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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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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回到家。

秦思遠癱在沙發上,揉著額頭,卻還是感覺一陣陣的疼。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已年近三十,在幹部的位置上呆了數年,若不是為了逃離母親,他早該升職了。這些年各種風風雨雨,他也經歷了不少。今天這一出還不足以打倒他,讓他失魂落魄。但他依舊會難過,會傷心,會悲哀。

秦清微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思遠,你跟南舒的事情我知道了。”

秦思遠頓了片刻,“姐!”

“我查過了。羅姨用的不是我們家的人脈。自從上次她對大哥出手被抓住後,家裏的人脈關系她就用不上了。我們以為沒了秦家的支持,她便翻不出大浪來。誰知她還有這種手段呢!你知道羅如燕嗎?”

“誰?”秦思遠一頭霧水。

秦清微輕笑,“一聽你就不知道。也難怪。羅家那邊,跟你血脈相連的親屬都不在了。還活著的,最接近的羅永青一家都已經出了三服,其他更是出了五服。姓羅的那麽多,這要都算你表弟表妹,那得成串論。你跟那邊素來不親近,不往來。不曉得也正常。

“羅如燕就是這麽一位跟你拐了不知道幾道彎的所謂表妹。別的怎麽樣我不清楚,但模樣是真的好看。要是不好看,羅姨也不能選中她。還記得去年夏天元家鬧出的事嗎?”

“知道。”秦思遠點頭,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他兩個侄子都差點為此喪了命呢!

“元光佐前頭老婆想弄死元應不成,還惹惱了許家跟秦家。元家能留下她?我們當初示意讓元家自己解決,是想要他們走正常途徑,離婚報警。他們倒好,直接私底下來了個暴斃。呵!”秦清微一聲輕嗤,“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他們好。算了,不扯這些遠的。說回眼下的問題。”

“元光佐又死了老婆,肯定要再娶的。羅姨就想把羅如燕嫁過去。”

秦思遠震驚了,“元家不是在跟楚家談聯姻嗎?”

他雖然人不在京城,對京城的事還是知道的。元光佐開春的時候才跟楚家訂婚呢。

秦清微一嗤,“是呀!男人嘛,漂亮姑娘投懷送抱,誰不高興?元光佐又不是柳下惠。他是三婚,楚家那位也是二婚。彼此都有孩子,兩人訂婚不是因為感情,完全是為了家族利益。彼此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元光佐心裏也不得勁呢!可不得私底下對自己好點。羅姨倒是想要羅如燕光明正大嫁進去。可元家不傻。娶是不可能娶的。但稍微擡擡手照顧點卻可以。羅姨就是這樣借的元家的勢。

“羅姨手裏頭還不只羅如燕一個人。先前她一直有在資助羅家人我們是知道的。羅姨父母兄弟都沒了,沒娘家沒親人,她心裏不好受我們都能理解。她想對羅家好,不過分的,我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這一查才知道,她資助的全是漂亮小姑娘。

“如今長大的三個,一個跟了元家,一個同楚家有了首尾,元楚兩家聯姻的,她是想一網打盡呢!另外還剩一個,你猜她想怎麽著?她居然想往你姐夫身邊放!”

秦思遠又羞又愧,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這要不是他親媽,他恨不能直接摁死。做得什麽事!好好的一個部長夫人,居然專職去拉皮條!這是想當青樓老鴇嗎?簡直一言難盡。

那頭,秦清微雖然憤怒,到底顧念著秦思遠,克制著些。

“思遠,這事我會原原本本告訴父親。跟你說,是想你心裏有個底。”

秦思遠並不反對:“姐,我知道該怎麽做。”

秦清微松了口氣,又問起顧南舒,“你打算怎麽辦?”

秦思遠沈默。

“聽姐姐一句勸,斷了吧。你們不合適。”

“姐也覺得她配不上我?”

