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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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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公安局。

顧喬急切而焦躁。因為俞輕輕氣運的再度恢覆,即便仍舊只是少量,可由於反噬翻倍,她如今的四級系統等級只剩下了區區百分之九。最後百分之十的大關都沒守住。雖則如今這個下降趨勢暫停了。可只要俞輕輕再恢覆哪怕一點點,她的四級就保不住。重新升級需要的能量是之前的雙倍。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抽取餘留的能量點將等級填補到百分之五十。五十,有一半了。應該能撐一陣子。希望俞輕輕的氣運不要再恢覆了。

當然,願景是好的,卻不一定能實現。這點顧喬非常明白。甚至是即便她手裏還有一筆儲存的能量點,卻也不能一直靠此來填補維系。終究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尤其能量點是有限的,總有用完的一天。到時候怎麽辦?

不行!她得出去!必須出去!

公安明明沒有證據,卻偏偏要押著她,嘴上說是需等最終的調查結果,查清後,若是真如自己所說是意外,會放了自己。可是需要等多久?她等不起。

顧喬隔著鐵欄望向元應,淚眼汪汪,柔情脈脈:“元應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這種事。這兩年,高考成績被冒充的事發生了好幾起,都見了報。上頭對這種事很重視。我哪裏敢頂風作案。更何況,我就一個小姑娘,無權無勢,哪裏來的能耐頂風作案?”

顧喬舉起右手,三指朝上:“我發誓,我是清白的。絕沒跟任何人行賄謀利。元應哥,你可以去查,公安也可以去查!我不怕查!”

元應抿了抿唇:“公安確實在查。如果你是清白的,一定查不出什麽東西來。你不用擔心。”

“我當然不擔心,本來就查不出來。”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元應神色閃了閃,基本確定,她如此有恃無恐,此話必定不假。可她沒行賄,不代表她沒做啊。他可沒忘記顧喬身上的秘密呢。有這等逆天的能力,何須走行賄的路子,留下把柄?

“元應哥!你信我嗎?”

元應微笑:“我當然相信你!”

“那你幫幫我,讓他們放我出去好不好。又沒有證據,憑什麽一直關著我?元應哥,這裏頭好黑好可怕。我一個女孩子,我……”

顧喬鼻子一酸,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元應心底泛起層層漣漪,卻很快又恢覆平靜,理智回籠,他蹙著眉說:“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俞輕輕是俞書記的女兒,俞家不一般。尤其還有個阮家。俞輕輕的舅舅阮正勳是院士,還不是一般的院士。他……”

具體的元應沒說。他如今還年少,沒接觸到這一層,不是特別清楚。卻因著家世關系,從各位長輩言語中大致了解到一些。阮院士是對國家有傑出貢獻的人。可以說,他爺爺這個司令沒了,對國家造成不了什麽影響,畢竟爺爺身後,能人輩出,有許多人可以取代他的位子。但阮院士不行,他的能力,可與之比肩者,寥寥無幾。失去他,是舉國的損失。

“高考本是為國家培養人才。近兩年各地一直有高考成績被冒名頂替之事,上頭對這類案子本就很重視。此案還是阮家提交的。重視程度,調查規格就更高了。喬喬,我不是不想幫你。可元家面對阮家,總要掂量掂量。我……”

元應一嘆:“喬喬,你再忍忍好不好。阮家雖然地位高,但不涉政,沒法直接插手此事。此案由京城與臨川公安部門合作。國家監督。若無證據,國家是不會冤枉你的。你不必擔心阮家陷害。你是清白的,總能出來的。”

顧喬擔心的是無法出去嗎?不是!她是要快點出去!

“元應哥,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我……我好害怕!元應哥!”

元應神色動容:“喬喬,我知道的。這種地方哪裏是女孩子呆的。我……我回去跟爺爺說,我一定幫你想辦法。”

得到滿意地答覆,顧喬落下感激的淚水。

兩人分開,元應回家,找到其祖父。

元老爺子一臉驚訝:“你說讓我想辦法把顧喬弄出來?”

“對!”

