無月看著秦無相,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無相,穆晴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吧?”

秦無相毫無猶豫道:“是。”

“對你而言重要的人,我也會珍視。要問為什麽的話——”

厲無月指了指秦無相的心口,說道,

“吾兒,為父深愛你。”

秦無相摸著心口,忽然感覺鼻尖有些酸澀。

他從小到大都不受人喜歡,甚至會受到欺負和奚落。那時的他從未想到過,自己有一日會找到親人,會被人放在心尖上,視如明珠。

厲無月又說道:

“而且,你那師妹,是要成就大事的人。”

“她心思不壞,她幫過你,也為混血做了很多事。”

“我不忍,讓這樣一個人,年紀輕輕,便因走火入魔而身死道消。”



除夕夜的時候,雲崖山還是開了個小宴席。為了不掃穆晴的興致,沈魚夜和鬼將們都出現了,千機子也帶著冬奉回到了主樓。

還有陸燃、青洵等人,都要一起參加宴席。

只是有個問題。

穆晴走到大殿裏之後就懵了。

豐天瀾問道:“怎麽不坐?”

穆晴說道:

“你把我的位置占了。”

她一直是坐主位的,可如今她的主位上,坐了個豐天瀾。

豐天瀾沈默了片刻,說道:

“習慣了。”

他是山海仙閣的閣主,按他在修真界的地位,一旦遇到宴席,主位必然是他的,連秦淮都只能坐長老側席。

話已說完,豐天瀾卻全然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穆晴:“……”

行,你是我親師叔,我坐側的。

千機子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幕也懵了。

他原本是要坐在主位旁邊,緊挨著穆晴的。可如今主位上坐著個豐天瀾,他左邊坐著個穆晴,就只剩右邊的位置了。

千機子:“……”

穆晴歪頭道:“千師叔,你不坐嗎?”

“坐。”千機子說道,“冬奉,給我挪一套桌椅來,就挪到你穆師妹下方就行。”

穆晴:“……為什麽要到下面去坐?”

千機子面不改色道:“那個位置還是留給沈樓主吧。我和他必定會有一人坐到下面去,是我是他都一樣,就讓給他吧。”

穆晴:“……”

可你現在坐這裏,我徒弟青洵坐哪?

沈魚夜到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

鬼市之主看著千機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多謝千閣主的美意。”

千機子平靜道:

“沈樓主客氣了,請入座吧。”

沈魚夜冷笑著坐到了豐天瀾旁邊,他搖了搖扇子,身上的鬼氣絲毫也不收斂地往外漫。

“收起來。”豐天瀾說道,“穆晴身體不適,尚在調理中,陰氣和鬼氣會影響到他。”

沈魚夜手中折扇一收,說道;

“豐閣主放心,我曾贈過穆仙子一粒丹藥,服過藥的人,不會受到陰氣、鬼氣和瘴氣的影響。”

他的意思說直白了,就是:

豐天瀾,這鬼氣是針對你的。

豐天瀾:“……”

總之,因為豐天瀾,這場宴席的排位一片混亂,還充滿了火藥味。不過好在大殿夠大,桌椅多,重新安排一下還是能好好入座的。

大家都到了之後。

那些還留在雲崖山的鬼怪們開始往上端菜。

“今年菜色好多啊。”

穆晴問道:“是千師叔做的嗎?”

沈魚夜說道:

“我叫小鬼們去山下請了廚子。”

穆晴有些遺憾。

她倒也不是覺得千機子的手藝有多麽好。

她就是認為,千機子那雙撥弄星盤,蔔測天機的手,做出來的東西格外的香。

要是豐天瀾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她也會覺得很香……不,還是算了,小師叔那廚藝,不炸廚房就不錯了。

千機子看見了穆晴的臉色,說道:

“回頭我給你開私廚。”

穆晴這才高興了起來。

這場宴席也算是順利的開始了。

青洵拿了酒,走到大殿中央,對穆晴道:

“我得大運,當年受師父所救,又成為師父的徒弟,承蒙師父悉心教導數年,內心感激不已。如今新年將至,希望師父新的一年裏,萬事遂心。”