“不!我說得不合適跟配不配得上沒關系。只是不合適。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他們家的人。不論是救了光林和小彥的顧南朔,還是顧南弦顧南舒。甚至,這裏頭我跟顧南舒接觸更多,這一年裏,我們經常通信通電話。可以說,我是看著她怎麽一步步轉變,成長起來的。我很欣賞她。若按我的私心,她做我的弟妹,沒什麽不好。”

秦清微一嘆,“可是我們這樣的家庭,並不能全然依照自己的私心。羅姨好解決,但父親呢?父親為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與底線,他做不出羅姨這般對恩人出手的事,也決計不會為了棒打鴛鴦而濫用職權。可他同樣不會接受你跟顧南舒在一起。顧南舒不符合他的選媳標準。”

秦思遠深吸一口氣,握著聽筒的手緊了緊。

“思遠,一段無法獲得父母同意與祝福的感情是不會幸福的。在我們這個圈子裏,父親已經算開明了。他能容忍你二十九歲依舊不結婚,也可以放手讓我們自己選擇配偶。但這個選擇是有範圍的。他可以不要求跟我們必須門當戶口,起點一致。但至少不能相差太遠。尤其還是二婚。趁現在你們剛剛開始,及時止損還來得及。”

見那邊一句不說話。秦清微又道:“思遠,你還記得在沈素心的事情之後,你說過什麽嗎?”

秦思遠張了張嘴:“記得。”

他在十幾歲時有過第一段感情,那人是他的高中同學。可惜這段感情才長出嫩芽,就被母親知道。母親將他騙出京城,再回來時。女方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嫁人了。

沈素心是他的第二任女友。她是恢覆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家境普通,卻積極向上。他們是在一位朋友的家裏認識的。朋友的妹妹是沈素心的同班同學。

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鑒,這回他多了個心眼,小心翼翼呵護著這段感情兩年,努力工作,奮力拼搏。他試圖做出一番業績來,借此向父母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不需要妻子的幫助。他想要自主自己的婚姻。

他也確實成功贏得了事業上的飛躍。正當他滿心喜悅打算帶著沈素心見家長的時候,母親知道了。他沒有想到,他越是成功,母親越怕沈素心毀了這份成功。她以利相誘,買通了沈素心的父母兄嫂,讓他們為沈素心訂了門親。還拉著那位未婚夫一起去學校鬧。

一時間,什麽“沈素心不孝”“沈素心嫌貧愛富,腳踏兩條船”“沈素心攀龍附鳳”等等風言風語甚囂塵上。

他出面澄清,可效果甚微,便決定從沈家人入手。母親可以誘之以利,他也可以。甚至他還能查出這幕後的真相,拿到證據。但他沒有想到,這只是母親的第一計,就是為了把他套進去。

就在他與沈家扯皮的時候,母親帶著他的“未婚妻”去見了沈素心,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責沈素心破壞他人婚姻。

於是,除之前的流言外,沈素心又背上了“狐貍精”“第三者”“不要臉”等等醜名。

沈素心深受打擊,一氣之下,為證清白,當場從樓頂跳了下來。性格之剛烈,手段之極端,讓人措手不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送醫及時,人沒死。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已經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即便他說明沒有什麽所謂的未婚妻。他們之間的根本問題並不在此。

最後的最後,他終究還是去求助了父親,讓父親出手為沈素心更改戶籍,調換學校,與原生家庭斬斷聯系,重新開始平靜的生活。

那時,他心灰意冷,對二姐說:“我是不願意按照母親意願,拿婚姻去做交易的。若找不到讓雙方都滿意的女孩子,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結婚了,免得禍害了別人家的好姑娘。”

舊事重提,過往的記憶洶湧而上。秦思遠喉頭抖動,一時無言。

數年前,他確實是這麽覺得的。這些年,他也是這麽做的。直到遇上顧南舒。人的情感有時並不完全受自己控制。他喜歡上了,就想盡最大可能去爭取。

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羽翼漸豐。他可以比當年做得好。他可以護得住顧南舒。

可事實證明,他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強大。秦清微的話,將他深埋在心裏不敢面對,潛意識裏企圖忽略的事實明晃晃地擺在面前。

他即便有本事壓得住母親,也是抗不過父親的。

父親不會接受顧南舒。

秦清微十分無奈,又有些心疼,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思遠,斷了吧。這樣對你,對南舒都好。南舒是個好姑娘,她已經承受過一次婚姻的不幸,別讓她再承受一次了。”

秦思遠張了張嘴,艱難地說:“我……我知道了。”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顧南舒嫁給別人,遠比嫁給他幸福。

那就,這樣吧!

