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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算計 千閣主下的一手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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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劍指在頸上。

千機子喉結滾動一下, 而後,面無懼色地看向天霜劍的劍主。

豐天瀾面帶怒色,道:

“現在的西洲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你可知道?你為何要讓她去西洲?”

千機子道:“我攔不住。”

豐天瀾手中寒鋒已刺入千機子頸間,殷紅血滴子滲出, 順著劍鋒滑下, 滑著滑著便被天霜劍氣凝成了寒冰。

千機子不懼, 臉上帶著淺淡笑意,問:

“你親手帶大的師侄是個什麽脾氣,你難道不明白嗎?她想做什麽事情, 誰阻她,她就讓誰翻船,天阻她,她便連天也要翻覆。”

“這世間有誰能攔得住她?她會去聽誰的話?”

說著說著,千機子的話語中就夾雜上了諷刺。

“還是說,豐閣主另有方法,能夠管教住穆晴?我已為此頭疼甚久,如果真有方法,還請豐閣主不吝相教。”

豐天瀾聽懂了。

千機子是在說:

管束穆晴這事, 你行你上啊?

你厲害,你管得住她, 那她怎麽還叛山海仙閣而出,成了仙閣逆徒了呢?

雲崖山如今人少, 又是雪天, 一片冷寂。

尤其是豐天瀾和千機子之間,氛圍若有形態,必然已凝成寒冰。

眼見著豐天瀾就要暴怒。

一柄折扇忽然挑上天霜劍, 將那寒鋒推移,從千機子頸上挪開。

豐天瀾驚措收劍,但仍是不及時,天霜劍尖在蔔師頸上劃出一條血線。

沈魚夜架著劍鋒,勸道:

“住手吧,豐閣主。”

豐天瀾:“……”

這真的是在勸架,不是在掐挑嗎?

他要是手不夠穩該怎麽辦?

差點被劃斷脖頸的千機子仍然平靜,只是那平靜表情中,隱約能窺見一分倉皇失措的崩潰。

這位算天算地算一切的蔔師,顯然也沒想到,沈魚夜會出這樣的損招。

千機子拿著帕子,按在頸間傷口上,說道:

“就當做是這一劍的歉禮,請豐閣主坐下來,好好說話吧。”

豐天瀾道:

“你倒是不放過絲毫拿捏我的機會。”

他收了劍,重新坐回千機子對面,開口道:

“說吧,為何以靈鴿傳信,誆騙我來中州?”



西洲雪谷。

神劍摘星出鞘。

穆晴橫劍,對峙雪谷。

古魔族與巫族當場變了臉色。

他們未想到這穆晴如此直接,才說了沒幾句話,就要直接動手。

孟老太舉起拐杖,蒼老聲音在雪谷中回響:

“啟陣法——!”

作為回應,古魔族之人運起摻雜魔氣的靈力,異文憑空浮現,織構成一道又一道陣法。

古老陣法層層疊疊,是古魔族之人,早早地為對敵設好的陷阱。

在他們的預計中,踩進這陷阱的人不是穆晴,便是魔君祌琰,因此這陣法耗費了好一番功夫,還請了巫族協助,設置的極為繁覆強大。

就算是魔君祌琰來了,也要在這陣法中吃虧。

孟老太道:“穆晴,你今日不遂我古魔族,我這雪谷,便要成你墳墓!”

“我早已在天機閣,從巫族手上吃過一次陣法的虧了。”穆晴說道,“若你們覺得我還會再中招一次,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話語落下。

穆晴右手持劍,左手騰出。

成千上萬張黃色符紙從她袖中乾坤袋飛出,牢牢粘成一串,如同游龍環繞身側!

穆晴左手食指中指並攏,向上一提!

游龍怒吼,狂嘯著奔往古魔族陣法!

與陣法相撞一瞬,游龍潰散,千萬張以朱砂筆墨繪制的黃符紙飛出,貼上陣法異文!

比起那上古陣法,這些黃符紙看似弱勢。

可它們勝在了數量多——

百千萬張,鋪天蓋地!

