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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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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 隨著海水越漲越高,祭祀也開始了。

漁村的漁民們正跪拜在老蚌廟裏,虔誠祈禱, 保佑盛世太平, 人民安康。

村長和幾個族人在海邊擺起了祭壇,正要作法祭祀。

眼下顧珩雖被村長安排在老蚌廟的祠堂裏, 可此時快到蚌精現身的時機,他偷偷溜出祠堂, 打算把言語救出來, 一同找到蚌精入尋世珠。

就在往柴房趕去的路上, 顧珩便遇見幾個漁夫扛起被五花大綁的言語往海灘上趕去。

顧珩躲在一旁,悄悄跟著,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海岸邊, 祭壇早已擺好,海風卷著浪一層層地往岸上沖撞。

村長何老命人將言語放置在祭壇上,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偶爾遠方傳來幾聲悶雷, 氣氛寧靜肅然。

顧珩遠遠望去,言語並沒有任何的緊張或者是打算逃脫的欲望,她面色平靜, 像是在等待著快要來的一切。

顧珩心一絞,難不成她打算......

一波大浪滾滾而來,海浪快滾到岸邊時,一個巨大的蚌精被沖刷上岸。

與此同時, 岸上眾人紛紛跪下朝拜。

待蚌殼上攜著的水花一一滴下,那蚌精張開了它的蚌殼,裏面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分毫。

顧珩一個箭步沖上去想拉走言語,可蚌精體內的黑洞張開,海面上狂風大作,被綁著的言語被黑洞裏傳來的風力吸了進去。

顧珩拼盡全力也抵抗不了這風力,他拉著言語,也一同被蚌精吸進體內。

原本只是想犧牲這許小語一人,沒想到顧公子也跟了進去,在場的村長和其他人頓時傻了眼,而那蚌精像是吃飽喝足了一般,合起了蚌殼,順著下一個巨浪又潛回了海底。

在蚌精體內,周圍都是一片漆黑,顧珩和言語像是掉進了一個風洞,風洞見不到底,下面又源源不斷的氣流往上沖,他們抵不住這氣流的沖擊,在蚌精體內的半空中來回翻滾。

顧珩死死地抓著言語的手,任氣流怎麽也沖不散他倆。

言語順著風,懸在半空中,定下神來畫了個結界,把自己和顧珩都圈進結界裏。

結界抵擋了氣流的沖擊,緩緩地降落在一片平地上。

“不是說了讓你別多管閑事,你又跑來做什麽。”言語責問道。

“說好了一起入尋世珠,你怎麽不等我自己去了,我還沒怪你,你倒先怪起我來了!”顧珩也責備起來。

“罷了,反正也回不去,去找珠子吧。”說罷,言語打了個響指,指尖燃起了火光,微微照亮了四周。

顧珩和言語所處的地方,好像是蚌精的內臟。

“你不是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這塊不明之地響起,這兒空曠,聲音還傳來一些回音。

顧珩和言語警惕起來環顧了四周,並未發現有其他的人。

“你們在我的肚子裏,自然是看不見我的。”蒼老的聲音又響起。

“老妖怪,把尋世珠交出來!”言語朝著上空喊道。

那蒼老的聲音響起:“從來來這尋尋世珠的都是人,今日老夫可開了眼,魔族來我這,你是第一個。”

說罷,在蚌精的體內,一枚亮著光的珠子從上空緩緩而降。

珠子的光照亮了整片地方。

珠子懸在言語面前的半空中,言語伸手想試探一番,可手剛剛一觸碰到尋世珠,珠子裏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彈出去。

顧珩扶起言語,著急問道:“沒事嗎?”

言語搖搖頭,只不過是不能觸碰這個珠子,其他的並無什麽大礙。

顧珩朝著上空喊道:“老先生,入這尋世珠,是不是有什麽條件?”

“我又沒說不給你們入這尋世珠,你們那麽急作甚?世人傳言東海之濱的蚌精身上有一枚絕世的尋世珠,得到尋世珠之人,可入珠換世,回到過去。自古以來,來我這兒的人千千萬,可沒有一人能回得去,你們可想好了?”

老蚌精的話說得清清楚楚,此趟兇險,怕會萬劫不覆。

“你走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我無牽無掛,不像你。”言語思量了一會兒,對顧珩說道。

顧珩道:“你別想了,我知道你入這尋世珠的決心,我不阻攔你,但你也別阻攔我陪你入珠的決心。你無牽無掛,可以胡來,的確,我不一樣,你入了珠,我的牽掛便都在珠子裏,這樣一來,我豈有不入珠的道理。”

言語冷笑了一番:“河岸上還有你的一個未過門的媳婦,你轉眼就不要了?”