——

顧南朔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聽完顧南舒詳細述說的全程,顧南朔露出驚訝的目光。

顧南舒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麽眼J,怎麽,我這事辦得不好?”

“不!辦得太好了!”

顧南舒一哼,“那你是覺得這不像我幹出來的事?難道在你眼裏,我就只會沖動地直接上去跟人幹架?”

顧南朔撇了撇嘴,“你去年還直接把錢砸人家臉上呢,現在都學會謀定而後動了!”

顧南舒瞪眼,瞪眼,再瞪眼。什麽意思,會不會說話!不過說到把錢砸人臉上,就不得不想到秦思遠。顧南舒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顧南朔也自知說錯話,小心翼翼地問:“姐,你跟他……”

顧南舒搖頭:“我沒事。說不失落是假的,但……也許是一直對這份感情沒多少信心,投入不大,況且我們才剛開始談對象沒多久,感情不深。倒沒有太傷心難過。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別擔心。”

顧南朔也沒勸,一來顧南舒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明白輕重利弊。他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二來他並不覺得秦家是什麽好歸宿。秦思遠或許是個好人,可能還是個好官,但不代表他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尤其他還有那麽一位母親。自古婆媳是天敵。相處本來就不容易了,再來個這麽惡毒刁鉆的,誰能受得了?

顧南舒倒是已經丟開心中的負面情緒,轉移了話題,說起自己當初的設想來。

“我那會兒其實也很慌亂,不曉得該怎麽辦。我就想,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想著想著就想到你當初對付崔宏志用的隨身聽。錄下秦老太太說的話後,我也猶豫過。第一時間是想直接公布出去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

“報社電視臺敢不敢公布是一回事。真要鬧大,雖然是老太太做的事,秦家也必受牽連。我就算不考慮秦思遠,也得考慮微姐。這一年裏,微姐待我不薄。還有一點。牽連整個秦家,我怕秦家會報覆。但若只是針對秦老太太就不同了。”

顧南舒彎起嘴角,“微姐跟我說了一些他們家的事,秦思遠和我說的更多。這位老太太在秦家的地位並不高。秦家不會為她貿然出手。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沒錯,但你不是。你即便沒法與秦家相比,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秦家會有顧忌。為一個不受待見的老太太對我們出手,不值當,也沒這個必要。”

顧南朔豎起大拇指:“二姐英明!考慮周詳!”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顧南舒睨他一眼,笑著說,“我給微姐打了電話。微姐沒明說,但那意思似乎借我的事查出了不少東西。老太太怕是要遭殃了。”

眸光中的幸災樂禍掩都掩不住。

——

京城。秦家。

秦老太太剛把顧南舒寄過來的兩卷磁帶弄到手,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當頭被老爺子一沓資料砸了過來。上面密密麻麻寫得全是她如何資助羅家姑娘,如何教導她們,如何讓她們去勾搭男人。元家,楚家,還有許則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爺子早已氣過了,此時只剩下冷靜。他思慮再三,做出了決定。離婚。

按理說,他跟羅氏都一大把年紀了,半截身子入了土。這時候離婚不太合適。外人也免不了說道。再加之,他處在這樣的位子上。就更惹人眼了。

但他依舊堅持。這些年來,他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顧忌,才一直沒有離婚。結果呢?反而助長了羅氏的氣焰。讓她覺得反正不管怎麽鬧,他最多就是生一回氣,就算有懲罰,轉頭就過去了。她永遠都是秦家的老太太。借著這層身份,有的是人給她面子,為她做事。

既然如此,他便下回狠心,奪了這層身份。

話說出口。秦老太太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你要離婚?我嫁給你幾十年,為你生兒育女,現在你要跟我離婚?”

“是!離婚!”老爺子說得無比堅定。

老太太身形晃了晃,“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娘家都沒了,離婚後,你讓我去哪裏!我爹媽死的時候,你可是親口答應了會好好對我。你就是這麽好好對我的?還有思安,思安走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他讓你好好待我。就算我有什麽做錯了的地方,你也得多想想我的好。你答應了,你全都答應了!現在你跟我說離婚!你要把我趕出秦家!你不是人!”

