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神來的賈璉微微一笑, “不知道啊，等消息唄。”

王熙鳳依舊不死心，“那二爺你就沒點把握？難道就沒一丁點猜測？”

賈璉撅嘴搖頭, 完全不告訴璉二奶奶, 結果人還沒囂張幾息，腰間軟肉直接疼得揪心, “哎哎唉……別擰, 有話好說, 爺還虛弱著呢。”

王熙鳳雙眸瞪圓, “你到底快點告訴我啊, 我等了那麽久，你還讓我接著等，知不知道我這幾天在老太太那裏周旋得很辛苦啊！為了給你掩飾，你二奶奶我整天跑去那邊丟人現眼你知不知道。”

“好啦好啦，別氣嘛，不就是想賣個關子嗎？兇巴巴的管家婆！”賈璉輕聲輕起嘆息道，眼見王熙鳳又開始發威了，趕緊拽住她那雙不安分的手。

“我的好二奶奶, 我說, 我這就說！考得怎麽樣我不知道, 但絕對考得不差！能不能中二爺我也不知道, 但下一次絕對能中，我的好二奶奶終究是要做官太太的人呢。”

“考得不差？你幾年前說你只要考得還行就能中……”王熙鳳自個的心，都被自己那幾句話給勾得緊繃, 一雙鳳眸全是激動的金光，“二爺，你說老太太知道後會不會氣暈過去啊？”

“怎麽可能，她現在正缺個優秀孫兒，而且寶玉也需要有人提攜。”

“那這樣說的話，咱們在榮國府的地位，會有所上升？”王熙鳳是真受夠那些老一輩的欺壓了。

賈璉冷冷一哼，道，“怎麽可能，咱們只是有點利用價值的工具而已，她心裏，我賈璉怎麽能跟珠大哥比？即便我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老太太還會覺得賈珠應該會做得更好，更不提她更加看重的寶玉了。”

王熙鳳又不高興了，拽著他腰間軟肉狠狠一擰，“你倒是說你什麽時候能讓我舒坦點過日子，好話說了幾年也沒見著一點著落，我不管，你這次若是能考中進士，必須得狠狠打臉那群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人脈勢力。”

“真想？”賈璉抓住璉二奶奶的手，他這軟肉真禁不住這等刺激。

王熙鳳堅定得點點頭，“必須的，你還想縮起來多久？都憋了三年了還不夠？”

賈璉這麽一想，也覺得很對，爺有能耐幹嘛又接著憋屈著，榮國府什麽德行他還不知道？左右不過是看碟下菜，誰厲害聽誰的話。

“好的，你二爺我明白了，保證讓二奶奶你滿意，對了，最近迎春怎麽樣了？性子上放開了點沒？”

“唉，還是老樣子，不怎麽搭理世事，常常一個人坐著下棋，就能熬過去一整天，如今探春三姑娘跟著寶玉混，她原先身邊還有個黛玉，如今就只剩下那兩丫頭了，不過我瞧那兩丫頭倒是忠心，沒一點抱怨的樣子。”

王熙鳳可真想不通，以迎春那性子竟然也能招來兩個忠誠丫頭，而她王熙鳳身邊，卻也只有一個平兒而已。

賈璉搖頭嘆了口氣，“這算是傻人有傻福吧，她知道如何消磨時間，其實也挺好的，北靜王府未見得有多趕緊，後院裏頭明哲保身不問世事反而是種福氣吧。”

說到這些，王熙鳳忍不住道，“二爺，我平日聽戲文裏說，宮中的女眷全都勾心鬥角得厲害，什麽秘藥啊、養生配房啊，什麽嘴上打機鋒啊，這都是真的麽？我瞅元春她沒那份兩面三刀的功夫。”

“元春？呵~”賈璉又是一個搖頭譏諷笑，“等她哪天沒有了驕傲，懂得低聲下氣討好人的時候，再談如何行為謹慎吧，在宮外她是個人物，在三皇子府上，她什麽也不是，只要三皇子不喜歡，日子過得沒準都不如探春。”

“唉，我聽說老太太那邊已經徹底放棄元春啦，元春入了三皇子府，都說是沒什麽前程的，可爺你怎麽就……”

“覺得不可思議？”賈璉勾唇一樂，“越是不顯山露水的才最可怕，他現在慢慢的在聖上心裏提高了地位，等其餘有背景的皇子一倒，他上位的可能性就極大，即便是沒倒，以他如今老好人的模樣，怎麽樣都會是個輔助親王，也不會虧的。”

“聽二爺你這麽一說，其實元春嫁的也不算差咯？”

“那是，若是這位三皇子上位，以她側妃的地位，至少就是個妃位，也不管收不收寵，她在宮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若是剩下皇子呢？”

“她不可能生得下，尤其是三皇子還有心上位的時候，倘若他真的登上帝位，元春結果已經生了皇子，你說你二叔是不是得開始輔佐她？可不又是件麻煩事？”

王熙鳳眉頭深深蹙起，“難道她一直都不能生？若是她生了對二爺你是不是也是好的？”

