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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

蕭衍:“我把她嚇跑了。”

許路:…………

“此次入京,公子身邊突然多了個容貌普通的侍女。說實在的,青豆姑娘其實頗為惹眼。”

蕭衍道:“雖然龐相對她盯得不算緊,但若是跟著她的那個探子跟進樓裏發現什麽端倪,也是不必要的麻煩。不過麽,我對她倒確有幾分好奇,公子他……”

說到這裏,他忽然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不談這個,公子交待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軍中貪慕富貴的那幾個王八蛋都被控制起來了。”許路聞言,也頓時正色道:“龐堇那老兒決計得不到任何消息,估計還以為自己的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呢。不過……姓蕭的。”

他撓了撓後腦勺,忍不住問道:“咱們爺說再過幾日,就會有月掩軒轅,星隕如雨之象,也不知是真是假?”

“箭在弦上,你此時懷疑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蕭衍一笑:“何況公子算無遺策,何時在這種大事上錯過。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許將軍,京中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李家那裏,還需要你再出面一趟。能代表公子的人不多,但李公聽過你的名字,想來你的分量應該足夠。”

“行吧,我就替你跑上一趟。哈哈,咱們爺這些天到各家拜訪,小皇帝和龐老兒怕是睡不安穩了,這時候說不準正一家一家地查呢。讓他們查吧,查到死也只能是一頭霧水。”

許路笑道:“誰能想得到,堂堂英國公把自己當成了吸引視線的靶子,而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幾年前就已經出名的華園班,竟然是負責為國公府刺探情報、與盟友聯絡的暗棋呢?”

“是啊。”

蕭衍勾起唇角,深以為然道:“真想看看那位忘恩負義的皇帝陛下,此刻是個什麽模樣?”

☆、前夜

龐堇邁步走過平整木料鋪成的水中長廊,便聽到清脆的掌摑聲自水閣中傳來。

跪在階下的是個小太監,臉頰又紅又腫,看著狼狽異常,手卻一刻也不敢停下。面目陰沈的少年坐在上首,身上是件明黃色的便服,見龐堇來了,便淡淡開口道:“停了吧,太吵。”

小黃門眼底剛浮出些許慶幸之色,他便接著道:“拖下去直接打死。”

“陛下,奴婢什麽都沒做錯啊!”

那小黃門尖著嗓子剛絕望地喊了一句,便被人捂嘴拖了下去。

龐堇見狀微微皺眉,皇帝哼了一聲,寒聲說道:“難道有錯才能罰嗎,他算個什麽東西。你說是不是,龐卿?”

龐堇立刻垂下眼睛,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方才起身道:“陛下說的是。”

“賜座。”

皇帝的臉色稍好看了一些:“說說吧,舅舅他近來又在做什麽?”

“……中書侍郎張旻的嫡子滿月,楚大人給送了一幅畫去,以示恭賀。”

砰。

皇帝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落,暴怒道:“這些官員都該死!”

龐堇連忙勸道:“陛下息怒。”

皇帝側過頭看他,陰測測地說道:“你說,你前幾日是不是還上書要把張旻的官職往上提一提,識人不明,真是瞎了你的眼。”

“陛下。”

龐堇苦笑道:“楚大人的賀禮,張旻畢竟是不敢不接的,當晚他已誠惶誠恐地上門同微臣解釋過一番了。以微臣愚見,楚大人此舉,只想牽制我方的精力,私下裏怕是在謀劃些別的什麽事。”

“舅舅從來如此。”

皇帝咬牙道:“他這分明是故意耍弄朕,朕早就知道,他從來不曾將朕放在眼裏!”