穆晴這個做師父的其實不怎麽稱職。

她收青洵為徒沒多久,就撂下他,跑到西洲去忙活她的大事業了,如今回來,也因身體抱恙,沒有繼續教著他學劍。

青洵卻一直沒耽誤了修煉,一直在勤勉修行,練劍靠自己,術法靠冬奉或是千機子指點,等穆晴回來之後就去拜托摘星教他。

穆晴有些不好意思道:

“青洵,我忘了給你備壓歲禮了。”

“回頭我送你個乾坤袋,給些靈石,法器丹藥你喜歡什麽便挑什麽,多挑幾件。”

“謝師父厚愛。”

青洵將酒放在一旁,如領了壓歲禮的後輩那樣,朝穆晴磕了一個頭。

起身後。

他又將那杯酒朝穆晴舉起,一飲而盡了。

他飲下酒後,才覺得不太對勁。

豐天瀾是穆晴的師叔,也就是他的師叔祖。他是不是該先向師叔祖拜年來著?

這可怎麽辦啊?

青洵憋紅了臉,不知所措。

穆晴看出了他的窘態,說道:

“沒事,吃個年夜飯而已,別講這些規矩了,回去坐吧。”

青洵不勝酒力,一杯酒下肚,已經有些醉了。他暈乎乎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想著等宴席散了,要找師叔祖去賠個罪。

豐天瀾低著頭,若有所思。

穆晴想勸勸他,千萬別生青洵的氣,這孩子只是有些笨拙,心不壞的。

豐天瀾卻是轉過頭,低聲問她:

“你們這裏有送壓歲禮的規矩?”

穆晴想說其實是沒有的。

沈魚夜先她一步說道:“有。”

千機子也淡淡地回應道:“確實是有的。”

穆晴:“……?”

為了證實真實性,千機子取了一幅山水圖出來,遞給穆晴,說道:

“這是春秋山水卷,你可入畫中,裏面有山水世界,作用和芥子須彌有些相似。不過還是芥子須彌更好用些,這春秋山水卷你玩玩就好了。”

這春秋山水卷是修真界著名的極品法寶,制造這種東西,不止需要器修,還需要頂端的陣修。在修真界裏,春秋山水卷是只此一份,有價難求。

千機子將它贈給穆晴,竟還只是說玩玩就好。

修真界裏那些想要春秋山水卷的人,若是聽見這話,怕是要氣得吐血。

穆晴接了畫卷,她說道:

“千師叔,我可不磕頭的啊。”

千機子道:“不必行那些虛禮。”

他又給了冬奉一個新的星盤,給了青洵一把劍。

沈魚夜道:

“千閣主大方,我只備了些小東西,上不得臺面,還請穆仙子不要介意。”

他手中化出一個長盒子,盒面是黑色錦絨的,四角鑲嵌著花紋好看的金片,一看便知,這盒中裝的東西極為貴重。

他打開盒子:

“此物是溟霄傘,傳言古時有人以此傘,從鬼界地府盜走了一個魂魄。”

“對穆仙子來說應沒什麽用,但勝在其珍貴稀有,就拿出來給穆仙子當壓歲禮了。”

“多謝沈樓主。”

穆晴笑著道:

“這禮可不輕。”

沈魚夜笑著望向旁邊,道:

“豐閣主呢,做師叔的,應當有給師侄備壓歲禮吧?”

豐天瀾:“……”

千機子和沈魚夜這一人一鬼一應一合,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呢?

可他又不知道這裏要送壓歲禮。

他一開始來雲崖山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留在這裏過年啊。

豐天瀾拿出了自己的乾坤袋,丟給穆晴,說道:“想要什麽自己拿。”

穆晴接了豐天瀾的乾坤袋,說道:

“我可以全部都要嗎?”

豐天瀾:“……?”

這一場年夜飯的小宴席,就在這樣有些火藥味,又有些尷尬的奇怪氛圍中進行下去了。

不過穆晴倒是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

……

宴席散後。

穆晴便抱著摘星,在雲崖山裏隨處尋了一棵樹,坐在樹上看風景。

今年的除夕夜,雲崖山掛滿了燈籠,卻又空蕩蕩的,沒什麽人。這副熱鬧又不熱鬧的模樣,也算是別有意境了。

一道聲音喚她:“穆晴。”

穆晴低下頭,發現是豐天瀾。

“小師叔,還有什麽事?”

