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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天意莫問,長恨無據始昭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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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天意莫問,長恨無據始昭然(二)

她的大腦如被強烈震擊了一下,怔忡著緩緩地擡起頭,眼瞳盯死了那只槍口,拿槍對準自己的,正是幾分鐘前,還帶著自己一塊逃命的男人。

不容她問話,他已冷聲開口:“說,你和張晉元還有什麽陰謀!”

原來霍裔風心裏一直藏有疑問,他對她的懷疑從來沒有減少,就等著拿到證據脫險出來的那一刻。

素弦心裏一陣泛涼,呆滯了一瞬,臉上也毫無懼色,只直了身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就打算在這裏審問我麽?”

“我為什麽明明已經脫身,卻要返回去救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他舉槍的手再無絲毫動搖,“因為我想知道,你落入張府,到底會不會毫發無傷,這究竟是不是你和你哥設下的圈套。”

素弦微微冷笑了一聲,“事實是什麽,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麽?”

“我看到的,不過是一小部分,另外大部分的真相,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道。

素弦擡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深邃的眼裏只有冰冷的質問,如是面對一個狡猾無比的慣犯,這一時刻,她的嘴角卻浮現出一抹淺笑:“我要是你,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

霍裔風眼裏現了陰鷙,“咯噔”一聲,槍口迅速上膛,推前一步,毫不遲疑,便抵住她的額頭,力道中似要把內心的恨全部發洩出來,咬牙切齒地道:“張晉元從一開始就策劃了整個陰謀,是麽?他派了那樣一個武功高強的丫鬟——青蘋,跟著你混入霍府,不僅充當耳目,而且暗中行事。他不擇手段,設局欺騙大哥,引她上鉤,圖謀煤礦第一股東的身份,還試圖把大量股份轉讓給日本人!他陰謀敗露,自取其辱,心有不甘,又勾結他人,陷害我霍家私藏軍火,這一切的一切,你敢說,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麽?”

這一波波的質問,仿佛一串炮彈,頃刻在她心裏烙下深重的印跡。她深深閉了下眼睛,長長地呼了口氣,忽而卻又睜開,對他道:“你不信任我,我可以死。等我死以後,你務必拿著證據,到警局去救你大哥。”

他仿佛默認了一般,瞪得通紅的眼裏隱現殺意,再一次地,發力將那支手槍握緊,手指的關節隱隱發出聲響,他伸直僵硬的手臂,槍口對準她的眉心,然後,她慢慢地、慢慢地閉上眼去。她明白自己難逃一死,與其落在張晉元的手上,備受折磨而死,倒不如死在他的手上,至少,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事,終於可以了了,以自己的贖罪之死,畫上一個最終的句號。

死亡的前幾秒,那些與他的過往突然很奇妙地漫入腦海,蓄謀覆仇的最初階段,她情竇初開,不能自已地愛上了他,甚至,他們就要結婚,成為旁人眼裏無比羨慕的一對兒,然後呢,她為了離間他們兄弟,為了使自己的行動避開這個思維縝密的男人視線,她做下了此生最卑劣、最無恥,也是最後悔終生的錯事……即便是那樣,他還是原諒了她,他還是要帶她走,他許下的那些承諾,都還算數……這個男人對於自己,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她憶起的那些往事,種種片段,不由自主地,將她的思緒瞬時塞滿。她有些唏噓,在恍然間萬籟俱寂之中,等待著最後的那聲槍響到來。這時間,或許只是一瞬,或許被拉長了很久,她甚至開始產生懷疑,自己的知覺究竟是不是已經麻痹。

突然,她聽到墻內有稀疏的人聲傳來,“彭管家,這木頭架子似乎有人用過,看來,那賊人是從這裏逃出去的。”

然後是一陣疾走的腳步聲,她心裏一驚,睜開雙眼,面前的他,臉色堅毅如冰,握槍的手,卻仍有微不可察的顫抖,她只覺得心內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痛,劇烈襲來。她微微鎮定,情急之下匆匆對他說了一句:“快走,去救你大哥!”說罷,竟扭身跳入了冰冷河水之中!

院墻那邊傳來了鎖鏈開門之聲,眼看著便要有人追出,他再也不能遲疑,跟著她一並跳進了河裏!

時值初秋,河水冰涼,水質渾濁,他在迷蒙的黑暗中竭力地摸索著,終於摸到了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她已經嗆了水,求生的意志似乎很薄弱,他一只手臂把她摟住,另一只手奮力地劃水,浮上水面微微露頭,岸邊仍有人舉著燈籠,向河裏不住地打探。眼看光線要掃到自己,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沈下水去,然而懷裏的她,已經不再有什麽反應……他明白她是要一心求死,在思維極盡混亂的一刻,他心下一橫,還是吻住了她的嘴,將自己的呼吸向她輸送,她人事不省,早已無力掙紮。

河水冰冷,他的手腳幾乎凍木,咬牙堅持著,帶著她盡快游向對岸,將她奮力地拖出水面。她嗆水嚴重,他扶著她伏在自己膝頭,輕拍後背,將汙水大口大口地吐出來。

她略微恢覆了神志,翻倒在地上,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才看到面前是他,他渾身濕透,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手臂搭垂在膝蓋上,卻如是自嘲般的,冷笑了一聲:“為了大哥,你不惜背叛你哥……那我呢?你又為我做過什麽?”