顧珩也隨著言語笑了起來:“呵,我以為你是明白的,那晚什麽事都沒發生。”

“那晚你不是喚人家乳名還喚得挺熱乎的?”

顧珩一挑眉,問道:“你是真不知道我喚的是什麽?”

“我哪敢知道。”

老蚌精的聲音響起:“決定好了嗎,究竟入不入。”

“入,當然入!”顧珩堅定地說道。

“好!既然你們心意已決,我便同你們說說這入珠之法。這尋世珠認人,若要入珠,必先通過它所設下的考驗。”

言語問:“什麽考驗。”

老蚌精的聲音盡是滄桑,“心魔。”

它繼續道:“人性本有貪念,嗔癡愛恨纏繞於心,只有拋開這些貪念的人,才能得到尋世珠的認可,不然,哪怕你有千百倍的魔力,也別妄圖能接近尋世珠一分一毫。”

“怎麽試?”顧珩問。

“你們若要入珠,老夫可以為你們喚醒尋世珠,屆時,珠子會建造幻境試探你們的內心,不過切記,只有擺脫了心魔才能出境,不然將生生世世困在這幻境中。”

言語問道:“生生世世?”

老蚌精繼續:“我剛剛說過,千千萬萬人想入這尋世珠,但是沒有一人能回去,他們便是被珠子生生世世困在了幻境裏,他們擺脫不了自己的貪念和愛恨,哪怕是老夫我,守護了這珠子千百年,也不敢入珠尋世。”

言語下定了決心,說道:“別廢話了,替我們喚醒珠子吧。”

老蚌精在呢喃著什麽咒語,那懸在半空中的尋世珠開始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你可想好了,代價可是生生世世留在幻境裏。”言語有一次試探顧珩。

顧珩滿不在乎地說道:“既然那幻境是我貪戀的,讓我生生世世留在那兒也好。”

尋世珠忽然閃出一陣強光,顧珩和言語紛紛閉緊了眼睛,然後倒在地上沈睡下去。

言語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洛城的大街上。

她揉了揉眉間,腦袋昏昏沈沈的,一點也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麽。

自己怎麽會在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意識漸漸清醒了起來,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顧珩在廣源山莊相認,解了心結,然後陸家派人將自己和知意接下了山,然後......然後記憶又模糊了起來。

陸家?對,自己應該在家裏,怎麽會忽然到這大街上。

街道上的人忽然湧動起來,像是前方有什麽熱鬧一樣。

言語忽然聽到街上的人在議論紛紛。

“哎!趕快去看看,這可是難得的一大盛事!”

“怎麽了!怎麽了!”

又有人說:“你是不是剛入城不知道,今日可是顧家公子和陸家小姐的大婚之日,聽說是皇上賜的婚,可氣派了,這個景象一輩子都難得見一次,還不去湊湊熱鬧!”

“是嗎,快領我去看看!”

“花轎的隊伍都快回到顧府了,快走,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原來今日是顧珩和知意大婚之日,整個洛城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紛紛歡慶這一對才子佳人的大婚。

言語楞在原地,聽完沿街百姓的話,她癡癡地自言自語道:“怎麽可能。”

言語一點也不相信顧珩會娶知意,她順著人群攢動的方向跑去,想親眼看一看,究竟這是不是真的。

她跑到街頭,迎親歸來的隊伍剛好出現,剎那間,她看得真真切切,那隊伍領頭騎著馬的正是身穿喜袍,面色歡悅的顧珩。

是自己心尖尖上的顧珩啊。

“顧珩!”言語朝馬上的那人呼喊。

可人太多,人聲嘈雜,言語的聲音被埋沒,顧珩聽不到一絲一毫。

她想沖上去,想沖上去問問顧珩,怎麽會變成這樣,可湧動的人群一次次地把她擠開,她怎麽都到不了顧珩身旁。

迎親的隊伍回到了顧府,新郎官下馬去把新娘迎出喜轎。

顧珩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新娘下轎,鳳冠霞帔,金銀玉飾,惹眼得很。

知意蓋著紅蓋頭,但誰都知道,蓋頭下的是一張嬌羞的絕世容顏。

喜婆拿來了紅綢子,新郎新娘各執一邊,在百姓的見證下緩緩步入顧府。

還有賓客到訪,言語趁機闖入了顧府。

顧府到處都是紅色的裝飾,紅色的喜字,紅色的綢緞,紅色的燈籠,一派富麗堂皇。

新人入了廳堂,正要拜天地。

李行的嘹亮的聲音在廳堂響起:“一拜天地。”

