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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被遺棄的心燈 與至聖論道。和天機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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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他意識全滅,除了那番話,還有用極盡舒服的手觸碰他的本源,而後敲之震碎他尚未徹底成型的本體,只有可能是煉器師,還不是一般的煉器師。

“是啊,”易明鏡平淡無奇的語氣,直言不諱,“就連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呢,所以說,好久不見。”

陸形雲楞了又楞,素來冷靜的頭腦懵了又懵,他收斂笑容,難以置信地回望至聖。

“你過來,”金天機在氣頭上,對陸形雲道,“和我聯手,弄死他。”只要易明鏡不死,心燈遲早折損在他手上,他也會伴隨著心燈的隕落,被天地直接抹除——他還不到真的生命那般可以渡劫成型的地步。

陸形雲卻頓住了:“天機,你冷靜一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你說過幫我,可那人若是至聖,你便忘記你說過的話了嗎!”

“天機!”

“形兒,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人當然站在人那邊,陸形雲知道他是神器,已然明白他的種種異常都是因為神器特性,甚至他的感情,也只會被理解為神器對主人的依戀。

真是可笑啊,這麽多年,他隱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就這麽簡簡單單,被這人血淋淋地剝了出來。

金天機拿著心燈,瞬移到屋頂之上,狂風肆意地刮過他的衣袍,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冰冷。

“天機,有話好說,”陸形雲道,“別把心燈到處亂扔,那是至聖的心愛之物……”

金天機往外一甩,然後很不走心地道:“手滑。”

陸形雲:“……”嘖。

“至聖大人,抱歉了,我去跟他好好說。”

“無妨,他也成就了一些人的機緣。”

陸形雲輕輕一躍,便出現在金天機所在的屋檐上,但金天機後退一步,瞬移到了更高的樹梢。

陸形雲心說你瞞著我,你也好意思生氣,生氣成這樣,跟尋常冷冰冰無意識的神器還是相去甚遠,他也不知道天機在鬧什麽別扭,可能他需要再深入站在對方立場上想想。

可這樣想來,他好像從未真正理解過天機,以及天機,貌似從未待他真正坦誠,但這大概也會造成某種神秘感,為枯燥的日常帶來生機。

心燈落入正在排成陣列練劍的道院學子群中,砸到了一人頭上。

幾乎是心燈撞到他腦袋的瞬間,練劍舞的女修陣列中,排在最前方最為清絕的女子“啊”地一聲,竟像是被無形之力拉扯,硬是平移到了這位被心燈砸頭的男修身上,徑直撞倒在地。

人群一下子亂了,有人恰好倒在了鏤空金樽至聖,只是隔著衣料接觸了脖頸處的一角皮膚,天色陡變,瞬間烏雲密布,他們練劍的地方下起了瓢潑大雨,就像天上降下瀑布。

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什麽?”

“怎麽回事!”

“哪來的金酒杯,什麽東西,有鬼啊!死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別扔給我,這什麽。”

“天上,天上有火光!?”

“怎麽有猩紅的火石從天而降,我是想過整日修行得這般辛苦,執教安排的任務總是完不成,不如天降火石毀了道院,但這怎麽真來了!救命,長老救命!”

長煙道院長老均被驚動,可有位嘴唇發紫寶相森嚴的執教剛出現在這個地方,頓時轟然自爆成一灘血霧,死得猝不及防,濺了旁邊來不及飛退的人滿身滿臉鮮血。

更有奇形怪狀的高大建築拔地而起,地面裂開,底下有巖漿翻滾。

心燈經過不少人的手,長煙道院道場被整個翻了個遍,滿目狼藉,甚至有高樓拔地而起,但它近地的一角長了個碩大的肉瘤,宛如心臟般搏動,其上遍布血管,令人一眼作嘔。

金天機見狀,暗道心燈果然可怕。

心燈是能實現人的心願,但它發作得太快,它不遵循人口頭上的許願,而是直接與人心相連。

往往人碰到它的一瞬間,內心的想法便已然應驗。

往往許願之人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些什麽,那些潛意識直接間接的思緒,深埋在心底裏的仇恨種子或者希望之火,都被無止盡放大,在外界以或醜陋或美好的形象完全顯化。