“不會，賈元春的品性不好，她在後宮極易與人發生爭執，而且對二房忠心耿耿，遲早會在咱們背後搞事情，與其得個這樣的雞肋，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才好，也省得三皇子覺得我想插手他的後院。”

王熙鳳點點頭，“也是，元春要是上位了，咱們可就會被人說成是裙帶關系了，明明爺你靠自己才上位的，豈能讓二房的人憑借這種東西壓下我們，不過爺，三皇子府上畢竟只有元春一個賈家姑娘，她怎麽著都沒法跟我們脫離關系。”

“是的，所以我準備讓探春也去試一試，以她的能屈能伸，未必不是個機會，想來她該是恨毒了王氏和元春的，你多關照些趙姨娘和她娘家，這算是個控制探春的籌碼了。”

王熙鳳心裏想著探春跟元春在三皇子府爭鬥的情景，就覺得特別刺激，以探春的個性，不把元春鬧瘋那是絕對不會罷休的，而且，三皇子對待探春，勢必不會像對待元春那般有顧忌。

“好的，奶奶我知道了。二爺，這水差不多該涼了，你起來穿衣吧，省得真凍著了。”

賈璉點點頭，健壯的身軀從木桶中站起，王熙鳳驚得面色通紅一陣，卻也趕緊給他擦幹身子，賈璉這還是第一次接受來自璉二奶奶的服侍，大爺一般伸手伸腳，完全不配合。

她們夫妻兩還鬧騰著呢，外頭突兀得傳來鴛鴦的喊聲，“璉二奶奶可在？老太太找你問話呢。”

秀麗的鴛鴦帶著兩小丫頭上門的，額頭的汗珠子能看出她們這一路走得有多急匆匆。

坐在外屋的平兒放下針線，走到院子外頭迎她進來，“鴛鴦妹妹來啦？不過我們璉二奶奶還在照看我們二爺，一時半會兒的怕是離不開，不過也不需多長時間，半盞茶就夠了。”

鴛鴦黛眉微蹙，“聽說璉二爺是被擡進府的，他可是在外頭與人發生爭執了？老太太也是怕他年輕不懂事，這才叫我過來問問的。”

平兒搖了搖頭，“我們爺那膽小性子，哪裏能在外頭鬧事，不過是跟幾個好友喝多了酒醉了而已，我們奶奶剛給他灌了醒酒湯，這會兒還在給他換衣呢。”

鴛鴦微微一笑，自是不信的，原因很簡單，這屋子裏哪有一絲酒氣。

平兒越是想掩藏，鴛鴦就覺得越有問題，可平兒說得也仔細，璉二爺還未穿好衣服，她鴛鴦怎麽能進去看呢，即便她不在乎，平兒也定不會允許的。

所以，鴛鴦這一行人只能在外屋等著，等璉二奶奶忙完出來，再去老太太那處說清楚便好。

內屋的兩口子好似察覺到有人上門，那叫一個磨磨蹭蹭，賈璉好不容易穿好衣服，還想讓璉二奶奶給他暖被窩，他辛苦了那麽久，還沒好好抱過王熙鳳呢。

王熙鳳同樣不愛去老太太那處，跟著他鬧便是，兩口子在被窩裏沒一會兒就擦出火花，賈璉要不是顧忌著外頭還有人，指不定就能不講究斯文了。

不過這種白日裏躲著人的滋味，著實是好刺激，王熙鳳自個都憋得滿臉通紅。

鴛鴦在外頭足足等了一盞茶時間，等得都有些心浮氣躁了，王熙鳳才稍作整治得掀簾子走出來，“喲，鴛鴦來啦？平兒不來通報聲？老太太那裏定是有什麽急事吧。”

“奶奶，老太太想問問璉二爺的情況，也並不是什麽急事，鴛鴦妹妹一直沒出聲喊過，想來老太太那裏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平兒嬌俏得睜眼說瞎話，把鴛鴦堵得心頭都有些疼，但她依舊只能笑著，她哪裏能招惹這位璉二奶奶呢，她父母兄弟全捏在她手裏呢。

璉二爺去了金陵一趟，直接把她父母給抓緊了，鴛鴦就是再怎麽忠心老太太，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父母兄弟全都過得不好。

“老太太也的確是隨口這麽一問，見我沒那麽快回去，想來也該知道不是什麽大事，二奶奶可方便去老太太那兒坐坐？”

鴛鴦說話的口氣很是軟綿，一點都沒有昔日的趾高氣昂。

她這模樣，璉二奶奶看著舒坦，自然笑得也燦爛些，“好啊，老太太叫，我這個璉二奶奶怎麽能不去呢，鴛鴦你還不走嗎？”

鴛鴦：……

坐在轎子裏被人擡著去榮慶堂的王熙鳳沒半點辛苦，跟在她轎子邊走著的鴛鴦可算是邁著大步緊跟著，還沒到榮慶堂呢，喘氣聲就粗了。

王熙鳳擡起簾子稍微看眼，面上便又露出了笑，她的這幾個轎夫都是油水充足腳力極好的婆子，即便擡個轎子，也遠比鴛鴦這種嬌身冠養的丫頭快的多。

沒過太久，王熙鳳的轎子便落在了榮慶堂二門處，稍作整頓後，王熙鳳大步邁入其中，少許便在花廳中見到老太太的刻板臉。

老太太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可算是等得肝火旺盛，眼瞧著王熙鳳春風迎面而來，二話不說一個杯子就摔了過去。

