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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相思不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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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一趟秦門。”

既然沒了今生和來世, 漁歌只盼著在孩子出世前,在自己魂飛魄散前,能再見他一面, 把沒說清楚的都說清楚, 把該理清的愛恨都理清去。

“送佛送到西,我再送你一程, 你如今魔力微弱,根本抵擋不了這一路上的顛簸。”

許馳褚帶著漁歌下了千尋寺, 臨走之前, 常智方丈同漁歌說, 過往塵緣,若能放下,你的孩子會同你一樣, 淡薄雲煙,若你始終放不下,你的孩子也會同你一樣,走你走過的路。

來這人世間的一兩年, 所做之事,所用之情,都是最真實的存在, 它們不是一場夢,又怎麽能說放下,就放下。

秦門是東朝的邊界,路途遙遠, 這一路上,沒有與他們同路的人,只有許多與他們背道而行的人。

那個方向,是一片黑暗,人們四處逃竄,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偶爾途中的路人會帶來一些戰場上的消息,雖然與魔族一戰節節敗退,但陸青川仍然死守沙場。

漁歌的身子越來越虛弱,腹中的孩子鬧騰得厲害,一路跋山涉水,漁歌也早已精疲力盡。

“再有個把時辰,我們就可以到秦門了,你先休息一下,喝口水。”許馳褚把水壺遞給漁歌。

漁歌喝了幾口後,不願多做休息,只想盡快到達秦門,見到陸青川。

遠處漸漸傳來一陣嘈雜聲,那是一群群拖家帶口的人,他們像是在逃命,跑過的地方掀起一陣陣沙塵。

許馳褚攔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急忙問道前方發生了什麽事。

那小夥子流著一身的汗,慌張道:“快走吧!前面秦門已經失守了!再不逃命來不及了!”

“領軍的將軍陸青川呢!”漁歌著急問。

“誰還管這些將軍!人早就被妖魔吃了!秦門都沒人了!”說罷,那小夥子繼續跟著大夥逃命去了。

漁歌身子一顫,嘴裏呢喃著“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她顧不上那麽多,正要施法穿越到陸青川身邊。

許馳褚見狀,立馬攔下了她,“你這是幹什麽?你若是用法力,你會被孩子反噬,你若是出了什麽事,孩子怎麽辦?到時候他成了妖魔,你和陸青川守護的一切又怎麽辦!”

漁歌聽完,原本正要用法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我…我又能怎麽辦?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說一句話,一句話就好,我們的孩子還沒名字,他還不知道我們有了孩子,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一顆顆淚珠從漁歌的臉頰上滑落,它們刺痛著一旁的許馳褚,也刺痛著他們看不見的顧珩和言語。

“顧珩,我可不可以……”

“你若想做什麽便做吧,我不攔你,後果我們一起受著。”顧珩轉過身,不忍再看那無助的漁歌。

言語皺著眉,仿佛能完全體會到漁歌此時的絕望和無奈。

她在這個幻境裏使了法,讓漁歌面前出現了一面大鏡子,鏡子裏呈現的,是陸青川的面容。

“對不起,我只能做到那麽多了。”言語默默道。

似乎心中有了感應,漁歌又感應到了那股來自魔界的氣息,她仿佛能聽到言語說話一樣,回應著言語的話,哽咽著說了一聲“謝謝”。

鏡中的陸青川渾身是傷,一把血劍撐在地上,一步步走的都是那麽艱難。

他的手中緊緊抓著那個荷包,荷包裏存著的是漁歌的一縷頭發。

他為她洗過頭,知道她頭發上散發的香味。

沙場上,他想她時,這個荷包,便是自己的寄托。

“他帶走了荷包,他沒有丟掉……”漁歌癱坐在地上,身子靠著這面鏡子,就像靠著無數個日夜靠過的肩膀一樣。

陸青川撐不住倒了下來,一個恍惚,手中的荷包也落在了遠處。

他既然拿著荷包,又怎會受到魔族的攻擊?漁歌起了疑,可轉眼間,陸青川還倒在地上,他身後就有一批兵隊追來。

那是胡人!

馬背上胡人的首領得意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陸青川,他下了馬,拿出了大刀,走到陸青山的身旁,決絕地刺了下去。

一口鮮血噴出,陸青川眉眼間都是倔強與不甘。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忍著身上的劇痛,一點一點地爬,他伸直了手,卻怎麽也夠不到那遠處的荷包。

“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別要了……”漁歌看著鏡子,淚水像是流幹了,她的面色不像人,不像魔,反而像那如枯草般毫無生息的鬼。

陸青川仍在慢慢地挪著身子,那胡人的首領見他不死心,揮起大刀又是一砍。

陸青川發出來一聲嘶吼,拼了最後一絲力,終於抓到了荷包。

漁歌閉上了眼,她摸著鏡子裏陸青川滿是鮮血的臉龐,她記得,每次摸青川的臉,他的臉都是燙燙的,可怎麽現在,摸著的都是冰涼涼的。

像是完成了最後的夙願,陸青川抓著荷包,閉上了雙眼,呼出了身體裏的最後一絲氣息。

言語的頭抵在顧珩的肩上,她根本不敢看這一幕生死別離。

最後的日子裏,許馳褚將漁歌安頓到一個小村子裏。

漁歌像是著了魔,整日念叨著一個名字——陸言語

許馳褚曾問過她,陸言語是誰?

她嘴角彎了彎,眼神還是空洞無比,她說,她感應到了,這是個女孩,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叫言語,陸言語,陸青川一定會喜歡這個名字。

許馳褚問,為什麽要叫陸言語。

漁歌笑著,卻流下了淚。

因為,離別不堪言,相思不得語。

漁歌走的那日,許馳褚按照約定,帶著剛出世的言語隱姓埋名,在千尋山下的小村子過著安穩的日子,讓小言語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長大。

很多年過去了,風吹過早已空寂無人的小院,雨落下杏花樓的屋檐,陽光撒在千尋寺的金塔,雪花融化了秦門的血恨。

春去秋來,那兩個名字,被塵封在歲月的長河中,永世不見,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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