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卓並未上雪蓮山，而是站在了一個雪蓮山山腳下不起眼的地方。

荀水憐出門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不帶侍女。侍女對於荀水憐來說不過就是一個擺設。不用她們穿衣，開門，倒水。

不知不覺，已是酉時。

荀水憐抱起一旁玩耍的安玉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煙蓮起身行禮：“好。”

而安玉白似乎玩的正高興，不願離開，掙脫了荀水憐的懷抱。

荀水憐無奈：“你再不走，回去魚湯就歸我了。”

那魚湯甚是好喝，安玉白聞言魚湯要沒了，趕忙跟上。

荀水憐寵溺的抱起安玉白：“這才是我的好小白，好了，我們走啦~”荀水憐對著煙蓮擺擺手。

煙蓮同樣擺手，看著荀水憐歡脫的背影。煙蓮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荀水憐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似乎能讓身邊的所有人都開心。可能就是她天生樂觀的心態吧。也可能是荀水憐真的不經世事，為經受過什麽人間疾苦。可就算經受了，依著荀水憐的性子怕是也會不知情，很快就過去吧。

雪蓮上很少有人往來，聽見腳步聲，匡卓便知道一定是荀水憐。不知是因為做賊心虛還是怎得，他不自覺的躲了起來。

天色漸黑，荀水憐不由得抱緊了安玉白：“小白，若不是你貪玩，我們就不用這麽晚回來了。害怕了吧。”

安玉白被勒住了脖子，往後挪了挪心想：“是誰聊天聊的那麽開心，還怪我。若不是你打斷，那只該死的鳥現在就已經在我的肚子裏了。”

荀水憐嚇得瑟瑟發抖，還一直安慰著安玉白：“小白別怕別怕。若是一會遇到危險，你就先跑，回去告訴爹爹他們。算了，你就跑吧。”

安玉白翻了一個白眼，她不明白荀水憐心裏一天天的哪來的那麽多的戲。

此事匡卓從旁邊走了出來，這可當真嚇壞了荀水憐。荀水憐直接坐到了地上，還一邊喊著：“小白快跑！”

匡卓走進伸出手：“二小姐，是我。”

荀水憐這才看清匡卓的臉，拍了拍xiong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遇見賊人了。”荀水憐在四周看了一眼，抱起半炸毛的安玉白安撫著：“別怕別怕，自己人。”

荀水憐並未將手遞給匡卓。或許是還忌憚上次匡卓綁架自己的事情。但那時的荀水憐是幾乎沒有理智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荀水憐幾乎都不記得。只是莫名的抗拒，或許是因為今日匡卓的眼神有些異樣。也或許是方才真的被嚇到了。

匡卓尷尬的收回雙手，在身子兩側蹭了蹭。

荀水憐道：“是哥哥讓你來的麽？”

匡卓眼下也找不到別的借口，頷首：“天色太晚了，將軍有些擔憂二小姐。”

“那走吧。”

荀水憐跟在匡卓身後。明明有個人保護自己應該安心許多，而荀水憐現下卻心慌的緊。一直安慰自己：“一定是方才被嚇壞了，小白，你也是吧。”

安玉白又是一個白眼：“我才不怕呢，就這樣的凡人，我弄死他還不是一瞬的事兒。”

就算荀水憐不認路，可回家的路也是認得的。而且她擅長往來丞相府跟雪蓮山之間，這條路她在熟悉不過。就算現在天短了，可按理來說酉時的大街也應當是人聲鼎沸。就算集市散去，路旁也應當有些被人遺棄的破碎的瓜果蔬菜。可現下這條路，是沙石的地面。兩旁都是樹，一個人影都沒有。身旁的風吹得跟哭聲一樣。語氣說這是路，不如說這是荒野更合適。

荀水憐不由得抱緊了雙臂：“匡卓，我們這是去哪啊？”

匡卓並未回頭：“二小姐跟我走就是了。”

盡管荀水憐應當是相信匡卓的，可狂做方才的語氣實在是有些駭人。荀水憐也並未在意，想著可能只是身邊環境的原因，總是會將一些事情往恐怖了想。

可安玉白並未放松警惕，一直緊盯著四周。這種地方有些野獸什麽的，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遠看前方，沒有一絲亮光。荀水憐不知被匡卓帶到了何處。最令荀水憐恐懼的，是四周竟然還有流水的聲音。荀水憐抱緊安玉白：“匡...匡卓，我們到底是要去哪啊。回府吧...”若說荀水憐方才的語氣是在命令，那現在簡直可以說在央求了。

匡卓轉過身，歪起一邊嘴角。在月光的映射下跟鬼怪並無分別。那一雙黑眸，仿佛發著綠光。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荀水憐感覺四周的溫度以下涼了下來。

荀水憐聲音有些顫抖：“匡卓？”

匡卓側身，拿出一個火折子輕輕一吹：“二小姐你看那是什麽？”

