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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蒼山斜陽外,不負黃花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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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蒼山斜陽外,不負黃花約(三)

她像一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教孩子讀書學習,對他諄諄教導,甚至在裔凡的默許之下,她請了一個很好的先生,教家庸畫畫。家庸很有天賦,學起畫來很快,常常被先生誇讚有慧根。而她依然在乎裔凡的感受,教會了家庸畫完了畫,就把它們仔細收藏到小木匣裏。

有時她會帶著家庸去小學堂,讓他和孩子們一起玩。家庸喜歡小蒓,她便時常邀請小蒓到府裏做客。兩個孩子在院裏的樹下玩得開心,她親手做了好吃的點心來,孩子們便興奮地擁上,小饞貓似的一掃而空。幸福總是簡單,因為簡單,常常被人們所忽視,所以才更加可貴。有時,她也會收起母親的慈祥,對他嚴厲的教導,尤其是性格的方面,她不允許他有絲毫的偏差。當然,每到裔凡嚴厲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地成為孩子的避風港。他是姐姐的骨肉,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和裔凡之間,慢慢地開始敞開心扉,她甚至有了些許幻想,如果沒有先前的那些經歷,她遇上他,是此生老天賜予自己最大的福分。他總是忙碌,可是總能抽出空來,給她意外的驚喜。每每到了夜晚,他在書房裏看書,她可以在一旁陪他,為他泡茶,幫他整理賬目,一直到很晚。等她迷迷糊糊之間,不知什麽時候再睜開眼,自己已經躺在溫暖的床上,有他在身邊安靜地守護。

常人都說,人生若只如初見,用來懷戀一對愛人之間美好的相遇,然而她只盼,人生停留在此,便是此生最美好的心願了。

自從青蘋為了逃脫罪責,離開了霍府,她與張晉元之間聯系的紐帶驟然斷裂。她的生活裏,不再有人隨時發出指示,有時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擺脫了那個男人的控制。

張晉元圖謀商會會長的位置不成,轉而將股份轉讓給日本人未果,反倒遭了裔凡的算計,他在日本人面前失了信用,是斷然不會好過的。張晉元的玉器行原來靠著天地游龍幫的庇護,霍裔風追回了蒼山漢墓被盜的國寶以後,天地游龍幫在臨江的勢力逐年減弱消退,他急於得到日本人的幫助,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張記玉器行也漸漸地入不敷出,倒閉了。

然而,憑她對張晉元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就此而罷手的。從前她報告的關於霍裔凡的底細,竟然致使他過分輕視霍裔凡的能力,給自己造成了致命的打擊。現在的張晉元,相比於霍裔凡,一定更加恨透背叛了他的自己。

這日裔凡出門之前,約好了一家三口一起去吃西餐。將近午間,素弦便帶著家庸來到洋行,一名櫃員微一行禮:“大少奶奶,後院新到了一批貨,大少爺還在查驗。”

素弦笑著對家庸道:“爸爸在忙,我們等一等,好不好?”洋行裏整齊地排列著玻璃貨架,在明亮燈盞的映襯下,恍若水晶宮一般。家庸來到這裏總是興奮地到處轉,到處看,似乎總是興致不減。這裏來往著一些黃頭發高鼻子的外國人,家庸喜歡跟著他們,古靈精怪地觀察個沒完。素弦無奈地搖搖頭:“家庸,這樣不禮貌的。”

一個明亮的水晶玻璃格子裏,擺著各式各樣工藝精致的禮品,家庸忽然對一個小巧的玻璃鋼琴顯得頗有興致,明亮的眼珠忽閃忽閃地盯在那裏,踮起腳尖去夠,素弦趕忙扶住他,“小心,媽媽來。”

那只小鋼琴原來是一只別致的音樂盒,她輕輕地打開上面的透明琴蓋,把裏面跳舞的塑膠小人立起來,盒子裏便奏起了美妙的音樂,叮咚叮咚,清脆而動聽,跳舞的小人隨著音樂轉動起來,像在晶瑩的冰面上夢幻起舞。

母親摟著孩子,凝望著那裏,安靜地聆聽著。站櫃的兩個小夥計看著他們,也會意地相視一笑。

忽然一陣嘈雜打破了和諧,兩輛警車在洋行門前停下,一隊荷槍實彈的警察沖進店裏,迅速將店內控制起來,為首的正是隊長尉遲鉉,嚴肅地行了禮,道:“對不起,大少奶奶,有人舉報貴店私藏軍火,請您配合我們接受檢查。”

素弦心裏一咯噔,想必這又是有人故意陷害,將家庸攬到身後,厲聲道:“誰給你們搜查的權利?這可是你們霍副總長的家!”

尉遲鉉道:“對不起,為了避嫌,霍副總長將不能參加此次搜查。”也不多話,一聲令下,幾隊警察便從通道穿入後院。裔凡正在與卸貨的人查對貨單,幾名工人正把一箱箱貨物從車上卸下,見了這陣勢都楞住了。

幾名警察不由分說,帶著警犬,開始將貨物逐個拆箱查驗,素弦拉著家庸慌忙跟過來,“裔凡……”

裔凡只把她拉到身邊,示意不用驚慌,素弦卻不知怎地,格外緊張,把家庸的小手攥得緊緊的。

家庸不解地擡頭問道:“爸爸媽媽,他們要幹什麽啊?”

