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女人並不是給陛下的，而是給皇甫副將找的？”聽完姜涵的解釋，孟貞只能這麽總結。

姜涵點點頭，卻發覺還不如不解釋。當皇帝的給臣子找小老婆，已經聽起來很不怎麽樣，而且找的那些女人一看就不是好好過日子的，這不是誠心讓臣子家宅不寧嗎？這叫什麽皇帝？

果然，孟貞雖然教養良好地保持了沈默，但是眼裏的嘲諷不要太明顯。

“其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皇甫副將是朕的好友，朕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孟貞擡頭掃了姜涵一眼，姜涵心裏一突突，感覺她目光裏有種逼問的意味。這位名門之秀果然了不得，舉手投足都有股咄咄逼人的勁兒。

其實姜涵是自己心中有愧：“也是，這麽坑朋友也說不過去。”

“不，民女只是很驚訝，陛下還有朋友？”

姜涵覺得很冤枉：“朕的個性又不殘暴，為何不能有朋友？”

孟貞眼中寫滿了“和你說話真累”，說道：“不是說陛下的個性，是說陛下生活在深宮裏，不必說難以接觸外界，只說暗地裏爾虞我詐的事就數不過來。交朋友要的是坦誠相待，生活在這種地方，算計還來不及，怎麽敢拿出真心？”

姜涵有點吃驚，踏入皇宮裏的人都是謹小慎微的，一句不該說的都不說。像孟貞這樣怎麽想就怎麽說的，可能只有他先生越九霄了。

“不錯，但朕不打算這樣活。”特別是挨了姜綺羅一頓罵之後，他更是開了竅。皇帝也罷乞丐也罷，第一件事是要活自在了。

“這種事又不是你說了算！你當這個副將是好朋友，他卻說不定有心奪你的江山。你對他推心置腹，他對你背後插刀怎麽辦？”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個孟小姐思路和魏公公很相似，魏公公還想殺她，其實他們應該引彼此為知己啊！

姜涵笑了笑：“這話說來就長了。總之我相信皇甫副將。”

孟貞伸手攔住他：“說來話長你卻不說了？有這樣的嘛！”

她成長的環境雖然沒有姜涵小時候那麽市井，不過家裏不管她，所以書場茶樓也是沒少去的，聽故事聽到一半該有多麽的抓心撓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姜涵愕然，真是有些年沒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他嘆口氣，孟小姐在家裏一準兒是掌上明珠，估計她爹媽也管不住她，令姜涵忍不住想起公主姑姑的寶貝女兒。

魏公公守在門口，聽到裏面的聲音闖了進來：“大膽！阻攔天子，你不要命了嗎？老奴早就警告過來，別把這兒當成自己家！”

姜涵繞過孟貞的手：“魏公公，過兩日她們就離開了，何必較真呢！回去吧！”

臨走時魏連不忘警告孟貞：“人生著一張口，多吃飯，少說話！”

“魏公公，朕說了，回禦書房。”

姜涵說話總是平平淡淡的，不過說話很有威信，所以他重申命令時，手下的人就知道該適可而止了。魏連連忙請罪：“是奴才失言了！”

姜涵說道：“從今日起知道孟小姐回家就由你派人保護，她出了半分差錯，唯你是問！”

如此一來，魏公公反而不能對孟貞動手了。魏公公知道，皇帝陛下這是在警告他，只不過做得比較圓滑，給了他面子。

這的確是當今天子綿裏藏針的風格。

“是，老奴領命。”

其餘的秀女悲傷地目送皇帝遠去，皇上說“過兩日她們就離開”，那她們的選妃之旅就是板上釘釘地告終了。

只有孟貞原地不動，若有所思，周圍的唉聲嘆氣她一個字也沒聽見。魏公公對她有敵意是顯然的，姜涵連消帶打地保了她她也明白。

想想姜涵那張小白臉，她撇撇嘴：“看著像個面瓜，倒還不是個笨蛋！”

這會兒，她終於發現周圍的秀女都在竊竊私語，問道：“怎麽？”

反正皇帝陛下對她們都沒有興趣，所以秀女之間沒什麽勾心鬥角，融洽祥和真是歷屆秀女之最。

“孟姐姐，還是你機靈，一早就收拾行李了。”