顧珩和知意轉過身,正要朝著門外的天地跪拜,一聲“顧珩”打破了廳堂的熱鬧。

那聲“顧珩”喊得大聲,喊得熱烈。

言語紅著眼,氣勢洶洶地朝廳堂走來,像是腳上拖著千百噸的重石,一步步,都很沈重。

廳堂內的賓客沒人認識眼前的陸言語,他們都只知道陸家只有一位出眾的陸小姐,就是與顧珩門當戶對的陸知意。

“是言語嗎?”知意蓋著蓋頭,看不到眼前的一幕,她低聲問著身旁的顧珩。

顧珩柔聲安撫道:“你等我一會兒,別怕,我一定會完成我們的終身大事。”

知意點點頭,她對顧珩是百般的信任與依賴,“你好好說,終歸是我們對不起她,話語中別再傷著她了。”

看著知意如此善解人意,顧珩也憐惜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知意的手,示意讓她安心。

“陸言語!你來幹什麽!來人!還不快把她拉出去!”孫蓁起身,呵斥道。

顧珩揮手制止,走過去對言語說:“你既然來了,也喝杯喜酒吧,我們的事,也盼著能得到你的祝福?”

言語紅著眼眶,憋著一股子的淚意,她面色蒼白,又是一身素衣,在孫蓁看來,晦氣得很。

在大街上不停地喊著“顧珩”,如今喉嚨很疼,言語費力地發出一絲沙啞的聲音:“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顧珩蹙起眉一嘆,開口道:“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了,你我早已不是當初的人,時過境遷,你變了,我也變了。”

言語抓起顧珩的衣襟,不甘道:“你騙人!”

顧珩扯開言語的手,理了理被她抓皺的衣襟,不耐煩道:“從前是我對不住你,你要任何補償我都會補償你,除了這件婚事,我與知意本是一對,還望你能成全。”

顧珩彬彬有禮,給言語鞠了一躬。

在場的人都傻了眼,陸青山也過來拍拍言語的肩,勸解道:“言語啊,不是你的東西是抓不住的,自從你回府,知意待你如此之好,你該體諒體諒她。”

言語冷笑,笑聲惹得在場的人毛骨悚然。

“成全你們,你們又何時成全過我!”言語怒吼道。

她怒目紅光,身體裏像是有一團火氣在擴散開來。

言語迅速地奪過身旁侍衛腰間上的利刃,又把利刃指向顧珩。

身旁的孫蓁和陸青山都傻了眼,紛紛說道:

“言語,冷靜,別做傻事!”

“陸言語!我已給你斷腸散的解藥,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聽到了動靜,知意擔心害怕得忍不住掀開了蓋頭,她看到言語拿著利刃對著顧珩,立馬奔去顧珩身前,張開雙手護著顧珩。

知意害怕地流下淚,哀求道:“言語,你要怪就怪我,不管他的事,你偏要殺了人才能解你心頭只恨,那你便殺我吧,放了顧珩。”

言語冷眼嘲諷道:“陸知意,你知不知道,曾經我也像你一樣,為了他擋住了刺向他的利刃。”

顧珩把知意拉到身後,說道:“小語,殺了我吧,殺了我,便還了你為我擋的一刀。”

“不!不要!”知意在顧珩身後哭訴著。

這一對癡男怨女,真是惹人心疼。

言語狠狠地說道:“你以為我會不忍殺你嗎!你這般負我,我怎會對你還心存愛意!”

顧珩認了命,緩緩閉上了眼,等著言語刺向自己。

可言語怎麽狠得下心,那是朝思暮想了那麽多年的顧珩呀,那是曾與自己海誓山盟的顧珩,那是為了自己而苦苦折磨自己三年了的顧珩,她怎麽忍心。

利刃沒有朝顧珩刺去,而是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的血浸透出來,如當年一般,白衣紅血,淒美的很。

“顧珩,你還記得嗎,這是三年前我為了救你擋的一刀,也是三年後我為了成全你,自己了結的一刀。這兩刀,刀刀致命,你我,便這樣吧。”言語緊緊地握著利刃,這一刀刺得很深,她忍著疼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這番話。

她倒在地,眼睛微合,只露出一絲細縫。

在那細縫中,她看見了顧珩和知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後幸福美滿地過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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