“不過是垂死掙紮。”龐堇道:“陛下才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西北軍那裏,早有不少人對楚逆不滿,只待陛下一句話,便會起兵響應。只要控制住軍隊,楚逆必翻不起什麽太大的風浪來。”

“你說得不錯。”

皇帝道:“龐卿做事得力,朕一向是最信重你的。”

龐堇斂容又行了一禮:“謝陛下。”

皇帝揮了揮手:“你既來了,一會可去看看逸瑤。皇後近日受寒,身體有些虛弱,見了你這父親,或許能夠好些。”

龐堇露出一個笑容:“多謝陛下。”

“對了。”

皇帝漫不經心道:“那個張旻不能用了,隨便尋個借口,將他的官職奪了吧。”

龐堇一怔,擡頭看著皇帝臉上神情,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這股寒意等到出宮,也仍然沒有散去。回頭看向陽光下耀眼的琉璃瓦,龐堇只覺胸口一陣冰寒。

為了龐家更近一步,他將女兒送入宮中,踏上少年皇帝這條大船,從此站在了楚鳳歌的對立面。但伴隨時間的流逝,後悔的情緒卻隨之緩緩滋生。輔佐這樣一位刻薄寡恩的愚蠢君主,當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嗎?

且不說龐堇如何想,宮中一角,黃門令王振看著眼前鮮血模糊的屍體,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卻握成了拳。

旁邊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黃門左右看看,輕聲勸道:“有財死便死了,師父您可千萬保重,莫因為他的事壞了身子。”

“有德啊,你以為我是因為他嗎。”王振搖了搖頭:“咱們這沒根的人,原本就是命賤如草的奴才,主子不高興,打死也就打死了,本也不出奇。”

王有德不解道:“那……”

“他有一雙巧手,替陛下捏腳捏得舒服,幾月前才調到陛下身邊的,那時候他多高興啊。”

王振道:“就是前幾日,陛下還誇過他,今日卻什麽原由也沒的就隨手打死了。”

王有德心中也升起兔死狐悲之感:“唉,有才是命苦。”

“我不是同你感慨他命有多苦。”

王振瞥了他一眼:“昔年衛君曾經問一閑人,說自己封侯盡千裏之地,賞賜盡禦府繒帛,天下人卻不肯為他效力,這是為何。那賢人回答,君上賞賜全按自己喜好,給人懲罰也只憑輕巧一言,賞罰無所依,如同喚狗引雞,所以士不至也。”

王有德面露茫然之色。王振嘆了口氣:“回去好好看書吧。另外,把門口那盆花給搬下來。”

“您……”王有德吃了一驚:“國公爺那件事,您答應了?!”

“把柄在人手中握著,還能如何。”

王振苦笑道:“何況,這也未必就不是一條通天的青雲之路。”

宮外,李家大宅燈火通明,一個老人自斟自飲,明明喝下不少酒水,眼神卻仍是清明無比,正是李家家主,李玄。他身邊倚著個豐腴的女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只是難得的好顏色卻被臉上的愁容給壓得黯淡了幾分。

“夫君。”那女子道:“英國公與皇帝爭鬥,當真能勝嗎?咱們何必摻和進這等兇險之事裏,安安穩穩地不好麽。”

“婦人之見。”李玄握杯的手一頓:“十分風險,便藏著十分機遇,富貴便從險中來。如果畏手畏腳,我當初怕是坐不上這家主之位。”

“妾不是這個意思。”

婦人垂首道:“只是可惜明月二八年華,就要被送進皇宮那個吃人的地方去。”

李玄神色一厲:“你告訴她了?”

婦人身子一抖:“不,妾怎麽敢。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有什麽可感慨的,她是李家的女兒,本就該有這個覺悟。”

李玄不屑道:“若說什麽後悔身在富貴家,當初錦衣玉食時怎麽從不曾有絲毫怨言?”

頓了頓他忽然又冷笑道:“你何時這般關心明月了,她又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錦娘,你知曉我的手段,別再動什麽不該有的小心思。”

錦娘呼吸一窒,卻忍不住仗著平日寵愛,顫聲開口道:“若是事有不協,李家怕是要遭逢大難。老爺,您就這麽相信英國公能勝過皇帝嗎?”

李玄嘲諷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酒杯,淡淡問道:“你知道先帝這麽多兒子,為何卻是這一個最傻的能登上寶位?”

錦娘一怔:“為什麽?”

“因為這位殿下,當時背後站著一個人。”

談及此事,數年前的腥風血雨似乎再度撲面而來。李玄閉了閉眼,忽地站起身,舉目望向夜空中那輪圓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一刻,錦娘竟從李玄身上看出了一絲藏得極深的懼意。她只覺有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臟:“那個人做了什麽?”