“仔細想想，皇上跟咱們挑明了也好，早斷了念想，早一天回家。我現在一身輕松，自打入京選秀以來就沒這樣歡喜過！”

“你是想找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吧！”

“我呸！”

那邊說說笑笑，孟貞的貼身丫鬟也湊過來。

“小姐，咱們什麽時候離開？奴婢也好準備。”

沒想到孟貞反而把收拾好的包裹拆了。

“小姐，這是何意？”

“不走了。”

丫鬟啞然，問道：“為何？”

“故事沒聽完，我得問個究竟。”

丫鬟徹底無話可說了，不過她早已習慣自家小姐的風格，莫名其妙的話就不追究了，現實的問題是：“可陛下要遣返所有秀女啊？”

孟貞笑笑：“那就讓他留我啊！”

這一夜，禦書房裏緩緩走來一道黑影，在姜涵的臥榻之前停下。

好在姜涵練過武，耳聰目明，聽到腳步聲便醒了。轉眼間，藏著床板下的長劍就架在了來人脖子上。

他認出了來者：“孟……孟姑娘？”

“看你天真無邪的，其實還是有防人之心呢！”

“你是怎麽進來的？”

“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禦書房外侍衛換班時會有破綻，我就進來了。陛下，你放松，你會武功，還有劍，要殺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很容易的。”孟貞從衣架上拿來長袍，“給，穿上一些陛下或許就不緊張了。”

姜涵的確是很緊張，朝堂上的風起雲湧，遠不如屋裏忽然多出一個姑娘更震撼。

他用衣服把自己裹嚴實了，咳嗽一聲：“有事啟奏！”

孟貞笑著趴在他床沿上：“我來告訴陛下一個秘密。”

“啊？”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爹娘不知道，他們原本不想我入宮的。”

姜涵睜大眼睛：“你也知道宮裏爾虞我詐，為何還要參加選妃？何況你的性格應該很厭惡皇宮吧？”

“我是專程來看陛下的。我幹了幾百裏路，就是想看看你。我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打我了。”

“這……”姜涵用被子擋住臉，臉燒得慌，肯定紅透了，他卻忘了這大黑夜裏沒人看得見。一個姑娘千裏迢迢就是來見自己一面，誰聽了心臟都要砰砰亂跳：“朕、朕沒什麽可看的。”

孟貞搖頭：“陛下過謙了，那些大臣誇你一表人才其實不算亂吹啦。陛下，我的這個秘密可以和你交換嗎？”

“換什麽？”

“我的秘密換陛下的故事。你還不是太孫的時候的故事，我都想聽。你慢慢講給我，好嗎？”

“朕……朕不擅長講故事……”

“哦，那我先講我的的故事，等你會講了，再給我講。”

姜涵越發困惑：“孟姑娘，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入宮，是自願的，不為了給我家光宗耀祖，也不是為了給我爹升官，我現在只是在等你一句話！”

“我……我不知道……”

孟貞點頭：“不知道？那就不是不想留，就是想要我留下。嘿嘿，皇帝陛下，你的心意我懂了！我會等你的！”

“我沒有！”姜涵大喊道，但是怕碰掉衣服，不敢出被窩，只好眼看著孟貞消失。

“她懂了什麽？我還沒有懂……”

一後背的冷汗，心還在狂跳不停，這一晚上是再也睡不好了。

他喘了好久，忽然意識道：虎子說的皇宮裏有了女人會熱鬧很多，莫非就是這種感覺？

讓人防不勝防，嚇人一跳，可是還有些好玩？

早上，姜涵頂著黑眼圈起床，魏公公問他怎麽了，他搖頭不語。

“好吧……陛下，老奴今早要去送孟小姐離開，便不能侍奉了。”

“不用了。”姜涵嘟囔著。

魏公公睜大眼：“什麽？”

“朕說不用了，不用送。”

“讓她自己走嗎？陛下讓老奴負責她的安全，這……”

“她不用走了！”

魏公公眼睛睜得魚尾紋都要沒有了：“陛下要留下她？”

姜涵是個說一不二的皇帝，一般他不會重覆自己的命令，但是今天已經說了三遍，老太監還是不能理解。

姜涵臉皮比較薄，沒臉再重覆了，他披上衣服跑了，滿屋子只剩魏公公夾雜著困惑的慈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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