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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同路結伴上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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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結伴同行,真是太好了!自從結伴到現下約已有六七天的光景。這五六天來基本就沒錯過甚宿頭,進不了大城鎮,小縣城,或是村子裏的人家,總會有他們歇腳的地方,這可比只有她們三個姑娘家要方便、省心多了。

既不用擔心路遇歹人,又不用計算腳程。

現下已經接近晌午,日頭高高的掛在正中,為了散熱通風,馬車的窗簾子完全卷起,前面的蓋簾也卷起半邊,姚玉欣舒舒服服的半臥在馬車裏,虧得刁鷗精通醫理,略幫她調了幾味藥,那歷來難熬的小日子,這回沒怎地難受,便頗順利的就度過去了。

透過卷起的蓋簾,從姚玉欣現在這個角度看過去,恰恰能看見徐盛纖瘦但結實的背,再往遠一點,便是刁鷗和紀四爺……

看著那結實有力,帥氣威武的騎馬身影,姚玉欣不知為何心裏突的一跳,慌亂間,下意識的錯開眼,不想卻恰好看見蘭雅也正盯著外面出神,而她手裏原本給自己打著的扇子也低垂著。

姚玉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蘭雅視線矮低,能看到的只有多半截徐盛的背脊,再無其他,看來,這丫頭果然春心萌動了。垂下眼,姚玉欣也不點破。

萍水相逢,這樣的情愫不是說想成全就能成全的。

馬車停下。

徐盛撩開簾子,姚玉欣註意到蘭雅慌張的錯開眼,再看徐盛,則是一臉淡然,“爺說現下日頭大了,不著急趕路,怎得天黑前也到得了下個宿頭,前面有片林子,讓歇上一會再走。”

姚玉欣往外一看,可不,前面一大片樹林,遠望去只見枝椏茂密,影影綽綽的可真是不少陰涼。

最近這一兩天的正午,總是可以歇歇的,不像前幾日總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姚玉欣沒有多想,能歇歇自是最好的。雖然馬車都卷著簾子,透著氣,可能進來的風也著實弱了些,光在車上這樣呆著,一坐就是多半天或是一整天,任誰都有些受不了,就是能下來活動活動,都是好的。

撩簾子,姚玉欣讓徐盛幫著把矮桌、西瓜搬下馬車,左右環顧看看,視線可及的未見任何村店,想著,恐晌午飯也要在這裏將就,姚玉欣又著梅香把一早在城鎮備下的一個大包袱也取了出來。

一旁的紀厲微瞇著眼,靜靜的看著姚玉欣幾人忙碌的身影。

這是一片核桃樹林,現下每顆樹上都掛著顆顆瑩綠色的小核桃,果實不大,但一個個、一團團的,霎時可愛,姚玉欣能下來走走,又見這樣一個個討喜的圓球球,心情都跟著飛揚起來,嘴角不自覺的牽出個甜甜的笑容,那笑容在光影間,既朦朧又清晰。

挑了一片略平整的林蔭地,讓梅香和蘭雅鋪了一大塊藍底白碎花的厚布巾,布巾上面擺上矮幾。西瓜、餅、腸、涼粉、鹹鴨蛋、洗凈了的黃瓜、藕、西紅柿……還有一些個瓶瓶罐罐和一摞子盤子,她們一件件的從那個大包袱裏往外拿著。

果然像是郊游的,日頭很大,陽光像是照進心裏,只覺暖洋洋的,紀厲嘴角微微翹起。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從第一天她們為六個人準備飲食、照顧起居就開始隱隱的有,只是不甚清晰,可近兩天來這感覺卻越發明顯。以前身邊都是肆狼環繞,人予你一分,必要討要十分。這樣不為權勢、未有所求,單單純純的被人惦記、照顧的感覺讓人很是舒服,這種感覺很輕柔,不著痕跡,像股溫泉細細流過,然而幾天的功夫,不知不覺間就攻城略地的,已然侵占了他心口的一席之地。