想他當年在聖山外,用那麽多個不契合的人施展力量,結果滿身灰塵,還沾上令人作嘔無法自行清洗,清潔術都無效的惡臭黏液。

金天機又看看下方兀自談笑風生,好似完全無所謂心燈旁落他方的至聖大人,再看到輾轉其他人手中,表面漸漸沾上灰塵,黯淡無光的心燈,心說這可是他們神器界不朽的傳說。

沒有個人意識無法化形的心燈甚至無法選擇不被境界不夠的人碰,它身在局中,沒有局外的金天機看得真切,沒有神器風範啊,恐怖至極卻這般被動的心燈甚至都稱不上他的對手。

一時間,比起不知為何亂成一團、驚恐萬分的人群,金天機倒是覺著這麽做與其說是折磨至聖,不如說是在折磨心燈。

置身竹林間,聽到空氣中的不平靜,又嗅到一絲血腥氣的易明鏡,眉宇間露出一抹疲憊。

“至聖大人要不要盡快收回心燈,這樣下去會鬧出多條人命的……”陸形雲道。

可誰知,易明鏡只是搖了搖頭,道:“是他們中的一些人命中有此一劫,我來之前算過,長煙道院氣數將盡,大難之後緊跟繁富,院長是個妙人,他會妥善處理此事。”

陸形雲聽他說得好似看開,但那抹疲憊卻還是拆穿了他,到底還是看不過去卻又不得不看開的狀況,於是只得點頭道:“原來如此。”

“你要不要試試心燈?”終於,易明鏡對陸形雲道。

長煙道場混亂不堪,但誰都沒能耐手握心燈太長時間,稍微長點內心隱匿的黑暗面便暴露出來,使之天上多了數道鬼魅般的黑影,還有一條宛如浮鯤般掠過竹林的碩大黑影,這地方人太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稍有不慎死的可能全是天之驕子,因為只有那些最亮眼的存在,最惹人眼紅。

“我?”陸形雲道,“我若拿著心燈,只要我動殺心,我爹娘就會立刻暴斃……”哦,他忘了,他爹娘已經不在人世,他的不殺封印貌似已經解除。

易明鏡頭一次聽到這種說話,看來眼前這人之所以能動用神器金天機的真正力量,並非偶然,他或許真能動用心燈:“你能掌控神器,應該也能掌控心燈,你要不要試試,我這趟外出,其一想帶你回器村,其二便是給心燈找個主人,若找不到,其三……心燈也是時候消失了。”

“我不要。”陸形雲堅決搖頭。

“你當真沒有任何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陸形雲陡然回神,也不是沒有,他道:“至聖大人,心燈可以讓天機變成人嗎!?如果心燈臻至巔峰,會不會只要握著它,就能成仙?”

易明鏡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你可知我為什麽可以好似很正常地用心燈嗎,中規中矩地用它。”

“為什麽?”

易明鏡道:“因為我內心有一缺,我各方面都已經臻至圓滿,唯有一缺。正因為這一缺的存在,我無緣更進一步。若我能更進一步,那麽心燈必有更進一步之法,當然心燈既要可毀,又要更進一步,這是我無法兼顧的兩全其美之道。”

“我能冒昧地問一問,是怎樣的一缺麽?”

“告訴你也無妨。”他這一缺,就像在無缺劍的基礎上淬煉至真正的完美再往上硬生出一缺來,比人為定義的無缺更加堅不可摧,因此,就算舉世皆知,也不影響他的至強無敵。

易明鏡坦言道:“我沒有想象力。”

“!?”