說到秦思安,老爺子悲從中來,越發痛恨,“你還有臉跟我提思安!思安是怎麽死的?要不是你,思安會進部隊?會遇上敵特?會……會血淋淋的回來嗎?”

“你……你這是怪我了?他是我兒子,我親生的,難道我希望他出事?我希望他早死嗎?說什麽我讓思安進部隊!同樣是你兒子,秦清江可以,思安為什麽不可以!你分明就是偏心!你把軍中所有的人脈勢力都交托給了秦清江,我兒子呢?我生的就不是你兒子嗎?”

老爺子氣得滿臉通紅,“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每個人有不同的擅長領域。我讓清江進部隊是因為他適合。思安不適合。”

“思安怎麽不適合了!他那麽聰明,打小就聰明,不管什麽東西,一學就會。別拿這些借口來糊弄我。你就是怕他進了部隊,蓋過秦清江的風采,把秦清江給比下去!你把秦清江當寶,思安就是根草!”

“思安聰明,他可以做科學家,可以當外交官,你為什麽非得一根筋讓他進部隊。我都已經把路給他鋪好了,讓他進軍工院,還找了阮院士做他的老師。你在這關節口居然要死要活地逼他去軍隊。”

老爺子咬牙,閉了閉眼。秦思安是他所有孩子裏最聰慧的一個,他怎會不疼愛,又怎會不為之考慮,甚至他對其寄予厚望。思安什麽都好,唯有一點,太在乎羅氏這個生母。

早年他還沒看清羅氏真面目的時候,孩子都是羅氏教導的。羅氏對思安疼愛到了骨子裏。後來,他將孩子接到身邊時,思遠還小,思安已經懂事了,哪裏割舍得下與母親的感情。

而他每每望著思安乖巧給羅氏求情的模樣,總會心軟。

以至於後來,他無數次後悔自己的心軟。他怎麽就沒再狠心一點,直接斬斷了他們母子的牽連,如此也不至於讓秦思安與羅氏的牽絆越來越深。

秦思安在他的教育下,懂得友愛兄弟,懂得是非黑白。他做不到如羅氏說得一般,去跟秦清江爭搶,鬧得秦家兄弟鬩墻,又無法置羅氏的意願於不顧,只能自己夾在中間受委屈。

羅氏逼他不得不去自己壓根不喜歡的部隊。但進去了,他又總想避開秦清江的鋒芒。羅氏讓他去跟秦清江搶功勞,他沒搶,而是偷偷申請了另一個看似沒什麽功勞的任務。可誰知道,這個任務表面簡單,內裏卻是敵特在搞鬼。

秦思安不適合部隊,是真的不適合。他沒有那個身手,也沒有任何針對敵特的經驗。他還過於善良。敵特用老百姓做人質,他瞬間就入了套。

他們接到電話趕往當地醫院的時候,秦思安渾身是傷,只剩一口氣,就為了活著撐到他們來,見他們最後一面。

就在最後一面,他還念著羅氏,他知道羅氏有種種不好,他害怕自己走了,沒人在中間緩沖關系,羅氏會與父親與秦家越走越遠,他臨死前都在為羅氏打算。

可羅氏呢?

老爺子捂著臉,無聲哭泣。

老年喪子,他一夜白頭。他後悔啊!不只是後悔當年沒隔斷秦思安與羅氏。更是後悔沒把秦思安從部隊裏弄出來。

秦思安進部隊是瞞著他的沒錯。但他知道後不是沒這個能力。

當時他問過秦思安,秦思安堅持留在部隊。他生氣了,覺得秦思安耳根子軟,被個婦人左右。既然這樣,不妨讓他在部隊裏吃吃苦頭。可誰知道,誰知道……

他跟自己兒子賭什麽氣!那是他親兒子!他賭什麽氣呢!

秦思安死後的每一天,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可後悔有什麽用呢?秦思安再也回不來了。

好半晌,老爺子終於擡起頭來,他望向羅氏:“這些年,因著思安,我總覺得有愧。我不想他泉下都不放心。我總想著,既然答應了他,便待你好點。你心性不好,我多包容點。你小動作多,我不給你秦家的關系人脈,你也翻不出大浪來。可是我錯了。只要你一日還是秦家的老夫人,你就能做很多。離婚吧!我是認真的。”

老太太萬萬沒想到,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秦思安的遺言都翻了出來,老爺子還是堅持。

“不!我不同意!思安已經沒了,就算人走茶涼,你心裏沒他了,不為他想,難道也不為思遠想一想。思遠還在呢!他不會同意的!”