老爺子蹙眉,神色嚴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一個鄉下野丫頭,也值得我們出手?那可是阮家送進去的。我們跟阮家從無往來,雖然沒什麽情分,卻也沒必要結這個仇。”

元應擡眸:“爺爺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事嗎?”

元老爺子一頓,低眉沈思:“她真有這麽神奇?”

“爺爺難道沒有派人去查?”

元老爺子沒說話。查當然是查了的。但用時太短,查出來的東西並不全面,可也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只是他心中無法盡信,仍有猶豫。

“爺爺以為楚家為什麽突然倒臺?”

說到楚家,還真有些唏噓。

仿佛一座華麗的大廈,一夜之間崩塌,毫無征兆。楚家老爺子和老大被抓判刑,老二雙規。樹倒猢猻散。而一切的緣由,居然是因為桃色糾紛。

秦家那位已經離婚的老太太還真是位能力。她將一個族中侄女羅艷艷送到元光佐身邊,攪了元家與楚家的婚事。元光佐對羅艷艷就是玩玩,平時柔情蜜意,真影響到自己的前途,立刻鐵面無私起來,直接將羅艷艷掃地出門。轉頭各種跪舔尋求楚家原諒。

誰知楚家老大身邊也有位羅麗麗,與羅艷艷乃是堂姐妹。楚家老大本就不缺女人,對羅麗麗算不得上心,元光佐的事情曝出來後,又有秦思遠暗地裏登門賠禮,加之秦家老太太轉頭就被離婚,送去鄉下的消息。楚家老大就不太願意將羅麗麗留在身邊了。

羅麗麗察覺出楚家老大的意思,心有不甘,將其灌醉,拿到了楚家的罪證,轉頭送給了王家。

王家,也就是元應前繼母娘家。

元應神色閃了閃,說:“爺爺該知道楚伯伯的性子。他素來謹慎,雖然外面總有一兩個鶯鶯燕燕,但從不交心,更不會把重要東西帶到他們面前。當天怎麽那麽湊巧,沒來得及把文件送出去,讓羅麗麗發現?尤其他平時酒量也不錯,那麽巧當天身體不舒服,沒喝幾杯就醉了過去?

“再有王家。又是那麽巧,羅麗麗逃跑出來,就撞上了王家人,被王家帶了回去?王家有多少能耐,我們是清楚的。他們若是還有什麽手段和靠山,也不會一個女兒死了,千方百計要再嫁一個女兒進我們家,就為了和我們家捆綁在一起呢。

“就算手握證據,王家最多給楚家一記重錘,能讓楚家敗落得如此徹底,如此迅速嗎?如今的結果怕是王家也沒想到吧。沒想到證據送上去,正好碰上新政策出臺,楚家被當做了典型。

“爺爺,這一樁樁一件件,這麽多事,難道全都是巧合這麽簡單?你不覺得奇怪嗎?”

元老爺子瞪圓了眼珠:“是她?”

轉而看向元應,眉宇微蹙:“你讓她這麽做的?就因為不想讓你爸跟楚家人結婚?”

元應不慌不忙,擡頭直視回去,“爺爺為什麽主張跟楚家聯姻?不就是想借楚家之力,回歸中央政治部嗎?現在爺爺如願了嗎?”

自然是如願了的。

“楚家倒臺,楚家人的勢力被瓜分殆盡,爺爺跟爸爸從中獲得的利益難道不比與楚家聯姻要大?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楚家如何還重要嗎?沒了楚家,爸爸還能選擇其他人家,豈不更好?”

元老爺子一頓,沈默看著元應。元應不躲不閃,不卑不亢。元老爺子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多了兩分讚賞。

“你確定是因為顧喬?”

元應一笑,“我確定。”

元老爺子斂眉沈思,“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元應將準備好的資料遞過去,“爺爺可以看看,自從發現顧喬有問題後,我就讓人仔細調查過。顧喬從小就邪門,七八歲就顯露出這份能力。村裏人還稱她是福星。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這份能力似乎也越來越強了。”

元老爺子每翻一頁就驚嘆一分,也更加狐疑:“你既然早就調查過她,為什麽不直接拿出來,還讓我去查?”

元應沒回答。但他神色間,元老爺子已經明白了。別人查到的,哪有自己查到的更能信任?