素弦趕緊暗暗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警察們緊急地搜查了一陣,一條警犬似乎發現了異常,開始吠了,一警員立即報告:“尉遲隊長,這裏有情況!”

開箱來驗,竟然在雜物填充材料的下面,發現了兩支長槍,再開另一個箱子,也是如法炮制,將槍械藏於其中。在二十只箱子裏,竟然發現了一批數量不小軍火。

尉遲鉉走上前來,仍舊恭敬著道:“霍大少爺,對不起,恐怕要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素弦立時道:“尉遲隊長,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們就算要私運軍火,也不可能大白天明目張膽地在這洋行進行,這裏人來人往的,豈不是全都暴露了麽?”

尉遲鉉神情冷漠:“霍氏洋行是商會特許的免檢商行,倚著這種天然便利,幹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霍大少爺,恕卑職直言,私運軍火,這事可是非同小可,已經連累了霍副總長。您就算真有苦衷,也得隨我們回警局,接受審問。”裔凡面色不變,只對素弦囑咐道:“我沒事,你帶好家庸,回去等我的消息。”

他堅定的眼神裏暗含著深意,她擔心地看著他,不肯放手,怔忡之餘,家庸也奔上前來,抱住爸爸,“爸爸,我不要你走……”素弦趕忙哄著他:“家庸乖,我們聽爸爸的。”

霍裔凡從容地走出去,尉遲鉉又道:“大少奶奶,私藏軍火乃是大罪,現下霍家所有人都不得離開霍府,還請您配合我們回去。”

素弦知道他與張晉元之間有所勾結,這件事定然與他脫不了幹系,輕蔑地瞥他一眼:“尉遲隊長,恭喜你,快要立功了。”說罷,便帶著家庸離開了洋行。

霍家大少爺被警局關押,霍府也立即被警方控制,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甚至連二少爺霍裔風,身居副總長之位,也被暫時停職,限制了出入自由。

霍翁氏看見素弦,氣自然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個喪門星,自從你嫁到我們家來,哪日得了消停?才消財免災了一回,不到多久的工夫,麻煩事又來了!為何好好的,平白無故突然冒出個私藏軍火的罪名來?依我看,能搞這鬼的除了張晉元,沒有別人!”

當前府裏除了霍翁氏,只有裔風和素弦兩人。素弦知道她素來不待見自己,這回不過是隨口說說,發洩發洩罷了,然而,她心裏卻隱隱有種預感,這件事,或許真的跟張晉元有關。

她凝著眉左思右想,一時把霍翁氏的指責拋到了腦後,霍翁氏見她不說話,覺得自己下不來臺面,愈發火大,“倘若這次裔凡有什麽閃失,就算他不舍得,我也要請族長做主,休了你這個惹禍精!”

素弦起了身,冷淡道:“隨娘的便好了。不過,現下要琢磨的,是怎麽化解眼前的危機。”又道:“兒媳回去看看家庸,娘也早點休息,火氣大了傷身。”說罷,目不旁視,便揚長而去。

霍翁氏氣不過,“裔風,你就容著她,這般欺負你娘?”

裔風眉頭緊鎖,“娘,現下還是想想,怎麽救大哥出來吧。”

當下只朱翠一個下人,霍翁氏臉色一暗,低著嗓子道:“風兒,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呢?你大哥倒了,正好於我們有利,你懂不懂。”

裔風無奈於她的頑固,“娘,現下不光是大哥的事,私藏軍火槍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大哥出了事,財產充公、店鋪查封也就罷了,說不定連我們也性命堪憂啊。”

霍翁氏眉毛一豎,理直氣壯地道:“洋行可都是老大一手經營,我們母子可半分都沒插手,出了事倒要連累我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明兒個你帶我去,我要跟那龔嘯天親自說道說道。”

裔風知道與她說不通,只得敷衍了幾句,回房去了。

將近夜深,裔風臥在榻上輾轉反側,怎樣都不得安穩。忽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卻是素弦。裔風朝外左右張望了一下,趕忙把她拉進屋來,低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我知道怎麽救裔凡出來。只是,需要你的幫忙。”清冷月色下,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怎樣救?”借著黯淡月光,他才註意到她換下了旗袍,代之一套黑白配色的幹練裝束。

“帶我出去,”素弦很平靜地直視著他,“去牡丹花巷張晉元的宅子,在他臥室的地磚下面,有證明裔凡清白的證據。我留意到那些槍械箱子上的字母和標識,與那份單子上的一模一樣。”

裔風臉上由愕然轉為陰沈,“你是說,這件事真的是你哥在搗鬼?”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我怎麽能相信這不是圈套。”

素弦望著他隱隱發怒的神情,道:“現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事不宜遲,裔風,現在只有你能幫你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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