李玄冷冷一下,隨手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語氣森森道:“先帝活著的兒子只剩下一個,你說他做了什麽。”

錦娘:…………

“你怕什麽,如今該怕的是龐堇那老兒。”

拍了拍錦娘煞白的臉,他半瞇了下眼睛:“只是賭局已開,也差不多該讓明月知道這件事了。她性子硬,你盯著她,別讓她做出什麽傻事來。這皇後,她是當定了。”

賭局已開,骰子也已經落下。

各方反應不同,無論如何,天平正逐漸傾斜。

五日後,有隕星數十上百,或長或短,或大或小,並西行,至曉而止。

欽天監以為兇兆。

☆、巫蠱

天階夜色涼如水,澄明月光自窗格照入,與屋內紅燭搖曳的火光匯聚在一起,投射在琳瑯滿目的珠寶之上。

“陛下待您可真好,賜了這許多首飾來。”碧雲喜滋滋道:“娘娘,您看這珊瑚手串多好看啊。”

“是很好看。”

皇後懨懨地一笑:“但這些東西其實不是賜給我的,而是賜給我父親的。”

碧雲一噎,擔憂地看向皇後:“娘娘,您不要這樣想。因為隕星的事情,朝堂上吵成一團。陛下他是太忙了,他、他雖不常來看你,但也沒怎麽去別的妃嬪那裏啊。”

“他不在意女人。”皇後表情仍是淡淡的:“他喜歡的是權勢。碧雲,你不要擔心,其實我也不怎麽期望他來永安宮。”

“娘娘。”碧雲趕緊道:“您可不能這麽說,隔墻有耳。”

“有什麽關系呢。”皇後撫上自己的臉,看鏡中那憔悴消瘦的容顏:“我只是一件物品,有誰會在意物品想些什麽?放心吧,父親在,陛下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娘娘……”

碧雲不知該勸些什麽,眼眶微紅:“若有個孩子,若有個孩子就好了。”

皇後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去鋪床吧。”

碧雲抿了抿唇,轉身要去內室,卻聞得院中喧嘩,不禁皺眉斥道:“大膽,什麽人敢來皇後宮中吵鬧!”

一個小黃門跌了進來,驚惶道:“碧雲姐姐,不好啦。郎中令孟大人領兵沖進來了!”

碧雲一驚,便回頭看向皇後。

皇後微一皺眉,擡手道:“扶我起來。”

又看向那小黃門:“怎麽回事,細細說一遍。”

小黃門一邊發抖一邊道:“先帝陵園之中挖出了一個繪著咒符的偶人,請青雲觀的玄誠道人去看了,說是此為斫龍大陣,龍頭在京師之東,龍尾在宮城之西,皆為陣眼。前些日子隕星之兆,正是與此印證。”

“胡說八道!”碧雲怒道:“什麽宮城之西,不就是在暗指永安宮嗎?”

“玄誠道人,就是提前算出隕星一事,然後名聲大振的那人?”

皇後臉色微白,隱隱意識到了什麽:“所以他們就來永安宮翻找另一個偶人麽……”

“把郎中令給我攔住。”碧雲急了:“其他人給我找,若是翻到偶人,立刻就地毀掉。”

“不,攔不住的……”皇後攔住她:“扶我出去,我要見一見孟大人。”

孟隼已有些不耐煩了,正要叫人沖開這些黃門宮女組成的人墻,便見一扇屏風被搬了出來,後面影影綽綽似有人影。片刻後,皇後的聲音傳了出來:“孟大人公務所在,我宮中下人們冒犯了。”

孟隼抱拳一拜,扯了扯嘴角道:“甲胄在身,請恕微臣不能施全禮。事關重大,娘娘叫人讓開,微臣才能早日還娘娘一個清白。”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碧雲氣得差點沖出來,皇後卻是慘然一笑:“看來我的下場不會太好。孟大人,能不能告訴我,陛下他如何了?”

