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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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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一夜未眠都在琢磨著一件事,就是那莫名其妙的顧珩。

昨夜顧珩送她回府,雖然沒有明著說,但她總覺得顧珩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也不知如何形容那種怪,就好像是自己種的歪瓜裂棗突然有一天長成了金枝玉露,眼裏都是不可思議的困惑。

知意回憶起顧珩最後望她的那一眼,顧珩不經意地打量著她,那眼神配上表情給知意傳遞的信號分明就是一種“這沒養幾天的豬你竟然賣十兩銀子?”的意境。

知意半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想越氣,於是就這麽熬了一夜。等到她雙眼通紅地起床去前堂給陸然請個早安時,正巧也碰上了與她一樣雙眼通紅面色憔悴的陸言語。

昨夜知意被顧珩送回府後,她立馬跑去言語的院子裏看看在街上失散的言語是否平安歸來,後來芬芳說二小姐已經睡下了,她才安了安心。

今日的人們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言語迷迷糊糊地強撐著,身子也是乏乏的,不過在外人看來她身子虛弱本該也是這幅德行,所以就歪打正著這樣繼續慵懶下去。而知意可不同,她平常是那樣活潑亂跳,如今這般卻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偶爾提起點精神又像是回光返照的這麽個模樣。

知意的調皮胡鬧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凡事不出格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大家對她偶爾悄悄溜出門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孫薔刺耳的聲音驅散了堂裏的幾分困意。

“那就按往常一樣,您這次的壽辰還是在家操辦,這回可是父親您的七十大壽,怎麽著也得熱鬧一些,可不能從簡了。”

“這事兒每年都交給你,我是最放心的。”陸然對孫薔的能力十分信任。

“您說笑了,只不過往常您都要一切從簡,我才鉆了這'能幹'的空子,如今要熱鬧起來,我可是一頭霧水。”孫薔笑道。

“現如今言語也回來了,是該熱鬧點多邀請些人介紹介紹,可不能讓外人看了咱們言語的笑話。”陸然囑咐著。

“是是是,那是當然,咱們一定得請夠了!”孫薔笑著把目光轉向了言語,言語一言不發,心裏也在盤算著一些事。

早飯過後,言語回到了自己的別苑,芬芳幫她褪下棉袍,接下了言語遞過來的已經涼了一半的湯婆子,然後又換了個新的遞過去。

見言語不做聲,芬芳故作威嚴地在房內命令道:“你們都退下吧,這裏有我就夠了。”房間內零零散散的幾個丫鬟齊齊地作了個揖後紛紛走了出去。

“今日是否如小姐所說的一樣?”芬芳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沒什麽差池,她的確提起了下個月爺爺的大壽。”

“既然都在計劃之中,小姐您怎麽還愁眉苦臉的?”芬芳看著言語一副躊躇不定的模樣,擔心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難道小姐是怕……怕……”

“有可能是我多心了,你也別想那麽多了,對了,下個月得到春分了吧。”言語打斷了芬芳的擔憂。

“嗯,春分到了,雨水也會多。”

“看來得多備些傘了。”言語望著窗外思索道。

窗外天氣陰沈沈的,萬物靜籟,大家都在等待著第一聲春雷響徹這冬末的天空。

不知不覺,一個月就過去了,眼看著陸然的大壽就快來臨,陸府上下也忙碌了起來。宴席的請帖孫薔早早就擬好發往各個府上,陸然老將軍雖在沙場上雷厲風行,但私底下待人如和風細雨,也很會知人善任,因此結交了眾多好友。按照往常,老爺子都提倡從簡,壽宴也只請一些親近的親朋好友,而如今孫薔這麽往“熱鬧”來算,這陸家的請帖就多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孫薔搶著操辦這次壽宴,自己也打著幾分心思,一來可以出出風頭,二來總算找著個合適的理由,邀請那陳尚書的陳小公子來陸府,好親手把那惱人的陸言語給推出去。這三來嘛,也是孫薔最為上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女兒陸知意的終身大事,她總想趁著此次壽宴為女兒物色幾個好人家,所以這份請帖也到了顧珩的手裏。

不過不管有沒有陸知意,顧珩也是理應要來的,名義上,這顧家夫人是孫薔的姐姐孫蓁,雖說沒有什麽血緣關系,但往大來說,顧珩也是得喊孫薔一聲姑姑的。

終於到了陸然的壽宴,這是一個蒙蒙的雨天。

是一個清晨,天剛蒙蒙亮。言語覺得有些悶,起了床披了件棉袍,走到窗下,輕輕地推開了一扇窗。似乎是到了什麽吉時,遠處傳來的鞭炮聲開始不絕於耳,響聲遠的發悶,近的刺耳。言語手臂撐在窗臺上,向遠處望去,空中都是一團團灰白的煙霧,煙霧中夾雜著一兩顆火花,像白日的螢火,刺眼明亮。越來越吵鬧的鞭炮聲摻和著陣陣嗆鼻的濃煙打斷了言語的興致,她索性把窗戶又關上,堵了這濃煙的去路,然後又回到床上小憩了一翻。