豐天瀾揮袖,變出一張桌來,又拿出一只酒壺,說道:“為你備了些糯米酒,酒性不強,你可以喝些。”

穆晴這段時間禁酒。

她在年夜飯的宴席被豐天瀾盯著,沒能喝到一口酒,心裏有些怨氣。

沒想到豐天瀾這就拿著酒來找她了。

穆晴從樹上跳下來,問道:

“釀了半年的那種糯米酒?”

豐天瀾答道:“是只釀了三天的那種。”

“那種算什麽酒呀。”

穆晴還是在桌前坐下了。

她雖然不覺得這是酒,但這種米酒甜甜的味道她也愛。

穆晴飲了一小杯之後,把豐天瀾的乾坤袋拿出來了,從桌子上推到豐天瀾那邊去。

豐天瀾道:“不要壓歲禮了?”

“小師叔,你我之間談什麽禮?”

穆晴晃了晃酒壺,說道,

“而且,這一年的除夕夜,雲崖山有你在,有你的針與藥,有你贈的這壺酒,便已經足夠了。”



半月後,就到了塵世間的上元節。

穆晴喊上了沈魚夜,打算偷溜出山,去天城逛一逛,看一看凡世張燈結彩的熱鬧,再猜個燈謎,放個花燈。

沈魚夜眉眼中帶著笑意,問道:

“穆仙子為什麽找我?”

“因為我小師叔和千師叔不止不會陪我出去,還會改山上的陣法給我禁足。”

穆晴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

沈魚夜說道:

“穆仙子也可以帶青洵出去,或者自己去。”

“不行啊,青洵修為不夠高。我帶他或者我自己出去,一旦被我小師叔和千師叔發現,他們會親自出門逮我的。”

穆晴有理有據地說道:

“帶你就不一樣了,你修為高,讓人放心。他們發現我跑了,只會在山裏等著我回來,再罵我一頓。”

沈魚夜無奈,說道:

“那我就卻而不恭,應下穆仙子的邀請了。”

可就在穆晴和沈魚夜商量好的時候。

靈鴿攜著秦無相的信從北海來了。

這信裏內容很多,信紙是用術法縮小了,才能裝進靈鴿腳上的信筒裏的。

“師妹,我父皇尋得一法。”

“北海的妖族皇宮之中,有我祖上留下的一塊九色采磯石,采磯石有兩種用途,一種是快速恢覆使用者的力量,一種是能吸納走使用者的力量。”

“只是,這吸走力量時,不知是能夠只吸走魔氣,還是會將魔氣和靈力全部吸走。”

“妖族的九色采磯石只剩一塊,只能使用一次,無法找人提前試驗。”

“但我仍然建議,師妹來北海一試。”

“九色采磯石吸走力量時不是一下吸完,而是需要很長時間。若是情況不對,直接打斷就是了。”

穆晴帶著信去找了豐天瀾,問他的意見。

豐天瀾微微皺眉,說道:

“九色采磯石是妖族至寶,妖皇真會拿出來給你用?是否有什麽條件?”

穆晴搖了搖頭。

這事她也不知道。

豐天瀾說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辦法,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才行。”

可豐天瀾的眉頭仍然緊皺著。

豐天瀾繼續說道:

“穆晴,仙妖有別,我作為山海仙閣之主,不可輕易踏入妖族之地,此行我無法與你同去。”

“你應當知道,鎮妖塔破損,大妖厲伏城出世之事。他屠法華寺,殺嚴振之後,就徹底藏匿了蹤跡。”

“厲伏城是妖族,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就是北州和北海。”

“當年封印厲伏城的七位化神大能之中,最主要的一人,就是你師祖雲夢仙子。伏城殺嚴振,已經證明,他有找山海仙閣覆仇的意思。”

豐天瀾說道:

“穆晴,你不能獨自去北海,讓千機子或者沈魚夜……”

穆晴打斷了豐天瀾的話:

“小師叔,千師叔和沈樓主加起來都打不過一個祌琰,他倆跟我一起去北海,要是遇上伏城,我們三個被一鍋端了,星傾閣就徹底完蛋了。”

豐天瀾:“……”

穆晴說道:“不如這樣,我寫信問問三師兄,能不能把九色采磯石帶出來。”

說完,她就去找紙筆寫信了。

豐天瀾坐在原地,有些茫然。

這個方法他怎麽會沒想到呢?

跟穆晴待久了,操心多了,會導致智商下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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