“我各方面臻至完美,我了解了世界本質之後,我便失去了原有的想象力,心燈也就無法發揮其真正威力。世界在我面前,就是世界本身的模樣,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樣的異常狀況發生,那麽心燈也就只能創造出我見過的東西,包括我所煉之器,我所創之物。我若不清楚某種花卉的具體細節,我也無法幻化出一模一樣的花卉來,但有想象力的人不一樣。他們只是想象某一種生命,就能通過心燈成型。所以說,尋常修士能通過心燈做到的,我都做不到。”

易明鏡道:“所以你若問我可不可以,那你知道答案了。”

“如果您都認為不可能,那多半不可能完美。”盡管至聖說得委婉,但陸形雲一點就透。

既然心燈並非完美之器,就連至聖都察覺出了自身存在的那僅有的缺陷,而和他平級的心燈想必也一樣。

若他向著這樣的心燈許願,讓天機變成人,很可能變成人的天機身上依舊也有一闕。

或者說,現在天機割裂的狀態,就是他身為神器自身存在的那一缺。

“現在的心燈,無法實現我的願望,它改變不了和它同一層次的天機,除非……”陸形雲道:“至聖大人,除非您更進一步。”

“怎麽樣才能讓您有想象力呢,當您有了想象力以後,是不是就能徹底圓滿?”甚至成仙?

“或許毀了心燈,我便有了。”就連他也不清楚心燈如何成型,當心燈摧毀之際,或許也會有意想不到的狀況也說不定。

易明鏡到底是尊重人,並不認為陸形雲小小年紀便不能同自己談論這等深奧的話題。

“若以不摧毀心燈為前提?毀了心燈,我就沒法許願讓天機變成人了。”陸形雲只有這一個願望。

他突然反應過來,道:“您知道怎麽毀了心燈?”

“嗯。”

易明鏡這趟下山,如果不能尋到可以托付心燈之人,那便毀了心燈,他想毀心燈的意圖之堅,哪怕器村煉器師們全都不同意,他也不打算回頭,心燈並非世間能存之器:“其實很簡單,只需添上一個字。”

陸形雲不知道是哪個字,多半不是“銷”就是“滅”之類的,但既然至聖說可以,那便可以,他道:“如果毀了心燈,您不能更進一步呢!其他的器毀掉以後,您還能再煉一柄,可心燈若是毀了,您還能再煉制一件嗎?當真沒有兩全之策嗎?”

“不能重煉,心燈獨一無二,它的成型過程存在無數個巧合。”易明鏡並沒有隱瞞,他已經不再是赤誠少年心性,沒有了當年那般傾註一切心血的熱誠與興奮,現在的他煉器如同喝水吃飯一般輕松,他能煉制常見的器,但再也無法重現心燈。

但他非要毀了心燈不可,哪怕他無法更進一步。

世上不需要心燈,他也不需要心燈。

陸形雲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有那麽一瞬間,他為心燈感到沮喪。

他清楚地記得天機提到過不被需要,存在毫無意義的空虛狀態,而心燈卻是被創造它的人判了死刑。

如果心燈和天機是一個層次的存在,天機這般活力四射,而心燈如此死氣沈沈,乍看之下和普通有形器兵別無二樣。

可它明明是心燈啊,是令天地為之忌憚,甚至創出另一位天生神靈來平衡力量的心燈。

就連天機在意識誕生之初,被說過類似的話,使得意識晚降生了那麽多個歲月,那麽心燈呢?

心燈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中,至今未能醒悟?

不是被其他人,而是被創造它的人這般定義沒有存在意義,不被需要,心燈與觸碰它的人心意相通,它無聲地和至聖靠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再傾聽著至聖的心聲。

這是怎樣一種折磨?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陸形雲道。

如果他沒辦法讓至聖擁有想象力,那麽若是向心燈許願,弄來一個別的世界的人呢?

至聖看穿了這個世界的本質,但這世上當真只有一個世界。

如果還存在另外的世界,如果能打開一條通道,弄來另一個世界的生靈,讓那個生靈手握心燈許願。

那個異世界的生靈想象出的東西,一定都與這個世界不同!