正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這層層疊疊的繁覆陣法,也被這黃符紙所啃噬。

穆晴註入靈力。

符紙之間隱約發出劈啪聲響,青紫電光浮起,匯聚在一起,引動雷霆!

雷光橫掃!

數張黃符紙在碰撞中毀壞,化作碎片和焦灰。但一張符紙破碎,後方還有更多張粘上,陣法來不及應對!

不多時,古魔陣法異文不穩,在雷電中若隱若現。

穆晴提劍攻上!

神劍摘星卷雷電,直刺法陣!

古魔陣法,破!

古魔族不敢相信:

“怎麽會……?”

他們上古的陣法,怎麽會不敵這黃符紙?

摘星大笑道:

“怎麽不會?西洲可不止你們擅長陣法!”

孟老太意識到了什麽,驚訝道:

“君家?!”

這黃符紙,正是由君家為穆晴準備。

穆晴救君琰,不止為除去魔君的追隨者,還是為了對付盤踞雪谷的古魔族。

君老爺當初聽完穆晴請求,說道:

“古魔族的陣法繁覆難破,但此世間有一道理,向來好用——一力破萬法。穆仙子為變異雷靈根,最適合強攻,我贈穆仙子符紙,穆仙子可以此符,配合自身靈力,引雷霆之力強行破陣。”

穆晴手勢再變。

散發雷光的符紙分散飛出,以雷電相連,化作一道巨大天網,將整座雪谷遮入其中!

眼見著穆晴要拆毀整座雪谷。

孟老太呼喊道:“不可!”

穆晴手勢變換暫止。

她挑著眉,冷眼看著孟老太。

“勿要對我族人下手!”

孟老太道,

“這雪谷中的古魔族,大多數都未修行過,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此,從不外出,與古魔族和魔君之爭無關!”

穆晴聞言一怔,生冷表情軟了半分。

再如何陰險惡毒的人,也會有軟肋。

這叫魔君祌琰頭疼不已的古魔族的主人,姓孟的老太婆,看似不講理,卻會因為未曾修煉過的族人而退讓。

也對……

或許正是因此,這古魔族,才會比魔君更得人心。

孟老太說道:

“穆仙子要我古魔族的權力,拿去便是。”

穆晴說道:

“權勢好奪,可西洲魔族對你古魔族的信仰,我卻無法輕易奪走。”

“我要取這西洲,為我未來權勢穩定,古魔族必須滅亡。否則,我就是下一個魔君祌琰,我的未來,就如同他的今日,一樣要為西洲對古魔族的支持而頭疼不已。”

孟老太拄著拐杖,在原地站了半晌。

她有些撐持不住,身體和腿都在打顫,看起來就快要軟倒下去。

最終,她說道:

“穆仙子若不放心,可封雪谷,對外宣稱我古魔族已亡……”

她的話說到一半。

輕靈的刀鈴聲響了——

一截刀刃從她胸膛穿過,又迅速抽回,帶著濃郁魔氣的黑血潑了穆晴一身。

孟老太是古魔族修為最高之人。

她的魔氣之重,足可與魔君祌琰一較高下。

穆晴受魔氣所擾,吃痛地“嘶”一口氣。

她充盈全身的靈力開始不穩。

摘星喚道:

“穆晴,不可退!”

穆晴聽見了摘星的話。

她抑制住後退的本能,向前邁進一步,執摘星劍用力刺去。

孟老太後方的孟憐抽回系著秋鈴的刀,他反應極快,在穆晴出劍瞬間,將孟老太朝著穆晴推去。

穆晴一劍刺穿孟老太,也因此而受到阻礙,未能觸及老太太後方的孟憐。

孟老太被兵器穿透了兩次。

一次是孟憐的秋鈴刀,為魔族至寶,最易殺人奪命。一次是穆晴的摘星劍,星隕神石所造,灌註靈力,對魔族有所克制。

這一刀一劍,兩道致命傷過後。

哪怕孟老太有化神修為,此時也不支了。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孟憐,蒼白的嘴唇顫動:“阿憐……”

“外祖母,抱歉。”

孟憐握著秋鈴刀,說道,

“聖女姐姐之死,還有古魔族一統西洲的夙願,我皆不甘心就這樣算了。”

孟憐繼續道:

“穆晴太強,我無辦法,只好犧牲外祖母,以心血之中含有的魔氣為我牽制她。”

“外祖母不要難過,我馬上就送她去陪你,如此,你也可以瞑目了。”

穆晴握緊摘星劍,深呼吸一口氣。

摘星惱怒地喊出了穆晴的心裏話:

“古魔族這是下的什麽破棋?!”

