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從雪橇上卸下一匹馱馬，跨上去折向商隊所在地。冷靜下來想想，越九霄出現在這附近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來找商隊打探消息，關於附近出現的異族女子和小孩的消息。

“我跟去看看。”濟濟格對父親交代了一聲，拉過一匹馬追了上去。

兩匹馬都沒有了，大叔只好坐在雪橇上發呆，他看著濟濟格的背影，感覺這個一向頭腦靈敏、萬事順遂的小兒子遇到人生裏的大難題了。

馱馬速度很慢，和越九霄的馬無法相比，不知道追到營地時越九霄還會不會在……

姜綺羅額頭冒汗，顧不得心疼大叔家的馬，一個勁的揮鞭子催促。

她總算跌跌撞撞地找回了商隊的營地，可是極目所見空無一人，帳篷、貨車、人……統統沒了影。她跳下馬來，發現了清晰的車轍，旁邊的灰燼尚有餘溫。“他們還沒有走遠！”

“慢著！”濟濟格忽然出現在她身後，“你追不上的，這些商旅隨時準備遷移，而且那個走私販也一樣，隨時都會逃跑。這樣一群人，你憑這匹馬能追上？”

姜綺羅放開了韁繩，必須承認濟濟格的冷水潑得有道理。

而且，她的目的其實是找越九霄，商隊消失，說明他們避過了越九霄，也就不可能知道他的去向了。

姜綺羅黯然嘆息一聲，慢慢爬上了馬背：“回去吧，大叔肯定在等著。”

她和濟濟格前後走著，兩人沈默著行進許久，忽然濟濟格回頭說道：“不要傷心。”

他會出言安慰，實在讓姜綺羅詫異，不過她只是笑笑：“我不傷心，只是在想怎樣找到他。”

濟濟格眉頭皺起來：“那個人真的是你丈夫？”

姜綺羅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這種事有什麽可騙人的？”

濟濟格收回目光望著遠處，他淡淡說道：“我很懷疑。因為姜涵那小孩從沒有念過一句‘爹’，他掛在嘴邊的是‘先生’。所以你根本沒嫁給那個人吧？他不是姜涵的父親，姜涵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也很難說。”

他的語氣很平靜，全然沒有中原人聽說她未婚生子還和越九霄往來那種天塌下來的勁兒。其實雪原上的人婚假習俗十分開放，女子改嫁不算什麽，帶著孩子嫁人也不算什麽，其實，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地一起過起日子也沒人會說什麽。

姜綺羅愕然，不得不佩服他心細如塵，涵兒一個小小的說話習慣就讓他把自己的婚姻狀況猜得七七八八。對於質樸直率的雪原人來說，他可以說是老奸巨猾了。

“你說得不錯，不過那不重要，他和我丈夫、涵兒的爹沒什麽兩樣。”姜綺羅說完，看到遠處的雪橇和阿日善的身影，便催馬趕了過去。

大叔聽說沒有找到，“嗯”了一聲，說道：“雪原這麽大，哪有那麽容易就找到人？知道他就在這附近已經不錯了。先回去休息吧，總會再見到的。”

大叔說完，瞥了一眼跟上來的濟濟格，萬分心疼，又不知道如何才幫得上這個可憐的兒子。

快到阿日善的帳篷時，姜綺羅嚇了一跳，部落裏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聚在他家門前，好像在翹首盼著大叔的雪橇。

阿日善大叔“嘿”了一聲，對小兒子笑著說：“準是你額吉把話傳了出去，說咱們今天要去換錢，結果把給咱幫忙的鄰居都招來了！”

果然，那些夾道迎接的人們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神情，特別是女孩子們，看到濟濟格的身影高聲笑著打招呼。這裏的女孩不講含蓄，看到喜歡的人非要大聲表達出來不可。

姜綺羅冒出一頭的汗，她連忙跳下車：“我先躲起來！”

“來不及了！走！”濟濟格抓住她，丟給她一塊蒙臉的布，拉著她大大方方地走進了人群。姜綺羅低下頭，盡量不暴露自己的容貌。

“她是誰啊？”圍觀的人探過頭來問，特別是女孩子家，她們看姜綺羅的目光又是好奇又是嫉妒，這個奪走部落第一美青年的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濟濟格擋開那些攔路的手，粗聲粗氣地吼道：“我家的人，你們管不著！”

一只粗壯的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笑嘻嘻的聲音響起來：“跟你阿瓦說過了？”

姜綺羅擡起眼睛，認出來這是前兩天喝醉酒提著斧頭追砍她的那個人，嚇得瑟縮了一下。濟濟格察覺了，伸手護了她一下。姜綺羅清晰地聽到人群裏穿出女孩子們的悲鳴，一道道幽怨的目光仿佛在炙烤她的背。

濟濟格坦然地面對斧頭大漢的眼睛，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你瞎子嗎？這還看不出來？”

斧頭大漢笑起來：“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濟濟格白了他一眼，徑自拽走了姜綺羅。

姜綺羅被他拖進帳篷裏，扯下遮面布喘氣：“這樣好嗎……”

“反正你總不能藏著過日子，幹脆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

“你忘了我是中原人嗎？真不怕給你爹惹事！”

“只有渾戈知道，但他是我朋友，不會出賣你。”渾戈就是那個斧頭大漢的名字。

姜綺羅苦笑一下，不暴露身份就沒事了？她可不瞎，那些女孩看她的眼神她可看到了，就算她光明正大的出門，也要頂兩層鍋蓋。

帳篷外，牧民們的好奇被阿日善帶回來的物資所吸引，除了耿耿於懷的姑娘們，大家更關心阿日善收獲了什麽。

“阿日善，你長本事了！幾頂帽子就能換回來這麽多好東西！”

“我們還說你遭了搶，說不定冬天都過不去，現在好了，你可以去紅河部多換幾只羊，他們那邊今年水草很足！”族裏的男人們半是調侃半是支招，因為阿日善的收獲他們也能分一杯羹，便無所謂嫉妒。

“上天保佑，我的運氣不錯！你們家裏缺什麽東西，只管來和我要，反正我也用不了這麽多！”大叔哈哈笑著，對妻子說：“按約好的，誰幫咱家做了工，你要按數目送茶磚和食物給他們！”

大嬸點點頭，拉著幾個要好的女人去了旁邊的草垛，又喊濟濟格出去幫她讀賬目。他家的賬都是小兒子在記，誰幫了他們，做了多少件織物都清清楚楚寫在上面。

濟濟格聽到母親的呼喚有些不耐，對姜綺羅說：“我走了，你……你等我回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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