“陛下的事,不是臣子敢議論的。”

孟隼硬聲道:“還請娘娘讓人讓開,莫要落個抗旨不尊的罪名。”

“好。”

皇後一手抓住碧雲的胳膊,像是在絕望中想從中汲取支撐住自己的力量:“你搜吧。”

兵士魚貫而入,皇後臉上的淚水也隨之滑下。

沒過多久,便有人上報說在後院挖出了一個偶人,與陵園中那個外形一般無二。

天,變了。

形勢迅雷一般演化,第二日,雪片般的奏折飛上皇帝案頭,龐堇被逼稱病,閉門謝客。第三日,皇後畏罪自盡,死前留下認罪血書,言及巫蠱一事,句句指向其父。當夜,龐堇即被捕入獄。

宅邸被圍住的時候,龐堇雙目赤紅,仰天大笑一陣,直說了三遍“好手段”。

“只是不知,玄誠究竟如何提前算出隕星一事。”龐堇死死盯著眼前的楚鳳歌:“莫非這世上當真有鬼神之事不成?”

“何必問我。”

楚鳳歌淡淡回答:“等你死的那一天,自然就知道了。”

龐堇嘴唇輕顫,過了片刻,竟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來:“我還以為你對你那死去的姐姐有多深的感情,其實也不過如此。”

話剛出口,他便被楚鳳歌身上驟然出現的森寒煞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一刻,龐堇幾乎以為楚鳳歌會直接殺了自己。

“你該去皇宮。”他服軟了:“你我都了解那一位。那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重壓之下,不知會做出些什麽瘋狂之事。”

“……”

楚鳳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龐堇卻頓時癱軟在地上,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低聲喃喃道:“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與此人為敵。”

與他一樣想的,宮中還有一人。

年少的皇帝呆呆地坐在龍椅上,金碧輝煌的承乾殿中空無一人,於是顯得前所未有的空曠。

腳步聲由遠及近,回響在大殿內。皇帝猛地擡起頭來,看向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聲音嘶啞地說道:“是你。”

楚鳳歌目光覆雜地看著這個身穿龍袍的孩子,開口回答:“是我。”

皇帝站起身來,那一刻,他只想拔劍殺了搶奪自己權柄的人。但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緩緩走下階梯,每走一步,表情就變上一分,等走到楚鳳歌的跟前,臉上竟都是委屈後悔的神色,如同一個孩子做錯了事情,戰戰兢兢走到家長面前尋求原諒。

“舅舅。”

他輕輕喚道。

楚鳳歌:…………

見他一言不發,皇帝有些慌了,使勁揉了揉眼睛,鼻子一酸就流下眼淚來。他埋頭撲上去,上前一把抱住楚鳳歌的腰哭訴道:“舅舅,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為什麽不理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忘了嗎,娘去世前曾說過的,她把我交給你了,讓你好好照顧我,照顧我一輩子的。”

“長姐如母,我是她一手帶大的。”

楚鳳歌開口,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為了姐姐,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但晨兒,你並不是她。”

皇帝全身一僵。

“我一直在想,我有什麽理由會死在你的手上。”

楚鳳歌伸手,緩慢卻極其堅定地將他推開:“如今想來,大概是因為……對你,我總想著退讓一步,因為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也因為你長得真的很像她。晨兒,我總以為你跟她一樣,是可以為之奉出一顆真心的親人。但你不是。”

虛假的眼淚由真實的恐慌代替,皇帝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全身都開始發抖:“你怎麽敢這麽說!楚鳳歌,舅舅,舅舅……”

他的語氣越來越弱,最後竟帶出了哭腔。

楚鳳歌卻不為所動,只是語氣平平地說道:“你可以繼續當你的皇帝,只是皇後需要換上一個。”

“我不要。”

皇帝恐懼地大喊:“你要篡位,不,不,你是打算架空我!舅舅,你不能這樣,求你了,我要見龐相,我要見他!”

“好好活著,你還能活很久。”

楚鳳歌最後看了他一眼,微微閉了閉眼睛。

“舅舅!”