“我同意!”

秦思遠從門口走進來,老爺子老太太都有些吃驚,但顯然這會兒不是問他為什麽突然回京的時候。看看老太太,老爺子覺得似乎也不需要問了。答案不明擺著嗎?

“父親,我同意你的決定。”

老太太臉色大變,“秦思遠!”

不待她再說出別的話來,秦思遠搶先道:“媽,早幾年我就說過,你年紀不小了,可以安安分分做你的部長夫人,風風光光的,誰見了你,不得給幾分面子。平時想吃吃,想喝喝,閑了跟別的老太太打打牌,無聊了養只狗逗逗趣,這樣的日子不好嗎?你為什麽非得折騰?”

“我折騰?”老太太受不了了,“你也說我折騰,你們所有人都怪我。可我為什麽這麽折騰。外頭人瞧著我是部長夫人,好風光,可我在這個家裏算什麽?我真的風光嗎?你……”

她指向老爺子,“你多久沒拿正眼看過我了。還有你……”

又指向秦思遠,“說是我兒子!為了個女人遠走他鄉,一去就是好幾年。如今又為了個女人讓我你爸跟我離婚!你有把我這個媽放在心上嗎?”

啪!

老太太一巴掌甩在秦思遠臉上,“你怎麽不去死!當初死的人為什麽不是你!為什麽是我的思安!我的思安!思安,你為什麽就這麽走了,留下媽媽一個人,被人欺負都沒人做主。思安,你怎麽不把媽一起帶走。”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秦思遠搖搖欲墜。

當年秦思安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就在現場。他是跟同學去玩的。誰也不知道那裏有敵特。部隊都不知道那邊的事是敵特的手筆。不然不會派秦思安過來。結果就是有這麽巧。

秦思安聰明地發現了不對勁,可正是他的聰明讓敵特提前暴露,不得不鋌而走險,抓了十幾個人做人質。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親眼看著哥哥倒在自己面前,渾身是血。

他得救了,哥哥死了。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夜夜夢魘。過了兩年才緩和過來。自那以後,他便加倍地對秦彥好。畢竟秦彥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哥哥走的時候,秦彥才四歲。除了對秦彥好,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那陣子,老太太也經常說,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他夢魘了兩年,老太太說了兩年。直到後來,大概是不得不認清現實,知道自己只剩他這麽一個兒子,才終於不說了。她開始把對秦思安的所有期望加註到他的身上。可他不是秦思安。他不會如秦思安一樣,事事聽從她的意願。

老爺子沖過去,將秦思遠護在身後,怒斥:“你瘋了嗎!思安的死跟思遠有什麽關系!當年你就是這樣,要不是你,思遠怎麽會病了兩年!他好不容易沒事了,你是不是就見不得他好!”

“哈,哈哈!”老太太又哭又笑,“我見不得他好?是他見不得我好!哪有親兒子攛掇爸媽離婚的!我說他怎麽了?我說錯了嗎?他哪點比得上我的思安。我的思安絕不會這麽對我。他不會!你還我兒子!還我的思安!”

老太太瘋魔一樣抓住秦思遠拼命搖晃,還是老爺子上前將她推開,才將秦思遠解救出來。

秦思遠顫抖著握緊雙拳,深呼吸,再深呼吸。

親生母親問他為什麽不去死,何其難堪?

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脆弱少年了。當年的他會為了羅氏的話自責愧疚,將秦思安的死攬在自己的身上。可如今的他不會了。他很清楚,秦思安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人質群裏。他是為了百姓,為了祖國。他是英雄。

秦思遠走上前:“我是比不上三哥。不如三哥聰慧,不如三哥本事,不如三哥能帶給你榮耀。但我總歸是你的兒子,我答應過三哥,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安度晚年。你跟父親離婚之後,我會讓人送你去羅家村。那裏是你的娘家故居。羅家表叔表嬸表哥都住在那裏。”

秦思遠走出去,再進來時,身後跟著羅永青。

老太太大驚,“永青?你怎麽來了?”

