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戈壁邊的丘陵百年來少有人行，誰知一朝有人造訪，就是三四支大軍，幾千幾萬跟利箭。

終於，戰塵落定，慘叫也罷嘶鳴也罷，終歸寂靜。

王罕王子的彎刀抵住赫哲的喉嚨：“赫哲，還債的時候到了！”

他已經把護衛赫哲的人殺了個精光，他們的頭顱此刻就在腳邊翻滾，他要讓這個畜生親眼目睹身邊人死去，先用恐懼把他折磨個透骨，再千刀萬剮，慢慢磨掉他的命。

赫哲在一片狼煙中瑟瑟發抖，他漂亮的臉已被恐懼扭曲，光鮮的衣服不知怎地被撕破成了碎片，若說狼狽，今日比雁門關下被逐那日更甚。因為馬在亂箭中死掉，所以他無處可逃，他甚至一度想要躺在死人堆裏充屍體，但是王罕的目光時刻緊盯著他，怎麽可能給他渾水摸魚的機會？

赫哲卻像是瘋了樣只知道自言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我帶了三千人來，怎麽可能會敗？不對，不對！這是噩夢！這不是真的！”

“醒醒吧！十倍於我們又怎樣？你少的那個東西，叫腦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比你聰明！我十年前就開始布局了，你算什麽？你除了打獵和打架還會什麽？！”

“或許王子心中還有一樣東西你不曾有過的，叫作族人！”

芊芊聞聲打了個招呼：“姜綺羅，你還好吧？”

姜綺羅對她微笑，在她身後是與她同來支援的部族首領。

“姜綺羅……”他原本想在解決了越九霄之後再收拾她，沒想到她卻是越九霄的伏兵。

“你還不認輸？你以為草原之大，還有你容身之地？你可以看看這些人都是誰！”

赫哲擡起頭，目光掃過包圍他的人。他認得當中很多人，當中有濟濟格，還認得紅河部的頭領，還有更遙遠的雪山四部的頭領，更不必提許多他不識得的小部落的頭領。

正是因為有這麽多部落的參與，他們才能湊成一支大軍擊敗白河部的精兵。

“你們……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聽這個中原女人的號令？你們都是叛徒！”

姜綺羅無奈地搖頭：“你還不明白嗎？你殺死汗王，毀了通商互市的時候，你已經是和整個草原作對了。你以為有三千大軍就夠了？就算你動用白河部的全部精兵，又怎麽能勝過整個草原十幾萬人！”她頓了頓繼續道：“他們不是在聽從我的號令，是你毀了他們的活路！”

濟濟格站出列道：“我們不是反叛，只是聽從商會的調遣，維護中原和蠻族的互市協定！”

赫哲現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王罕的心軟，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

“王罕，你是我的外甥，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不要殺我！好嗎？我會滾得遠遠的！永遠不回來！你可以永遠安安穩穩地當汗王！”

王罕的刀在他脖子上留下血痕：“你真的說得出這種話？你勾結馬賊偷襲父汗的時候，可曾想過他也是你唯一的親人！？”

赫哲抓緊胸口，大喊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越九霄勸道：“多說無謂，難道他會臨終懺悔嗎？給你父汗一個公道吧。”

“不要！求求——”赫哲的話沒有說完，他永遠不能再說話了。

他至死也不明白，明明他占盡優勢，為什麽總會落敗？為什麽會如此屈辱的死去？他甚至想起了雪山洞中那個女人，他還想要得到她……

風聲穿過亂石，發出一陣陣怪響，吹來戈壁的砂礫打得人臉生疼，也掩埋掉這一段恩怨。

良久，濟濟格看看周圍，忽然單膝跪倒，大聲說道：“祝賀汗王為父報仇！”

他說完，其他部落首領反應過來，紛紛跪下來附和：“祝賀汗王！”

王罕王子手裏的刀險些墜地，他仍然沈浸於巨大的悲喜之中，聽到這一聲聲“汗王”，根本反應不過來是在稱呼自己。

“我？汗王？”

越九霄拍拍他的肩膀：“當然是你。你是老汗王認定的唯一繼承人，又為他報仇雪恨，你理所應當是下一任的草原之主！”

“可是我……我多沒用啊！”王子慚愧地低下頭，目睹父汗死亡時他只會發瘋，連他手刃仇人的機會都是越九霄為他創造的。

“我不配！我當不起這個草原之主。”尤其是見識過越九霄的智謀之後，他更懷疑自己。父汗可以和皇甫圭對峙十幾年，他在越九霄面前可能連一場仗都撐不過去。

芊芊原本很同情他，聽了好一會兒忽然發起脾氣來：“你這幅沒志氣的樣子可真討厭！一點也不像我的徒弟！”

王子指著自己：“沒骨氣？”他可不認！特別是不接受芊芊這樣說他。他在芊芊手下挨過多少打？哪次喊過疼？這不叫有骨氣還要怎樣？

芊芊跺腳道：“你父汗對你寄予厚望，你不敢接他的擔子，他在天上都要被你氣壞了！”

“父汗對我寄予厚望？”王子笑了，無奈苦笑，“我總惹父汗不快，他能看我順眼已經很好了！否則他為什麽一直更偏愛赫哲？”

“愚蠢！你父汗打你才是培養你，因為身為繼承人更要嚴守族規，不然你的族人會服氣！他要托付白河部給你，所以對你嚴格，對你舅舅只是寄托哀思，所以特別寵愛，這有什麽不好理解 ？”

皇甫軍裏有許多熟悉芊芊的，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她長篇大論，而且感染力不亞於越九霄，芊芊被一道道驚訝的目光看紅了臉，忽然一指越九霄：“都是他說的，我隨意聽聽罷了。”

越九霄聳聳肩：“話雖然是我說的，可是你說給王子聽才管用啊！”

明白的人都在暗暗偷笑，包括王子，只有芊芊，心裏奇怪這些人笑什麽笑！

王子撓著頭發，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等一下！芊芊姑娘她……當自己是徒弟？

王子覺得很悲辛，難怪他挨了那麽多、那麽重的打！教徒弟可不就是這樣嘛！

王子忽然蹲下去，捂著臉抽泣起來。

軍中的士兵稱讚道：“芊芊姑娘口才真好啊，活活把個大男人感動哭了……”

越九霄眉頭抽了抽，他怎麽看著不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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