元應是擔心他不信他!這麽一想,元老爺子生出幾分難過來。

他定了定神,望著眼前的資料:“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她這份本事能被我們所用自然是最好。只是……你讓我想想。”

元應點頭:“不急。就算要把她弄出來,也不是現在。”

元老爺子:???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們總得讓她嘗夠了絕望無助的滋味,在她真正山窮水盡之時出手,這樣才能讓她真正感恩戴德。”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原因,元應沒說。他想再觀察觀察。顧喬最近的情緒不太對勁,她想要出來可以理解,但她對出來的渴望過於濃烈,甚至過於焦躁。

元應隱約覺得她之所以如此,並非全是因為被抓這麽簡單。

元應的神色閃了閃,他想養蛇,卻也得防著會不會被蛇反咬一口。

——

四合院。

軍用卡車停在顧家門前,阮正勳在阮成澤的攙扶中下車,顫顫巍巍上前,敲響了大門。

顧南朔看著眼前壓抑著激動的老爺子,想到俞夫人當初的問話,心中升起朦朧的猜想。

眾人落座,顧南舒上了茶。阮正勳才開口:“我姓阮,不知道你們父母有沒有提過這個姓。”

顧南弦蹙眉想了想:“爸媽好像說過,以前他們當下人時,主家姓阮?你……你是主家那位少爺?”

“我是你們舅舅!”

顧南舒與顧南弦睜大了眼睛:“老爺子,你開什麽玩笑!”

阮正勳嘆了一聲,目光在三兄妹面上一一劃過:“你叫顧南舒?你叫顧南朔?你叫顧南弦?你們還有個哥哥,叫顧南望,對嗎?望,舒,朔,弦。說的都是月亮。”

顧南弦有些迷蒙:“這個我們知道。爸媽就是用月亮給我們四兄妹取名的。”

“那你們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取名嗎?”

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阮正勳輕笑:“你母親叫阮素娥,她還有個乳名,叫做小月亮。”

顧南朔一頓,素娥是月亮的代稱,乳名就更直白了。

顧南舒搖頭:“您是不是搞錯了?我母親叫柳如玉,不叫阮素娥。”

“不!她叫阮素娥!”阮正勳指向顧南朔腕上的黑白雙珠,“這是我們阮家的傳家之物。”

阮正勳喉頭一哽,“這東西叫做太極珠,家裏傳了很多代,祖上還有不少關於它的傳言。那些話我只當故事聽,小月亮卻覺得很有趣。當年我出國留學,父親將此物傳給我。我本就不在意它,見小月亮喜歡,就私底下給了她。”

阮正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絮絮說起往事來。

阮家是地主,家財豐厚。阮正勳頗有幾分天資。十七八歲的時候,阮老爺將其送出國留學。出來是不想埋沒了阮正勳的才能,二來是顧慮國內形勢,有讓其躲避戰亂的意思。

遠隔重洋,通信不便。前兩年還陸陸續續能知道些彼此的信息。後來就音信全無了。

這方面原因,阮正勳沒有說清楚,但從只言片語中。顧南朔微微察覺到了一些,拼湊出了個大概。

國內戰亂,國外也不全然太平。阮正勳身為有志青年,參加了國外的共產組織。大約是組織中出了事,他們一群人只能全部沈寂。偏偏阮正勳學的還是物理,且成績斐然。最初不懂得藏拙,引來了多方關註,以至於只能改頭換面,躲躲藏藏,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後來,新種花成立,國外形勢有一定好轉。組織派人尋訪接洽,他作為特殊人才被安全帶了回來。可等他重新踏上這片土地時,已是1955年。

阮家已經破敗不堪,斷壁殘垣,雜草叢生,沒有半點人氣。

他通過多方打聽,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建國初年,各地都有不少土匪。彼時,有軍隊要來臨川剿匪的消息。榕城郊外山裏的土匪聽到後,知道敵不過正經軍隊,就想跑路。跑之前,幹脆一做二不休,先搶一波。可怎麽搶呢?城裏已經在新政府的控制之下,進城風險太大。尤其是,進去了,誰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出來?於是,他們想了個計策。