“棋再破,只要能將穆仙子困死在這裏,便是千古一見的好棋。”

孟憐舉起秋鈴刀,道,

“請古魔族和巫族諸位助我!”



中州,雲崖山。

鬼將剛剛迎接過了豐天瀾,下山繼續掃山路,掃了沒多久,就又看見另一道身影。

鬼將:“……”

真是見了鬼了。

這雲崖山從前人多,適合待客的時候,總是不見人來。到了空山落雪的時候,反而頻頻有客前來。

這新來的客人瞧著格外眼熟。

他穿一身紅衣,衣紗層疊,如楓如火。如此艷色,搭配著他頎長身形,不止不女氣,反而更顯英朗霸氣。

他手中握一柄折扇,扇子敞開,半掩英俊蒼白的面頰,卻掩不住那雙線條深邃,帶著異域風味的妖冶眉眼中的笑意。

“…………”

鬼將回想了半天,終於想起自己從哪見過這人。

是在畫像上。

那幅畫是一西洲人所作,畫的西洲魔君祌琰。

鬼將:“……”

真的見了鬼了!

這雲崖山今天來的都是些什麽客人?

鬼將內心崩潰,表面上還維持著平靜:

“君上遠道而來,是為何事?”

祌琰缺不打算維持這份平靜。

他手中折扇一甩,化為一柄血色長劍,道:

“踏破雲崖山。”

鬼將:“!”

鬼將反應不及,便見一劍揮來。

“鐺——”

一柄繪著雲崖山水圖的折扇自山上飛下,架住血色魔劍。

那扇子旋轉著飛回主人手中。

鬼市之主乘著黑霧,從高處飛下。

他搖著折扇,笑著道:

“我近日裏剛剛學了怎麽使扇子,沒想到這樣快就派上用場了。”

沈魚夜收起折扇,翩然落地:

“聽聞魔君常用扇子,是一位老手,可否點評指教一下,我這扇子使的如何?”

祌琰也不惱,問道:

“沈魚夜,你要攔我?”

沈魚夜道:“不行嗎?”

“行是行。”祌琰深紅袖紗翻飛,執劍攻上,“可就憑你,攔得住我嗎?你和千機子,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千機子一介蔔師,沒什麽戰力,連當初經脈受損的穆晴都打不過。沈魚夜雖然修為深厚,但終究不足與他為敵。

這一戰雖然艱險,卻也不是贏不下。

祌琰早已盤算好了。

這一局,他要殺沈魚夜,生擒千機子。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若是再加上我呢?”

祌琰擡目,意外見一道持劍的藍色身影。

“豐天瀾?你怎會在此?”

沈魚夜將折扇收了,手中握起一柄半刀半槍的長柄偃月刀。

雲崖山頂上,另有一人拋出水鏡。

頓時間,雪末紛揚,山霧折射,雲霧飛雪流水交織混雜,如同簾幕輕合,將整個雲崖山包攏在其中。

那人正是千機子。

而他起的,是早已設好的陣法。

此陣一起,只要陣法不破,魔君祌琰就無法離開雲崖山。

祌琰眉眼中神色沈下:

“你們算計我?”