皇帝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一邊哭叫一邊追了上去,卻絆了一跤重重摔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楚鳳歌雪白的衣袂劃過他的指尖,皇帝涕泗橫流,撕心裂肺地哭叫起來,卻到底沒能換得楚鳳歌的一個回眸。

楚鳳歌只顧慢慢地往前走。

湛藍的天空下,宮城那金黃色的重檐殿頂,顯得格外輝煌。他在紅墻之下踽踽獨行,於是所有的陰影仿佛都壓在了那瘦削筆直的脊背上,重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在殿中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似的一下下割在他自己的心上。

到得宮外,胸口已疼得木了。

耳邊似有人殷切詢問,只是嗡嗡的聽不清楚。楚鳳歌皺了皺眉,徑直朝著馬車走去,冷不防一道身影卻撞進了眼中。

青豆就站在那裏,露出一抹笑容來,眼中似是盛滿了霞光。

“您回來了。”她扶著楚鳳歌進了馬車,聲音中帶著安心與雀躍:“咱們這就回家。”

“回家?”

不知為何,見到那個鮮活的身影,楚鳳歌只覺得心中的紛擾俱都忽忽悠悠地塵埃落地,血液重新在冰冷的四肢中奔流起來,疼痛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好,我們回家。”

楚鳳歌向她回以一笑,意識不可抑制地墜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昏睡了一天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評論好少,凍得瑟瑟發抖。

☆、哄人

楚鳳歌醒來的時候,屋內的燭火已經燃盡了,陽光透過窗格照進來,暖洋洋地灑在他的身上。

“主子!”

青豆就坐在床邊,見他睜眼,忍不住輕呼出聲道:“您終於醒了,覺得如何,頭還暈麽?”

“什麽時辰了?”

楚鳳歌按了按額角,開口問道:“叫楚齊過來。”

他既吩咐了,自有小廝利索地去尋府中管家。青豆露出一絲笑意來,溫聲說道:“現在是第三天的巳時了,不過您不用急,外面都很好,旁人也不知道您昏倒了的事情。當時我怕橫生枝節,急急帶著您回了府裏,找到齊爺爺叫他封鎖了消息,又找了大夫來。大夫看過,說您是憂思過重,累著了,我們商量了下,也就沒有強行灌藥,若沒有急事,就任您先好好睡上一覺,養一養身體。”

腦子仍有些昏昏沈沈,楚鳳歌沈默片刻:“一直是你在照料我。”

青豆拿過一個小小的瓷碗來,聞言點頭道:“是啊。”

“多謝。”

楚鳳歌半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褻衣,頓了一下猶豫道:“……還勞煩你給我換上衣服?”

“……沒、沒有!”

青豆紅了臉,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衣服是齊爺爺吩咐小廝給您換上的!您不要亂想!”

楚鳳歌望著她,一臉剛睡醒、尚未回神時無辜的茫然。

“咳咳,您別管這些了。”

青豆幹咳幾聲,將碗硬塞給他:“先吃點東西吧。想必您現在沒什麽胃口,我絞了蘿蔔泥冰鎮了,又在上面澆了蜂蜜,甜甜的涼涼的應該比較容易入口。”

楚鳳歌順從地拿起勺子,拌了幾下挖起一勺緩緩地放進嘴裏,清甜的味道在舌面上擴散,他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您怎麽了。”

青豆趕緊替他順氣:“是嗆著了麽?”

“……”

楚鳳歌臉上沒有表情,耳朵尖卻微微發紅:“無妨,吃得快了些。”

青豆沒註意到他的異常,聞言輕輕松了一口氣:“您不必著急,齊爺爺說一時半會並沒有什麽要即刻處理的要緊事,其實您要是覺得累,再多睡一會也是沒關系的。”

楚鳳歌不置可否,垂眸專心致志地對付那一碗蘿蔔泥。

房間中便沈寂了下來,卻並未顯得尷尬。青豆支著下頜看他側顏。與平日裏不同,楚鳳歌的頭發並未束起,而是松散地紮在腦後,沒綁起來的幾縷就垂落在臉側,襯得膚色如硬玉一般素白無暇。大抵是因為還在病中,他唇色淺淡,整張臉仿佛水墨繪就,分明只有黑白二色,卻偏偏叫人覺得濃墨重彩,只是一眼便能讓人深深刻在心裏。

不知為何,臉上才褪下去的熱度忽又燒了起來,青豆刷地站起身來,轉向四周看了看,見到書桌上那冊熟悉的書簡便走過去道:“這麽對坐著有些怪怪的,我近日裏又學了不少字,不如這回就由我讀書給您聽吧。”