只是不知道心燈究竟有沒有構建兩個世界通道的能力,另一個世界有沒有足以跨過這個同道的人。

陸形雲認為有必要一試,但凡它有意識,但凡它有自救的本能,但凡它有心活在這個世上,有想要體會被需要的珍惜感。

“天機,我要心燈!幫我奪回心燈!”陸形雲道。

金天機聽到他的聲音,見他這麽好意思使喚自己,盡管早先讓他盡情使喚自己,眼下一下子想收回成命,不聽了。

“理由?”

“你若不願意,那我就自己去唄。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神器了不起,神器就能翻臉不認人了嗎。”

陸形雲道:“現在你對我的愛裏摻雜了神器本能的依戀,怎麽,你是想坐實這份不純粹的喜歡嗎,那你繼續,我想我應該承受得起。”

金天機抿了抿漂亮的唇,好看的眼裏微微泛紅,又氣又愛,真想變成人,這人有時候實在可惡,道:“你等著。陸形雲,我遲早會變成人,我遲早能徹底掌控自己,你不可以當我是只靠本能的低級器兵,我是天生神靈,我跟他們不一樣。”

“好的好的,從未當你和其他生靈一樣過。你是人,我愛人,你是器,我愛器,就這麽簡單。我對你什麽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陸形雲覺得自己簡直了,他能憑借蛛絲馬跡知曉那麽多秘密,卻唯獨在神子的問題上選擇了無視一切破綻,一廂情願去相信他擁有人性,他就是可以愛的人。

其實並不是金天機隱藏得多麽天衣無縫,而是他從未往天機有可能不是真的愛他的方向上想過,因為他想要神子,就算有人拆穿神子是神器,不願意接受事實的可能是他。

與此同時,天獄迷宮洞府。

許願狀態下的金天機並未蘇醒時,天獄迷宮並不對外開放,進入迷宮的人,可能便是真的被困在裏頭出不去,他們若能走出迷宮,倒是能進到天獄核心山巔的住處,尋一處無人洞府閉關。

“周天元該不會死在裏頭了吧,這都二十多天沒見蹤影了,他真當自己凡人軀體能夠熬這麽多天。”魔殿小少主叼著不知從哪摘來的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挖起一把冰,揉成一團,往周天元的洞府門口扔,但也慫慫地沒敢直接砸門,而是落到了門前半尺的位置,剛好堆成了一排。

“等他出來,或許又成人棍了,該撞門了吧。”

“該撞了,你先還是我先?”有人蹲在烤紅薯堆邊躍躍欲試,主要是神子在休息,他們也沒其他修煉法,閑著也是閑著,偶爾也很羨慕周天元至少還有事情可做,他們就只剩下吃喝玩樂了。

“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

轟地一聲巨響,周天元一腳踹開洞府石門。

“苦心人天不負,這世上真有不用靈氣便能修煉的修煉之法,我打算稱這一力量為‘元力’,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有烤紅薯嗎?快給我一個!吃完了我還得去告訴陸形雲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天上卷起重重彤雲,其間電光閃爍,每一道全新的道統面世,天地都會有異動,以天地異象昭示天下,但凡開創一門道統之人,將會一舉成名天下知。

天地卷雲中央降下一束光,萬裏之外的古尊遵循著,周天元沐浴在神光中,氣息節節攀升,通體舒暢,一手拿著烤紅薯,啃得不亦樂乎。

“咱陸大獄頭呢,他去哪兒了?”

蹲在地上的同輩古教弟子們,全都臉黑成鐵,見他如見鬼神。

羨慕嫉妒恨,又不得不佩服到五體投地,恭喜他,也恭喜自己,終於可以修煉了,盡管有神助有好處,但天賦再好,不能修煉也只能幹瞪眼,頂多延年益壽個幾十年,要想長命萬歲,還是得修煉。

與此同時,天獄迷宮濃稠的雲霧有消散的跡象,看樣子神子殿下休息好了,準備布施神物,造福蒼生。

蹲在地上的人拍拍手上黑炭,對周天元道:“正好,事不宜遲,現在就進山找到神子想要什麽,通過空間隧道,直接就能去到神子所在的地方,咱陸大宗主定然也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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