姚玉欣也不用指揮,梅香和蘭雅就很是自覺地把黃瓜、藕、西紅柿、鹹鴨蛋、涼粉切成條、片或者是塊,然後碼放在盤子裏。而姚玉欣則是打開那些個瓶瓶罐罐,這個放一點,那個放一點,間或拿起筷子沾沾,再送進自己嘴裏嘗嘗味道。看著她或是皺皺眉,再加些個作料,或是淡笑著瞇瞇眼,沖她兩個丫頭點點頭。

紀厲突然覺得這樣的畫面很是溫馨,歲月靜好。

“爺,真是救了個寶貝,嘿嘿,這一路有了她們,咱們可是舒坦不少。”雖說前幾日,姚家姑娘可能是因著身體不適的過,有些懨懨的,飯食雖不像現在這般精致,但也不至於像以往那般,不是啃硬饅頭,就是忍著餓,挨到村鎮。不管怎樣的飯食,多少的姚姑娘都會準備些個,讓他們在飯口墊吧幾口。也就為這,爺才會臨近正午就讓大家歇上一會,以往可哪裏這樣過?

紀厲看了刁鷗一眼,很是難得的略點了一下頭。

刁鷗可是不會見好就收的主,難得見主子響應,忙見縫插針道,“爺,看來這身邊是不能沒個婆娘啊?”這邊境五六年,四爺戰功是立下了,成家也耽誤了。皇子妃甚的,自要回京了等皇帝老兒定奪,可生理需要……軍中自有軍妓,可爺有輕微潔癖……如何肯……

其他女子,也未見四爺受用過哪個。為這,軍中都早已有了四爺不好女色的傳聞……難保這樣的說法不被傳到京裏,再被甚居心叵測的人加以利用誇大……刁鷗連搖頭,這樣下去終歸不好,不喜女色、未有子嗣,這對奪嫡來說,可都是硬傷。

見刁鷗又扯的沒了邊,紀厲也不惱,只將視線調回到姚玉欣那邊,看著貌似準備的差不多了,便招招手,讓徐盛放任幾匹馬自去吃草,幾人往姚玉欣那邊行去。

一盤腸、一盤燜子,兩個肉菜。西紅柿白糖、麻醬黃瓜、醋拌藕片、蒜汁涼粉,還有切成角狀的鹹鴨蛋,五個涼菜。

看著紀厲瞄矮幾上幾個盤子的眼神,姚玉欣有些誤會,“出門在外,日頭又大,我便讓梅香她們準備的都是好放不易壞的……是簡單了一些,也只能這樣了。”

“不簡單、不簡單,能這樣已經是再好不過了。”刁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這趕路還能吃上這些個,哪裏簡單了?又不是在飯館食肆裏,在野外路上能有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想想沒有姚玉欣她們的那些個日子,可都是血淚史啊。

紀厲夾起個黃瓜,雖說只是個拌菜,可味道還很說的過去。

像姚玉欣這樣嬌養的姑娘家,會拌個涼菜甚的,已然很超出他的想象。他又哪裏知道,姚喬氏是必要她們幾個家裏的姑娘會一點子廚藝的,不為其他,只為日後夫妻生活,能偶爾為夫君親手做些個小菜,以穩固夫妻感情。說到底,也不過是些固寵的手段罷了。

看著紀厲這樣一個冷峻、致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的人,坐在自己旁邊如此優雅、貴氣的進食,姚玉欣一時呆楞。這樣近距離的瞧著,如果忽略他的氣勢,其實這人也蠻帥的,只是太過冷硬了。

感覺到姚玉欣的視線,紀厲擡起眼。這才發現今天的姚玉欣把頭發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怎麽看怎麽覺得今天的姚玉欣比以往要美麗些個,就像破繭而出的蝶,振翅飛舞的剎那,光彩無限,隱隱的還有些嫵媚妖嬈的意味,到真不是之前能堪比的,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可也只是覺得姚玉欣不一樣了,至於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他哪裏知道,不過是淤青退了,小日子過了,姚玉欣恢覆了昔日的光彩了而已。