裏頭還有些滾燙的水差點沒潑到王熙鳳身上，這可把她嚇得目瞪口呆。

對此，老太太半絲寬慰也無，更別談愧疚了，重重一拍桌子，“你好大個膽，也真是孝順，我老婆子竟是叫不動你了，還不給我跪下。”

王熙鳳面皮一抽，卻不得不跪下，“老太太尋鳳丫頭來，可有什麽事嗎？二爺還沒醒，鳳丫頭也是擔心的。”

“你是在諷刺我？覺得我不讓你照看璉二？”

王熙鳳低垂著眼心裏吐槽道：是的！不然你急匆匆喊我做什麽？

“不說話？你這是默認咯？厲害啊！你們大房一個個都厲害啊！老大不來照看我，你王熙鳳竟然也敢給我甩臉子！鴛鴦，去把老大叫來，看他娶得兒媳婦都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話說得極狠，盯著鴛鴦看的眼神，也是格外得銳利，鴛鴦想幫忙都不成，只得走出榮慶堂，迅速朝東院大老爺處去。

若是在守孝之時，王熙鳳沒準會怕，沒準會求饒，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家璉二爺多少都是個舉人，她這給賈家受過孝的舉人奶奶，大老爺會向著老太太？開玩笑吧！

老太太利眸瞅著王熙鳳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心中微微一驚，卻更加怒火滔天，拿起桌上的香爐，就又向王熙鳳頭上扔去。

王熙鳳一驚，連忙閃躲，即便沒撞傷哪裏，卻落了一聲的灰，那香爐裏燒著的東西，更是弄得王熙鳳的裙擺一個個孔洞，看得王熙鳳那叫一個心塞，這件衣服才新做的呢，料子都是用得最好的。

“誰給你的膽，讓你敢如此放肆，你姑媽都沒那個膽跟我老婆子頂。”

“老太太，鳳丫頭不跪在這兒嗎？哪裏有跟老太太您頂撞啊！”王熙鳳可憐巴巴得縮著臉，一身的狼狽誰能說她猖狂了。

“你還敢犟嘴？”

“老太太，即便是囚犯也還能回嘴幾句呢，鳳丫頭難道連話都不讓說了？老太太這可是對鳳丫頭有意見？我叔父雖然不怎麽喜歡我，但王家的姑娘在賈家這樣委曲求全，也不太好吧。”

狐假虎威誰不會啊，王熙鳳信手拈來得刺激，讓老太太瞬間紅了眼。

“你……你還敢！！！”多日來的憋屈，讓老太太豁然起身，拽起身邊的盆景，毫不猶豫得朝王熙鳳那兒扔，不僅如此，她基本見著什麽就扔什麽，沒多事王熙鳳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

而大老爺進門之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尊榮，王熙鳳的發髻早已經一團糟，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全是灰塵，更別提她被砸破的腦袋。

老太太顯然是瘋了！這得多大的仇怨！

“母親，住手吧！”大老爺不護著王熙鳳都不行，這要是讓賈璉那小子知道了，還不定能鬧翻天呢，那小子想來鬼主意多，他們榮國府再禁不起這等刺激了。

“你還敢攔我？看看你的好兒媳，我老婆子竟然是指使不動了。”賈老太太目光狠毒得盯著王熙鳳看，那樣子哪還有往常的絲毫慈愛，說到底她還是不喜歡王熙鳳的，就跟賈璉說的那樣，只是把王熙鳳當成了工具而已。

“也罷，你們大房是一家人，老大你攔著也對，鳳丫頭你太讓我失望了，往後也別管家了！交給你姑媽管就是了。”老太太這話，說得大老爺楞著半響，他不得不思念，是不是老太太故意為之的。

平日裏老太太對王熙鳳多有維護，今日怎麽可能因為王熙鳳的遲來，就發這麽大的脾氣。

王熙鳳當機立斷直接捂著腦袋倒下去，老太太根本不管她死活，自個走進內屋再不搭理她們大房的人，屋外王熙鳳的奴婢趕緊走進來，抱起她們奶奶就走。

且等著吧，她們二爺不會罷休的！

賈赦一個人站在花廳裏，看看屋內，又瞅瞅屋外，隨即一個深深嘆息，往後這榮國府又不得安寧了，不過他還得先去安撫下賈璉，到底老太太是長輩，他要對付老太太從名聲上就不好聽。

王熙鳳上了轎子，眼睛立即就睜開了，手上的血瞅著下人，其實只有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而且還在發間，不會影響她的容貌，但絕對能讓她家璉二爺發瘋。

早就忍夠了的王熙鳳沾著一手血，再把自個的額頭全給染紅了，加上她這一生的破破爛爛，她家璉二爺看到能不爆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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