說著她就伸手要去拿木簡,冷不防旁邊探出一只手來,先她一步將書給奪了過去。

青豆吃了一驚,回頭看去,便見楚鳳歌赤著腳站在自己身後。

青豆:…………

楚鳳歌:…………

見青豆往前走了一步,楚鳳歌心虛之下,以為她是想來搶奪這卷書,一把揮開了她伸過來扶自己的手。

“地上涼。”

青豆的動作一下頓住了:“……我、我只是想要扶您去床上。對不起,我不知道您那麽喜歡這書。”

餘光看見她發紅的手背,楚鳳歌微微皺起眉頭,忍不住道:“你……”

然而見他神色越發不好看,青豆卻往後退了一步。恰巧這時管家楚齊已到了,青豆快速地福了一禮,便轉身退了出去。

楚齊掃了青豆的背影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暗暗端詳自家國公爺的神色,嘴上卻沒有多說什麽,只將近來的情況簡要地報告了一遍。

“西北軍一切安好,各地其他兵馬也未發生動亂。龐堇已在獄中認罪,其丞相之職由李公暫代。依您先前所命,門下省諸侍中已擬好了旨,冊封您為淮陽王,加九錫、邑三萬戶,位在諸侯王上,準參拜不名、劍履上殿,只待您過目後,蓋上玉璽便可發往尚書省。皇後冊封的典禮也已準備妥當,最近的吉日就在下月初八,不知您意下如何?”

“可以。”

楚鳳歌看著有些神思不屬:“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近日的事情,士林之間有些許議論。”

楚齊道:“有幾個狂悖之徒四處串聯,說是要伏闕請命,以正朝綱。蕭公子已將跳得最歡的幾個找了出來,是否……”

“不必,若見了血反而不好收場。”

楚鳳歌道:“文人的事,便讓文人自己解決,他們能寫文,別人就不能動筆麽?”

“是。”

楚齊回答:“我這就去辦。主子,您還有什麽別的要吩咐麽?”

楚鳳歌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然而楚齊走到一半,楚鳳歌忽然出聲叫住他:“聽說你成親三十載,與妻伉儷情深,相敬如賓。”

楚齊怔了一下,隨即老臉微紅:“回主子的話,我與賤內是青梅竹馬,感情……感情確是不錯。”

“很好。”

楚鳳歌的視線在桌上那小瓷碗上頓了頓,開口緩緩道:“我有個朋友,不小心或是惹惱了一個姑娘,你說應當如何?”

什麽朋友,分明就是主子您自己吧……

楚齊暗暗腹誹,嘴上卻道:“這自然是要哄回來的了。賤內偶爾也生老奴的氣,我一般就送些花草或是珠翠寶石,若一套頭面不行,兩套常常也就能讓她消氣了。不過各人不同,主子那位朋友,怕還是需要細細斟酌。”

“你說的有理。”

楚鳳歌若有所思:“既然要送,自然該送她喜歡的東西。”

只是青豆對珠寶金銀並不十分感興趣,楚鳳歌揮推管家,在房間裏獨坐了一會,就召來小廝吩咐了幾句。

那邊青豆跑出房間,心裏卻有些後悔。

她並未生氣,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已。因為擔心楚鳳歌不好好照顧自己,她在外頭徘徊了幾圈,卻又覺得自己不大好就這麽回去。

楚齊從房裏出來,正好看到青豆呆呆地站在院中一塊青石邊,眼中便露出一些笑意來:“青姑娘,你是個有福的人啊。”

青豆一臉茫然,楚齊便壓低聲音指點道:“偶爾能使點小性子,反而還是好事。你就別再進去了,先回房吧,想必咱們國公爺有什麽好東西給你。”

這話越發讓青豆摸不著頭腦。她木楞楞地走回房間,等到了午間用飯時,才知道那好東西是什麽。

只見桌上擺了兩大盤子油汪汪的紅燒肉,小廝還在一旁殷切地笑:“青姑娘您多吃點,主子說了,您不必拘謹,愛吃多少,就叫廚房做上多少!”

青豆:…………

作者有話要說: 楚鳳歌有特殊的哄人技巧,他是憑實力單身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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