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圭發了一道調度的軍令，讓一部分士兵回營，而軍營裏的一部分士兵換防來此，順便帶些糧食。虎子就是被換回去的，他臨走時依依不舍地和涵兒聊天：“還想給你展示我新學的武藝呢，結果這個部落遭遇這種事，也沒有來得及……”

涵兒年紀比虎子小七八歲，但說話的態度和語氣卻不顯幼稚：“沒事，先生教我一句話叫來日方長，我們還會再見呢。”

雪原依然那樣寒冷，風依舊凜冽如刀，不過天上沒有一絲的雲，陽光照得很透亮，就像少年不知愁。虎子也是一樣，他和涵兒浮皮潦草地說了幾句就隨軍離去了。

等待換防這幾日，皇甫圭把事情想了幾個來回，他覺得這事可行。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不過就是信越九霄。他不介意為國馬革裹屍，但這場長似乎永無盡頭，他們滅不了蠻族，蠻族又會永遠來騷擾。打仗是為了中止戰爭，可是塞北的雪原讓他迷失了打仗的意義。

軍帳裏暖融融的，壁上掛著羊皮地圖，上面畫著雪原的地形和目前各部落盤踞的地方。其中最強大的白河部都被逼至了狹窄的東側山林，雪原的大半已經被皇甫軍掃平。

他坐在火爐邊烤手：“黎副官，叫姜綺羅來，我跟她說說互市的事。”

“她？”黎副官有些詫異，更詫異的還是將軍的決定：“將軍打算聽越九霄的建議，和蠻族人做生意？”

“你有何見解？”

“這怎麽能行？陛下派我們來是滅了這群蠻子，我們怎能和他們做起生意來？哼，他這次出的主意也太離譜了！”

皇甫圭淡然地掃了他一眼：“陛下派我們來，是安定北方的，不要弄錯。”平時大咧咧地將軍忽然用意味深長得到目光看人，比他吹胡子瞪眼還要可怕。黎副官禁不住退縮下來。

其實皇甫圭只是要提醒他，皇上要的不是亡族滅種，只是要北方安定，不要民不聊生，更不要燒國庫的銀子。所以說越九霄提的方法，未必不好。

他見副官還在原地不動，不悅道：“還不快去？”

“是！”黎副官彎著腰退出了軍帳。

現下河渚部的人重新搭起了帳篷，而且和皇甫圭的軍隊相鄰著駐紮，這塞北戰爭史上不可思議的一幕乃是出自兩邊各自的算計。河渚部落人丁稀少，不依靠皇甫軍的庇護和接濟是根本存活不了的。至於皇甫圭這邊，難得控制了雪原最強的七部之一，怎麽能就這麽放走呢？

黎副官看著不遠處來來往往的蠻族人，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臭蠻子！怎麽不凍死你們！”

他找到了姜綺羅所住的帳篷，是羊皮搭成的，比起他這副官住的帳篷也不差了。他很不甘心，覺得必是越九霄在將軍面前替他的女人求了好處，但其實這就是姜綺羅原本住的那頂帳篷。

他打了聲招呼進去，沒想到越九霄也在，更叫他看著礙眼。“將軍有請。”

姜綺羅對他甚為禮貌：“煩請回報，我換過衣服立刻就去。”

副官點了下頭，臨走時看到了躺在帳篷一邊的姜涵，他不禁想起越九霄是如何憑姜涵讓皇甫將軍放了蠻子一條活路的。

他笑起來，一邊說話一邊湊到姜涵身邊：“小公子生得真俊秀。”就算在貧瘠的塞外涵兒也受了不少照顧，顒肌膚紅潤，眉目清朗，的確是個雪娃娃一樣的孩子，黎副官此讚並不心虛。

涵兒這幾天一直陪著部落裏的孤兒，又是講故事又是照顧吃飯的，簡直是個幼教老師。姜綺羅生怕副官擾了涵兒熟睡，伸手攔了一把“”“黎副官謬讚了。煩請早些通報給將軍，免得他心急。”

黎副官瞥了一眼姜綺羅，越看越覺得她似乎有所隱瞞。他又看了姜涵一眼，心中總覺得似曾相識，可他又怎麽可能認得一個商家女的私生子呢？

他一時不得解，只好悵然地離開，可是對姜涵的好奇卻更強了。

越九霄對於黎副官的敵意一向知道得很清楚，不過是不願讓皇甫將軍為難，才一直裝作木頭。今天黎副官竟然沒有對他譏諷半個字，越九霄覺得很意外。這聽起來有點賤骨頭，卻真的令越九霄感到不尋常。

“綺羅，這個黎副官曾經托病回京休養過半年，當時太孫尚在。”

姜綺羅的衣服正穿到一半，聽到這話悚然一驚：“你是說，他看到涵兒的臉會意識到……”

越九霄幫她把衣服穿好，一邊打衣結一邊說：“也不知他有沒有那麽精……不過，別讓涵兒太接近他為好。”

“說得是。”

來到軍帳，聽說皇甫圭想通了，姜綺羅很開心：“將軍英明，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皇甫圭其實只是想早點打完這破仗，都殺那麽多人了，誰還在乎什麽積德不積德的。“本帥想把辦市場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我？”皇甫圭把這麽重大的事交給她，著實令她意外。

“當然！這軍營裏還有第二個會做生意的嗎？放心，本帥會給你一份親筆信，雁門關的守將不會難為你。”

姜綺羅沒敢告訴他雁門關的守將已經和她很熟

“將軍有命，姜綺羅一定盡全力完成。不知九霄能否同去啊？”她自然是很想與越九霄多相處一些時日，而且也想讓關內的源銘見見他，免得擔心他安危。

嗯，應該是擔心的吧！

皇甫圭瞪了姜綺羅一眼：“我這軍營裏也有不少事等著他呢！讓他把你送到雁門關就得了！天天膩膩歪歪的，煩人不煩人？”

後來姜綺羅把這事轉述給越九霄後，越九霄當即拍桌道：“嫉妒！赤裸裸的嫉妒！皇甫老頭兒想他老婆想瘋了，跟我也過不去！”他想了一個損招：“走，咱們去他帳篷前親嘴，專門親給他看！”

姜綺羅把他湊過來的臉推開：“好了，你先別鬧！我要好好想想看怎麽把這市場辦起來！”

要辦集市，兩邊都要有可換的東西啊！可是河渚部現在這麽困窘，也不再有皮衣毛線可賣，還能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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