城中要說誰最富有,唯阮家莫屬。土匪頭子想辦法與阮家總管取得聯系,與其合謀。總管勸說阮家舉家搬遷。當時,新種花已有打倒地主的呼聲,阮老爺本就忐忑。加之兒子杳無音訊,心中思慮憂重。

總管借助這兩點,提議可先往羊城,再想辦法去港城。阮正勳最後一次消息是輾轉從港城傳過來的。阮老爺心動。舉家出城。就這樣,在城外遭遇了埋伏。阮家就此覆滅,總管也沒好下場,卸磨殺驢,死得淒慘。

當然,後來土匪在隔壁省被政府全部殲滅。可即便如此,阮家人也回不來了。阮家一門主仆二三十口,唯有兩個下人保全了性命,在此事過後,幫忙收斂屍體,立了墓碑,被遣回原籍。

顧南朔心頭微動,這兩個下人,應該就是顧長富與柳如玉。

不,顧長富是真。柳如玉或許並不是柳如玉。

阮正勳顫抖著張開嘴,繼續說:“我本來以為父親和小月亮都不在了,除了年年拜祭,也沒別的能做。直到素雲遇上你們。她告訴我你們的長相和名字後,我就存了疑惑。尤其她還說,你們的母親叫做柳如玉。

“小月亮身邊有個丫頭,與她一起長大,就叫柳如玉。當初他們跟我說,阮家只活了兩個下人,不知道具體是誰。我那會兒悲痛萬分,也沒心思去查。如果是柳如玉,倒也有可能。但柳如玉跟小月亮長得不像。你們卻……我就想,有沒有可能……有沒有一種可能小月亮沒死!畢竟我回來時,看到的只有墳墓,墳中人已成白骨。我……

“我特地去了趟榕城,翻開了小月亮的墳墓。當年遷墳的時候,秉承著死者為大,我沒仔細翻看過。如今將所有骸骨一一收攏擺成人形,仔細丈量後發現,身高不對。我們阮家是從東北過來的,比南邊人普遍要高。我出國的時候,小月亮已經165了,而按那具骸骨的骨長推算,此人生前最多160。

“還有一點。小月亮幼時從樹上摔下來,左手折斷過。但骸骨左邊從胳膊到手指,沒有任何骨折痕跡。那不是小月亮的屍骨!死的不是小月亮!”

阮正勳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中是一家三口。阮老爺,阮正勳,阮素娥。

彼時的阮素娥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青春活潑,與他們印象中的母親不太一樣。可從眉目中依舊能夠清晰辨認,她們是一個人。

顧南舒與顧南弦都驚住了。顧南朔眼神掃過阮正勳,又掃過阮成澤,突然想到一件事。

阮?阮!

太極功德珠曾告訴他,是珠子主人族中嫡支最後一位骨血身死,血脈斷絕,導致珠子封印自行解開。當時,顧南朔以為這位骨血說的是顧明璟。但如果不是呢?

珠子給他看的過往只有零星的碎片,其中沒有阮成澤的出現。但珠子能量化作的小說裏,出現過一位姓阮的導演。顧喬有明星夢,她的出道就是這位阮導演捧出來的。

阮導演年輕有為,文中還隱隱透露過其家世不菲。雖非軍政家庭,卻一點不比軍政家庭差。在顧喬與元應還處於“友達以上”狀態,沒有生死不渝的時候。顧喬對這位導演是有過旖旎的少女心思的,甚至還大膽地主動追求過。

奈何阮導演並不喜歡她。往日裏,讓人艷羨傾慕的好運,阮導演卻只覺得忌憚。甚至因此躲避她,疏遠她。顧喬十分失落,十分難過。

後來,阮導演英年早逝。文中對其死亡的原因沒有明說。對其父親也只用了一句話帶過,就是因承受不住喪子之痛,突然疾病,跟著去了。

顧南朔心頭一緊,如果真是顧喬……

那麽她的罪狀還真是罄竹難書!

“這兩顆太極珠的手串,我記得是用一個匣子裝著的。匣子還在嗎?”

阮正勳的詢問將顧南朔的思緒拉了回來。

“在的!”