他說完這一句,似是對她說的,又不願讓她聽見,他緩過這一刻,仍舊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扶她起身,“聽著,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不由分說,便將她背在背上,朝前走去。

這裏離他租住的公寓近些,時下已過了淩晨,一輛車都不曾碰到,他背著她一路小跑,在這清涼的秋夜裏,卻已是滿頭大汗。她伏在他的背上,半暈半醒之間,他粗重的喘息聲不時在耳畔響起。

這座公寓年頭已經久遠,深更半夜,大門處並無管理員值班,他背著她從窄仄的樓梯摸黑上去,終於到了二樓,摸出鑰匙打開房門,將她穩妥地放到客廳中央的舊沙發上,他再也無力支撐,跌坐在地毯上氣喘籲籲。與他一起合租的尉遲鉉聽聞響動,披上睡衣出來,才認出躺在沙發上一身男裝的女子,是霍家的大少奶奶,兩個人都是一身水跡,略有猶豫,才問:“副總長,這……這是出什麽事了?”

裔風垂著頭,無力地擺了擺手,“尉遲,煩你幫我叫個大夫,要他盡快趕來。”尉遲鉉顧不上多問,連忙換了衣服下樓去了。診所就在公寓附近,尉遲鉉強行敲開了門,連吼帶嚇地帶了醫生過來。醫生給素弦測了體溫,又打了一針,說是嗆水嚴重,怕是會引發肺炎,時下已是夜深,先觀察一夜再說。

送走了醫生,因是素弦在臥室昏睡,裔風便抱了毯子被臥出來,準備在沙發上將就一宿。尉遲鉉正準備關燈回屋,忽然又返回來,問道:“副總長,今天……您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這霍府尚在包圍之中,你們住在這裏,恐怕……不妥吧。”

裔風沒工夫接他的話茬,想到張晉元罪責難逃,突然一躍坐起,道:“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尉遲鉉,你且帶人,幫我控制住張府再說。”

尉遲鉉臉上很為難的樣子,“副總長,卑職們……還在調查私藏軍火的案子,怕是騰不開手啊。”

裔風瞥了他一眼,“也罷,我去給巡警隊掛電話。”說罷便去了樓下。對於呼延輝和林世安這兩個老部下,他還是信得過的。

眼看著霍裔風匆匆忙忙地奔下樓去,尉遲鉉心裏驀地一緊,眼光幽幽地望向臥室,半開半閉的門裏,隱約可見大床上熟睡女子的身形。

翌日一早,霍裔風便趕到警局,要求再次查驗從霍氏洋行繳獲的那批槍械,果然槍械的型號、口徑等各項參數與單子上無異。因單子上蓋的是張晉元的印鑒,局長龔嘯天立即下令,派人捉拿張晉元,卻不料,張晉元早已聞風而逃,偌大個張府,只剩下幾名粗使的丫鬟。緊接著,張府豪宅被封,張晉元在錢莊和銀行的財產被立即凍結,然後便是全城戒嚴,臨江大量警力出動,全力搜查張晉元的下落。

霍裔風要求將大哥釋放,不料龔嘯天卻道,這份證據只能證明張晉元與此事有關,而不能證明霍家與此事無關,要想釋放霍裔凡,必須拿到進一步的證據。裔風無奈之下,請求將大哥暫時保釋,並要求重新覆職,全力捉拿張晉元。卻不料,龔嘯天態度不明,只同意先將霍裔凡假釋,覆職之事先放放再說。

裔風憤然不已,正與龔嘯天據理力爭,一警員匆匆來報,方才租住公寓的管理打來電話,說是昨晚留宿公寓的女子,一大早便被兩名蒙面持槍的歹徒劫走了。

裔凡方從一樓的關押室出來,便見二弟帶了人匆匆趕了出去,連忙追上問道:“老二,出什麽事了?”

裔風臉色微有異樣,“大哥,素弦……大嫂被人劫走了,我回頭再跟你解釋。”

裔凡當即一驚,連忙跟隨二弟等人一同去追。

此時全城戒嚴,按理說匪徒不可能將人劫出城外,霍裔風於是派了警力,根據公寓管理員目擊車輛的逃離方向,沿路追查摸排。匪徒出城不得,便往相對偏僻的城西方向逃竄,因為報警及時,很快便沿著車轍的痕跡追到了那輛黑色別克汽車,卻不料,匪徒已棄車而逃。

幸運的是,警察在丟棄的汽車裏,發現了一只襯衣袖口掉落的熒光珠扣,裔凡一眼認出那便是素弦衣服上的扣子。

霍裔風思忖了一下,現下城裏風聲極緊,劫匪一定把素弦藏在城內某處,等待時機出城,當即便下令道:“仔細搜查附近民居,挨家挨戶,一戶都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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