見紀厲不錯眼珠的看著自己,姚玉欣面頰緋紅,可通過幾天相處,心裏也知曉,眼前這位爺不是甚孟浪的人物,當下便以為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麽,舉起手臂,撫了撫額頭,又蹭了蹭臉。

額頭?隨著姚玉欣的動作,紀厲才恍然,原來姚玉欣額上有塊胎記的。現下……

“你這裏……”紀厲指著姚玉欣額頭的位置。

刁鷗和徐盛很是驚詫,她額頭怎麽了?然後……爺什麽時候關心起不相幹的人事了?刁鷗撐大眼,原本一條縫的眼睛,有了綠豆粒般大小的寬度。

姚玉欣摸摸自己額頭的位置,很是納悶,沒什麽東西啊?轉念一想,莫不是那塊淤青?因撞得本身不是很重,只是微青了一塊,這經過六七天的時間,今天早起,她見已然全退了,便著蘭雅她們幫自己把頭發都梳了上去。

“這裏?”姚玉欣淡淡的扯出一個笑容,說的很是雲淡風輕,“在馬車上時,有個水賊欲圖謀不軌,為脫身,我自己撞的。”

紀厲聽聞,目光一沈,臉上寒霜遍布。

姚玉欣看見了,怕引起誤會,忙寬解,“我提前看好了,死不了才撞的。”

紀厲薄唇緊抿,未再吭聲,剩下幾人都感覺到氣壓低沈,任誰也不吭氣,連刁鷗看看紀厲的神色,都很是乖覺的閉上了嘴巴。而姚玉欣自小就被教導,食不言寢不語的,自然也就沒再開口。

在沈寂中用完餐,紀厲目光轉向西瓜,剛要去拿,卻斜裏伸出一只纖細的手臂,挪走了盤子。兩人指尖堪堪相碰,轉瞬錯開。

“剛用完飯,不宜吃瓜的。”見紀厲目露疑惑,姚玉欣解釋道,“早上從客棧出來,我向掌櫃的要了些冰,在路上時,這瓜一直在冰水裏鎮著,現下還涼的很,四爺剛用過飯,還是稍等片刻再吃瓜的好。”

“呵呵,不礙的,我們爺走南闖北的跑鏢,饑一頓飽一頓的,胃都是鐵打的……”刁鷗剛想說,我來切開它,卻看見紀厲縮回了手,並未堅持要吃,當下不由有些訝異,若是他計較養生還正常些,爺什麽時候也這般仔細了?可這般情狀,嘿嘿訕笑幾聲,忙改口道,“嘿嘿,不過養生些總是好的。”

徐盛喝了口水,擡頭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看了眼姚玉欣,低下眼瞼。

轉移話題,“姚姑娘,怎樣也是閑來無事,日頭又盛,不若你給我們講講被水賊劫持是個怎樣光景唄?刁某很是好奇,你如何脫身的呢?”

聽水賊招供是一回事,從姚玉欣的視角聆聽又是另一回事。

在這暴曬,卻隱有微風刮過的午後,紀厲幾人聽著姚玉欣糯軟的聲音,從一開始,娓娓道來。

怎樣夜裏驚醒,如何害怕,如何防範準備,怎樣乖巧聽話,怎得急中生智,又怎得準備求救,最後這才利用身體不適,創造了和紀厲他們相遇的機會。

掛著小綠燈籠的核桃樹,藍色的布巾,三個英俊帥氣的男子,和三個貌美秀氣的姑娘,在陽光和樹葉架構的斑駁光影間,構成了一幅很是恬淡舒適的畫。

紀厲端坐在畫裏,或在聽,或沒在聽,任誰也無法從他的面孔上探尋一二,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隨著姚玉欣的講述,心裏那跟著變化的讚許、憤怒、心疼等覆雜陌生的感覺。

剛才那纖細指尖的觸感,早已稍縱即逝。

這方,目光沈沈;那方,明星璀璨。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最初喜歡的朦朧感,好難把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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