借著火光，荀水憐看清了。那的確是水。

平靜的湖面，本應該是一副美好的場景。而在荀水憐眼裏，近在咫尺的湖面跟地獄沒什麽分別。荀水憐連連後退，卻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摔倒在地。轉頭一看，還不如不看，竟是一片死鼠。密密麻麻，就算沒有上百只，五六十只也總是有的。

“啊！！！！”荀水憐抱著安玉白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匡卓拿出匕首，閃閃發光：“二小姐別怪我，我也沒有辦法了。姬元甫，你們很熟吧。”

聽到姬元甫的名字，安玉白打起精神。卻未掙脫荀水憐的懷抱。因為她知道，現在自己是荀水憐唯一的依靠。

知道匡卓的來意，荀水憐努力壯起膽子：“匡卓，你可知道若是被哥哥知道了，你會如何？”

黑暗中，荀水憐看不清匡卓的神情，只能看到匡卓離自己越來越近：“二小姐若是說出去，就不怕我氣急敗壞殺了所有人麽？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找不到姬元甫她就要嫁給旁人了。”這個‘她’說的自然就是荀才若了。聽了莊瑤跟荀才若之間的對話，匡卓嚇得不輕，生怕那日就會傳來荀才若跟莊陵的婚事。而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莊陵前面跟荀才若提親。但是依著現在自己的身份荀才若定是不肯，就算荀才若肯，荀鴻清也定不願。所以他就只能趕緊找到姬元甫，在皇上面前立功。皇上說過會應允自己一件事。就算皇上不認，那加官進爵也是遲早的事情。總而言之，一切的第一步都是要先找到姬元甫。

荀水憐也知道，匡卓跟隨荀鴻清多年。荀鴻清的行蹤他想必比自己都要清楚。也不敢輕舉妄動：“有話我們好好說。”

可匡卓似乎並沒有好好說的意思，他反手拿著匕首飛速上前抵在荀水憐的脖頸：“姬元甫那個妖怪在哪？”

刺骨的冰涼順著荀水憐的脖頸傳入全身。荀水憐趁著黑夜，將安玉白扔到一旁。想著至少安玉白能離開，自己耐心安撫匡卓：“你跟他無冤無仇，為何會突然想找他？”

匡卓用力，荀水憐的脖頸已經感覺到了疼痛：“快告訴我他在哪？別說不知道，你一直在包庇那個妖怪。每次只要你遇到危險他就會出現，他不是很喜歡保護你麽？那你讓他來啊，喊他的名字，他一定會出現的。”

雖然荀水憐也是真的很像見到姬元甫。但她知道匡卓想找姬元甫並不只是想見見他這麽簡單，她不想讓姬元甫為了自己身陷險地。柔聲道：“你冷靜一下，匡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不會說出去。若是我說出去你大可殺了我。”

“別轉移話題，快叫他出來！”現下的匡卓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他本不想傷害荀水憐，但若荀水憐再一直這樣拖延時間，他怕也不會手下留情。

荀水憐知道，自己這招恐怕已經沒有用了。反正都是一死，幹脆閉上了眼睛：“要殺要剮隨便！”

匡卓氣急敗壞，怒吼一聲，仿佛是在給自己壯膽。畢竟若是真的殺了荀水憐，自己怕是也跑不了了。

荀水憐側頭緊閉雙眼，說不怕是假的。但比起這些，他更怕姬元甫會因為自己受傷。眼下只能賭一把了：“你動手快些，這樣不疼。”

匡卓拿著匕首的手在不斷發抖，他怕黑夜之下會不小心傷到荀水憐。可他現在真的走投無路，找到姬元甫是唯一的辦法：“他是妖！”

兩個人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勸說對方。

雖說看不清荀水憐的神情，可能聽得出荀水憐語氣堅定道：“我不管是他是人還是妖，他就是他！”

似乎是被荀水憐激怒了，匡卓一咬牙，拿著匕首的右手用力。

就在此時，一道刺眼的白光出現。晃得二人睜不開眼。用手臂擋在額前，微微露出一道縫隙，似乎是想看清面前是什麽東西再發光。

匡卓道：“是你麽？姬元甫？”

荀水憐卻不認為是姬元甫，不知為何。她就是感覺不是姬元甫。

白光逐漸減弱，恢覆了方才的黑暗。然後，一道火苗被一個手心拖起。

荀水憐瞪著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手背後的面容。

借著火光，荀水憐看見一張白嫩的臉蛋。兩只眼睛又大又圓，就像是剛摘下的葡萄一般，水汪汪的，十分清澈。圓潤的鼻頭下面是一張半笑著的嘴。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笑，總是起來仿佛在笑。

女子將一根紫色發帶遞給荀水憐：“我拖著掌火呢，你幫我束下發。”說著，女子還努了努鼻子，看來是被發絲刺的癢了。

荀水憐乖乖為女子束發，整理好了，這才問道：“你是...”

女子翻了一個白眼：“我是小白啊，呸！是安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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