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日善大叔聽說囂張跋扈的哥哥被族長，也就是他的親家親口下令趕走，覺得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有一瞬間，他想起來了額吉臨終前交代的兄弟相親相愛的囑托，但轉瞬就記起了所謂哥哥對自己的百般欺淩，而此後他再也不必畏懼巴彥的擄掠，心中實在快慰！

他不會為巴彥被逐出而難過，不過心中總有幾分感慨。

更讓他感慨的是這場計劃，先假裝把重要的羊皮都存在了一處，又故意放風讓巴彥家知道怕火這個軟肋，另一邊濟濟格又帶了人來抓他們的罪行，還把族長及時請來。一層層環環相扣，不由得巴彥有掙紮的餘地。

真難想象這是姜綺羅的設計，明明她看起來只是個善良孤弱的女人，中原人，看起來再弱也要當心，哪怕是長成她這樣的。

而且，阿日善大叔沒有想到他的淳樸的妻子也這麽善於演戲，無論是假裝暴露羊皮的弱點還是去族長面前控訴，都做的打動人心。

“是不是全家就我最蠢？”他問懷裏的姜涵。因為姜綺羅要去族長面前加那一根壓死巴彥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只好讓阿日善大叔照看涵兒一陣，等放火的事落下塵埃再回家。

姜涵拉著大叔的手說：“是爺爺比較仁厚。”

大叔笑著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就知道說話哄人，你們中原人真是從小就狡猾。”

“不，是先生教得好。”

也不知姜涵自認為從越九霄那兒學了什麽。

回到自己帳篷裏，大叔發現姜綺羅正托腮沈思，絲毫沒有大戰得勝後的輕松感，便問道：“怎麽了？我那兄弟是不是罵你了？”

姜綺羅伸手摟住了撲過來的姜涵，跟大叔道了謝，告訴了他族長下令後的事。巴彥詛咒她和濟濟格自然是不會少，其實他根本是把整個部落都罵了一遍，但這都不重要，要命的是族長不放過她。

“族長把他自家多餘的帳篷給了我，讓我住下來。原本他還要我住去他的帳子附近，濟濟格幫我解釋了好久我才留在大叔家。”

阿日善在回帳篷的路上就看到族長家的人在一片空地上支帳篷，只不過他沒想到那是給姜綺羅的，全族裏這麽得族長呵護的也沒幾個。姜綺羅，就算跟他們本族的小夥子比，也是很有出息了。

他摸摸小胡子，不明白姜綺羅怎麽好像不大願意接受族長這份好意似的：“族長家的帳篷在咱們部落正中，是最安全最避風的，住那邊也挺好。”他還以為姜綺羅是顧念情分不去，生怕拖累了她。

姜綺羅搖頭：“且不說我還藏著涵兒，只要想想族長要把我搬到他家附近是為什麽我就不想去。”

濟濟格見父親迷惑不解，告訴他：“他肯定是要讓姜綺羅幫他掙錢，就像她幫我們家一樣。”

姜綺羅說：“我告訴族長把全族女人都叫到家裏做工很麻煩，族長家裏貴重物品多，萬一被人拿走就吃虧了，族長才沒有搶走大叔家的生意。”

誰都看得明白，姜綺羅做生意卻沒有要一點點利益，受惠最大的是阿日善家，部落裏的人閑談時都會說，要是當初把姜綺羅撿回部落的是自己，今天阿日善得的東西就是他們的了。

族長自然也是這麽想，而且他自認是一族的領袖，比起普通的阿日善姜綺羅更應該投靠他。

濟濟格憂心地看著父親：“族長比禿鷲還貪心，咱們掙再多的錢也有滿足不了他的一天，到時候他的手段比伯父也不會差。”

阿日善大叔聽得滿頭大汗，不是剛剛才解決了困擾多年的巴彥，為什麽轉眼族長又成了大患呢？過一點平靜的日子怎麽這樣難？

姜綺羅拍拍大叔粗糙蒼老的手背：“大叔，別害怕，咱們總有辦法應付的。想想好的一面，至少現在我們有族長當靠山，不會有第二個巴彥來欺負你了。”雪原上彪悍的人多了，之前被巴彥壓著不能擡頭，他被逐出後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他。

大叔嘆口氣：“我怎麽就樂不起來呢？”

姜涵摟住大叔的胳膊：“我有一本笑話書，我一會兒讀給爺爺聽！我最近認字很多，”笑話書是源銘馬車上的，這位公子爺怕塞外風雪無聊，各種娛樂都籌備了個齊全，可惜沒有得到發揮。

大叔和濟濟格看著姜涵，難掩對著小娃娃的喜愛。

姜綺羅催涵兒去睡，然後繼續說正經事：“無論如何，羊皮生意還是要做下去。大叔，又要麻煩你們去收羊皮了，這次價格可以低一些。”

部落裏的人見大叔家收羊皮，於是特意多吃了幾頓羊肉，好把皮子留下來換鹽巴和茶，反而導致部落裏羊皮過剩。

“不過也別得罪了大夥兒就是。”

“好吧！我明天去各家收皮子。”大叔滿臉無奈地嘆口氣，說出去看看姜綺羅的帳篷支好沒有。

第二天，大叔和濟濟格背著一塊塊大小羊皮回來，按尺寸給的價格，一手掌大小算半袋子糧食，比上一次少了一些。姜綺羅還怕牧民會怨恨減價，不過她多慮了，牧民主要盼的是做成了皮衣換回來的物資，羊皮換來的那些相比之下不算很重要。

“那我讓你大嬸叫人來做衣服？”大叔問道。

“不，這次我們做個新花樣。”姜綺羅從懷裏拿出了新畫的圖紙，大叔父子去各家收羊皮的時候她也沒有荒廢。

大叔拿過來看了兩眼：“靴子和……手套！”經過前一次的教育，他已經認得了這個玩意兒。“不過好像不大一樣，這手套五個手指能分開。”

“大叔，你看得很準嘛！”姜綺羅笑起來。其實用毛線也可以織出分指的手套，不過她手藝不行，做不出樣品，也就沒法子推廣，不過換成皮子來做靠裁剪就行。

姜綺羅說：“這次我們做的簡單些，手套和靴子都是獵戶需要的，便宜些賣給他們也不錯。”既然源銘決定把皮衣賣給尚衣局，那就決不能多做，萬一成了爛大街的衣服，尚衣局肯定拒之門外。

阿日善回頭去和妻子商量了，兩個人都對姜綺羅很佩服，每做完一筆生意，她立刻就能想出新的法子，回回不重樣，簡直是個點子口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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