冬日裏發芽了初春的暖意,言語這一躺,就睡到了正午,一起身便覺得身子慵懶得很,若不是芬芳進屋,她恐怕昏昏沈沈地又要倒了下去。

初春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它化了冬日的冰雪,釀成了沁骨的寒意。知意撐著把油紙傘,獨自仿徨在濕嗒嗒的石板路上。石板路有些坑坑窪窪,知意一路走來,一雙褐色的鹿皮靴被雨水濺濕了一塊塊顏色更深的印子,靴子上都是斑駁的水漬,乍一看上去,還真像極了兩只長著斑點的梅花鹿在雨中穿梭。

言語吩咐芬芳打點好後就出了門,一路從她西南一角的別苑走到前廳,一路上從廖無人煙一直到丫鬟們吵吵嚷嚷忙來忙去,氣氛也真是天差地別。

陸然一身褐紅色的長袍杵著拐杖坐在前廳,他笑容滿面,廳內也熱鬧得很,時不時多出幾個新來的達官貴人向他賀壽,他也慢慢地站起來以表示禮貌。人們來來往往,有的呈禮,有的閑談,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此刻的一番景象,也是遠遠不夠的。

言語不好這種熱鬧,當她快走到前廳時,那些嘈雜聲就讓她停下了腳步,她只好繞道前廳的後門處,那兒沒什麽人經過,一紙屏風也遮擋住了前面的“盛況”。

“陳尚書到!”隨著廳堂前管家的呼喊,大家都目光也都紛紛往前投去。

戶部的陳尚書攜著他的小兒子陳駿嵩一同前來。

言語聽到“陳尚書”這個詞,免不起多了幾分防備,還記得當日元宵家宴時,孫薔屢屢提起這家的小公子,她幾個意思自己還是明白的,反正總不會是說給她的寶貝女兒陸知意聽的,孫薔的這些小心思,也未免太刻意了些。

想到此處,言語不禁輕蔑地笑了一笑。她還站在屏風後面,透過屏風,她也能勉為其難地看清這位陳公子的樣貌。

言語第一眼看到的是擋在陳公子前面的陳尚書,陳尚書任戶部尚書已經三十年有餘了,這肥膘膘的肚子想必也是跟了他那麽多年的,更不用提這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隔著那麽遠的距離,言語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掉進錢袋子裏的銅臭味。只一眼瞥見了個陳尚書,言語就已經對接下來這位陳公子不抱什麽期望了。

陳尚書在前廳向陸然賀壽,說著的都是那些阿諛奉承之詞,等他劈裏啪啦說完一堆肺腑之言後,終於一句話轉到了他的小兒子身上:

“這是犬子駿嵩。”說著就側身讓出一小步,這位陳公子也跨了一小步上前來。

“之前常聽家父提起陸將軍的驍勇善戰,今日一見,果真氣度不凡,還望將軍壽比南山,保咱們東國一方平安!”陳公子抱拳祝壽道。

陳尚書的這一讓,也讓言語瞅見了陳公子。果真如她所想的一樣,這陳公子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讓人十分厭惡。言語嘆了口氣,引來了芬芳的好奇。

“小姐,這陳公子真的那麽不堪入目?”芬芳說著便湊近屏風仔細看了看。窗外淅淅瀝瀝地下了雨,雨水粘著花瓣一眨眼的功夫就掉落在濕潤的土地裏,芬芳也是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又把腦袋湊了回來。

“唉,夫人的這份禮物真是不太妥帖,小姐該怎麽辦?”芬芳愁眉不展道。

言語卻十分坦然:“禮既然到了,咱們就得興高采烈地收,不僅要收還得準備一份回禮,要報答了這大伯母的恩情才是。”

芬芳像是收到了什麽特殊的指令,馬上喜笑顏開地作了個揖,匆匆忙忙地離去了。

陸言語站在屏風後繼續待了一會兒,轉身剛想離開,前廳的管家又喚了一聲:“顧公子到!”

她忽然停下了步伐,想轉回去再看上幾眼,可身子剛一扭,又想想就作罷了,繼續踏著原來的步子走了出去。

顧珩還記得,十多年前他來過陸府,那時候還不過是個孩童,知意和言語也如他那般大,三個孩子常常在一起玩耍。後來言語身體不好被送去了廣源山莊靜養,顧珩也不知為何再也沒有來過陸府。這段記憶也隨著時間慢慢變得模糊,今日顧珩重登陸府,雖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但人影卻模糊不清了。

陸然看著眼前的顧珩不禁感慨一番,當年那麽小的孩子,如今卻長成這般大了。時間快得很,快得很呀。

雨漸漸大了起來,可府裏的熱鬧絲毫沒有被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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