他起身,將木匣子拿出來。阮正勳將木匣子打開,拿出一根針插入左側縫隙,然後用力將底層一按。就見底層仿如受到反彈力作用,啪嗒撬開,露出裏面的夾層。

顧南朔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這匣子居然還有夾層!

夾層裏唯有兩樣東西。一張照片,阮老爺、阮正勳以及阮素娥。與阮正勳拿出來的那張一模一樣。另外,還有一封信。

“這是小月亮的字跡!是小月亮寫的!原來……原來如此!”

信件在三兄妹手中過了一圈,他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阮家遇上土匪,雖然仆人護院加起來也有三十來個,可哪裏是土匪的對手?柳如玉是難得的忠仆,她是被阮家所救,沒有阮家,她早就死了。她清楚土匪是群什麽人,如果真讓他們抓住了大小姐,會是什麽後果。

於是,她直接跟阮素娥換了衣服,讓阮素娥扮做她。她扮做阮素娥。彼此調換了身份。阮老爺默許了這種做法,慌亂之際,將阮素娥交給了顧長富等幾個家丁。家丁們護著阮素娥逃了出來,可後面卻有土匪再追。

一路上,家丁死傷不少。只剩了顧長富。顧長富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跑不過土匪,便將阮素娥藏在山裏。依樣畫葫蘆,照著柳如玉的辦法,從包袱裏換了件阮素娥的衣服,扮成女的,將土匪引到山崖,一躍跳了下去。

土匪以為阮家大小姐已死,沒再追趕,顧慮著夜色太黑,也沒搜尋就回去了。阮素娥就此僥幸逃過一劫。顧長富也是命大,中途被樹枝掛住,擋了一下,只斷了腿,留下一條命。

天亮後,他一瘸一拐爬上去,找到阮素娥,彼時阮素娥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早就暈了過去。他等著阮素娥醒過來,與她一起回去。山谷已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阮老爺死了,柳如玉也死了,而且衣不蔽體,可見死前沒少受罪。

阮素娥再次哭暈過去。

家財盡散,父親身死,兄長音訊全無。阮素娥六神無主,不知該何去何從。偏偏政府還開始了“鬥地主”的運動。身為地主子女,成分有問題,輕則被人蔑視,重則被拉去□□。她要怎麽辦?

最後,只能與顧長富協商,既然因為柳如玉是代替她死的。公安也以為死的人是阮素娥,把他們兩個當成了阮家的下人,不如將錯就錯。

於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成了柳如玉,跟著顧長富回了老家。對外說是顧長富的媳婦,其實不過是權益之舉,二人並無夫妻之實。對著外人,他們裝恩愛夫妻。在家裏,顧長富還當她是自家小姐,處處照顧。甚至私下幫她找哥哥。

但當時的條件,如何找?顧長富費了不少心思,花了許多錢也沒打聽出來一星半點的消息。手裏的錢財全都見了底,日子卻還得過。阮素娥一點點認清現實,阻止了他,不再去找。又感念於顧長富的付出,與他做了真正的夫妻,替他生兒育女。放棄了大小姐的驕傲,學著怎麽去做一個田家婦。

阮正勳一時五味陳雜。誠然,顧長富不論哪方面都是不符合他心目中妹婿人選的。但他還知道好歹。他明白妹妹從小嬌養長大,憑她自己,根本無法逃出生天,更無法應對後續的生活。

是顧長富救了她,照顧她。顧長富或許給不了她以往的優越富足,卻可以給她安寧平靜的生活。否則,就當時的環境,身為地主之後,絕望無助的她怕是熬不下去,等不到自己回國就已經沒了。

便是僥幸等到自己回國,然後呢?前頭那十年,是個什麽情形?他家是地主,他還有留學經歷,部分老師和同學都是外國人,且同在一個領域。不是沒有人為此懷疑他是間諜,懷疑他會偷盜國家機密。

因為他技術過硬,研究院力保,這才沒被打倒。但日子也不算好過。收養的阮素雲尚且被連累,若素娥真的跟在他身邊……

阮正勳低頭看著信,老淚縱橫。

是他對不住素娥。

倘或他早幾年發現骸骨異常,兄妹倆也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好在她還有骨血在世,也算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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