沈魚夜說道:

“也得你自己願意踩這圈套才行啊。”

鬼市之主緩緩說道:

“魔君可知,穆仙子離開雲崖山前,我與她下了一場賭局。賭局內容是,你魔君祌琰的野心,究竟有多麽大。”

沈魚夜道:

“穆晴入你魔宗極樂殿,是故意而為。她並非受你掌控,而是在提供消息給你。”

“在恰到好處的時機,以試圖離開極樂殿,前往雪谷的行為,告訴你,星傾閣快要謀下整個西洲了,只差做掉古魔族。”

“你原本可以拿穆晴直接威脅星傾閣。但你貪婪,想以她為刀,幫你除掉古魔族。所以你故意離開極樂殿,放她去雪谷。”

“而你自己,則是來這雲崖山攻占星傾閣,擒我和千機子。等穆晴回歸,再拿下她,西洲和星傾閣皆歸你所有。”

沈魚夜說道:

“這一遭下來,魔君離掌控整個修真界的目標就更近了,好計謀啊。”

可惜星傾閣早有準備。

千機子以靈鴿給豐天瀾寄一紙條,將他從東海誆騙到中州。

就是這一張紙條,這一句謊言,讓雙方戰力傾倒,原本處於劣勢的星傾閣居上,魔君祌琰失去所有勝算。

從打算生擒千機子,到被星傾閣困鎖於雲崖山。

這一局,祌琰只覺得敗的離奇。

他問道:

“這其中過程曲折,變數極多,踏錯一步就滿盤皆輸。你星傾閣如何預料此局走向,又怎麽敢真正如此做賭?”

沈魚夜握著偃月刀,笑著回答:

“魔君不覺得我星傾閣算得太準,不像是雙方公平布計對局,而像是早有預料的針對嗎?”

“星傾閣所有計謀都有一前提——預知。”

“我們有天機閣,有千機子。算天命、知未來的蔔師在手,以修真界為棋盤,你魔君也只是這棋盤上一卒子罷了。”

祌琰尚未反應。

倒是豐天瀾先冷笑了一聲,道:

“千閣主的確下的一手好棋。”



雪谷之內,陣法再起。

這陣法沒有提前設置過,因此不如剛剛的陣法那樣強。但穆晴此時已被魔氣侵蝕,她的力量,也已經不如剛進雪谷的時候。

孟憐掐準了這一點。

他想要趁此機會,奪穆晴的性命!

穆晴受魔氣影響,靈力運行不如之前順暢,行動稍微有些遲緩。

但她未放棄抵抗。

穆晴手中長劍對上秋鈴刀。

她施力頗重,重重一擊,幾乎要將孟憐打入地底。

孟憐偏轉刀鋒,秋鈴聲響。

穆晴有些恍惚,手上有些失力,原本直指孟憐咽喉的劍鋒,竟從他的頸邊錯了過去。

摘星道:“幻陣……?”

這古魔族和巫族,竟然在陣法中夾雜了幻術!以秋鈴聲為引子,讓這幻術影響到了穆晴!

摘星生氣道:

“你們真是卑鄙!”

古魔族:“……”

巫族:“…………”

這對戰呢,你死我活的事情,談什麽卑鄙不卑鄙的?

“摘星。”

穆晴的聲音響起。

她聲音清冷,平靜如水,不起波紋。

她說道:“做我的眼睛。”

說罷,她靈力註入摘星劍。

受劍主靈力灌註,黑沈劍身上,明亮星辰乍現,呈現一種極為亮麗的斑斕色澤。

穆晴閉起眼睛。

但她眼前的畫面沒有斷絕。

只不過,換了一個角度而已。

她在和摘星通感,她此時的視野,是摘星的視野,是劍的視角!

摘星是神劍,他從來不受術法影響,更不會被幻覺所困。穆晴與他通感之後,這巫族和古魔族合力築起的幻術,就成了一堵無用廢墻。

劍的視角有些古怪。

但這不成問題。

穆晴是個從問劍峰走出,修習問心劍的劍修。

秦淮教過她,問心劍的訣竅。

“以身為劍,以劍證心。”

“阿晴,劍是劍修的一切,劍修的一切是劍。你身是劍,心是劍,你的一切,皆是劍。”

“你可以劍斬敵,斬困境,斬情,斬道,斬天命,斬這世間萬物。但凡是攔在我們劍鋒之前的事物,皆可斬斷。”

穆晴閉目,四周皆靜了下來。

孟憐見她不動,揮刀欲攻擊她,卻在秋鈴刀接近穆晴的時候,感到了一陣阻力。

以身為劍,以劍證心!

身心合劍!

她是劍,劍亦是她。

穆晴持摘星神劍,斜揮一劍!

證劍道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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