羅永青瞄了秦思遠一眼,“表弟讓我來的。”

“表哥,這些天勞煩你照顧我媽了。等她跟我爸離了婚,還得拜托你送她。”

老太太眉宇微蹙,狐疑地看著秦思遠,不知他將羅永青找來想做什麽。

秦思遠也沒打算瞞著,直接了當說:“羅家村山清水秀,是個養人的好地方。你呆在那裏,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我每個月會寄錢過去,你的衣食住行都有羅家人照料。得空了,我也會過去看你。你有什麽需要可以跟永青表哥說,也可以等我過去跟我提。”

什麽叫不要到處亂跑?這是把她圈在羅家村,不準出去嗎?

什麽叫有羅家人照料?這語氣明顯更像是在說,有羅家人監視!

這就是她的好兒子!老太太看向秦思遠的目光中不由帶了恨。秦思遠越是不聽她的,讓她難堪,她就越懷念秦思安。

好在,唯一慶幸的是,羅家村是她的底盤。羅家人都聽她的。可不會讓秦思遠說了算。

秦思遠自然早就想到了這點,他看著羅永青:“表哥,這些年我媽幫了你們許多。但她用的是秦家的人脈關系和錢財。我希望你清楚,誰才是你們真正的恩人和衣食父母。她能夠讓你們輕易過上好日子,給你兩個兒子安排工作。秦家也能輕易把你們打回原形,讓你兩個兒子失去工作。”

羅永青渾身一震,老太太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秦思遠輕輕一笑,盯著老太太,“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種話,拿人前途做要挾嗎?因為我是你兒子啊!承襲了跟你一樣的卑劣,你滿意嗎?”

老太太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來。

秦思遠苦笑一聲,偏過頭,“麻煩表哥先扶我媽上樓休息吧。今天鬧了這麽久,她也累了。我想,她此刻應該不想看見我,更不想我碰她。麻煩你了。等離婚的手續辦完。我會和你們一起走。順便跟羅家族裏的長輩談談往後的發展。”

羅永青深吸一口氣。他是想留一手。有了羅家族裏的“照顧”,就算他做出了什麽不可控的事情,羅家人也不會允許的。羅家村,幾乎三分之二都是羅家人。

這是要徹底斬斷老太太的爪牙,切斷她與外界的聯系,安安分分當享清福的老太太呢。

羅永青一頓,低頭看了羅氏一眼。

就姑母這樣的性子,當一輩子享清福的老太太,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客廳裏,只剩下了秦思遠與老爺子父子二人。老爺子心情有些覆雜。這些事理應由他來做,比秦思遠這個當兒子的要合適。可秦思遠比他先一步全做了,倒讓他有些無用武之地。好在,他也慶幸思遠比思安有主見,不受生母轄制。

“父親,你也累了,先休息吧。等把離婚的事辦完,媽做得那些事,就由我來善後吧。”

老太太真以為能靠拉皮條拉出關系網來?如今是還沒東窗事發。可紙是包不住火的。許家那邊沒成,秦清微又是自家人也就罷了。元家和楚家能樂意?到時候他們得怎麽看秦家?

老太太這是給秦家惹禍還不自知!秦思遠撇撇嘴,十分無奈。

母債子償,他能怎麽辦?難道還真要把親媽交出去,任由人家生吞活剝?

“思遠,這次回來能呆多久?”

“不走了。我給上面打了報告,那邊委派了新的縣長,我已經做了交接。這次回來,就留在京城了。”

老爺子大喜,一連說了三個好,“既然不在那邊幹了,之前跟你說的這邊的職位?”

“我都聽爸的。”

老爺子更開心了,但轉眼又想到一件事,“你回京城了,那顧南舒……”

“我們分了。”

老爺子:……

怎麽這麽快就分了?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惆悵。

高興嘛,自然是兒子跟對方斷了。

惆悵嘛,兒子這是又一次感情受挫,為情遠走?上回是從京城逃去元華,這回是從元華逃回縣城?

想到此,老爺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秦思遠倒是十分淡定,他早已經想通。不合適,斷了也好。他既然沒能力對抗老爺子,無法給顧南舒幸福,又何必拖著顧南舒,浪費她的青春呢?

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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