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看起來樸實得近乎的木訥，然而事實上是個手巧的人，濟濟格的聰明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繼承了媽媽。姜綺羅會的那幾種針法她看了幾回就明白了，而且重重組合變化都用得得心應手，她甚至已經會給帽子加花邊了。

“佩服，佩服……”姜綺羅捧著大嬸的處女作，發自心底的讚出了聲。對比一下，自己的作品怎麽能夠見人？

不過話說回來，她織的那對醜醜的手套扔哪兒去了？

姜綺羅四下瞧瞧，沒有找到，也就作罷。

她跑出帳篷找到阿日善大叔，興沖沖地那大嬸織的帽子給他瞧。他笑著在頭上試了一下，眼裏臉上掩蓋不住“媳婦手真巧”的得意。

不過他還是摘下來：“這東西要拿去換食物吧？我還是別給弄臟了……”

姜綺羅笑得瞇起眼睛：“嗳，大叔，這個你就留著吧，大嬸的手藝你戴在頭上肯定特別暖。再說，只是我們一家做這個，能賺多少錢？”

“說得也是，我看做這東西也很費心，回頭把你大嬸累壞了。”阿日善難掩心疼，他摸著毛線帽子，問姜綺羅：“那咱們怎麽辦？”

“當然是動員你們部落裏的姑娘大嫂一起啊！”

大叔面露難色：“這……誰家不是忙著過冬，讓人家幫咱們幫忙，咱們掙錢，這合適嗎？”

“又不是不給錢！咱們和人家說好，按照幫咱們做的織品件數計算，等我們換了物資給他們啊！”

“可是……從沒有人辦過這樣的事啊！”

部落裏的規矩，別人幫了你的忙，你不用酬謝，只是要心裏記得人家的好，若那天那家人有了難事，你也要出手幫忙，不可回避。

但是談錢談好處，這不是他們雪原人的做法。

姜綺羅見大叔猶猶豫豫，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叔，相信我！我們自己過上富足的日子還不夠，讓你的鄰居們也吃喝不愁不好嗎？”

大叔被姜綺羅執著的目光打動，終於點點頭：“好吧，我去和大夥兒談。”不過這樣究竟能不能行，他的心裏也打鼓。

結果情形比他預想的要好，這還要得益於大嬸的幫忙。各家都忙著打獵殺羊是不假，不過家裏的女人還算比較閑，照看羊群或看小孩時手還閑著，大嬸給熟悉的女人們看了她織出來的東西，大夥兒都覺得蠻有趣。左右閑來無事，不如和她學學手藝。

於是部落裏興起了一股新的風潮，各家的男人一出門打獵，女人們便三三兩兩的聚到大嬸家的帳篷裏，有的幹脆帶著孩子一起來。她們圍繞在大嬸身邊，一邊說笑，一邊打著毛線，形成了一個生氣勃勃的女子會。

有時候濟濟格也被母親叫過去幫忙，但凡他在，女人們總是來得特別積極，尤其是部落裏尚未婚配的姑娘們，也紛紛打著學手藝的旗號來了，只是眼光總往門外擦拭弓箭的人影身上瞟。

姜綺羅自然沒有露過面，但是她去偷看過，見到濟濟一堂的熱烈氣氛很滿意，看到被女孩子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的濟濟格同學更莫名有種出了惡氣的痛快感。

不過她每次去偷看總會被濟濟格抓包，然後被他冷漠又陰狠的目光逼回小帳篷。

轟轟烈烈的織毛衣風潮持續了十來天，部落裏女人的水平參差不齊，姜綺羅挑了一些好的，餘下的給大叔家幾個兄弟分去用。粗略算下來，能出手賣的能有四十來件。

雖然效率不及姜綺羅的預期，但是也值得跑一趟買賣了。

姜綺羅把這四十多件帽子手套疊好，對大叔說：“咱們去會會那個走私販吧！”

濟濟格捕捉到她言下之意，有點戒備地問：“‘咱們’？你也去？”

“對！我要看看我這個大膽的同胞是什麽樣子！”敢於無視朝廷法規，在這等大荒野裏和蠻族人往來，一定是個梟雄，豈能不結交一番？

大叔很關切地問道：“你這腳能行嗎？”

“大嬸每天都給我換藥，早好得差不多了！”姜綺羅為了證明她已經痊愈，還跳了兩下，嚇得大叔趕緊按住了她，免得她一不留神再摔個好歹。

大叔想了想，還是妥協了：“好吧，你非要去看看也行。說不定他還有門路送你們母子回中原，畢竟你不能總藏在我家。”

姜綺羅謝過了他的好意，心裏卻另有打算，沒有找到越九霄的下落，她是不會回頭的。

反倒是濟濟格聽她應承，臉色覆雜莫名。

裝貨物完畢，大叔把姜綺羅拉上了雪橇，在馱馬背上抽了一鞭，兩人興高采烈，一人心事重重地出發了。

姜綺羅和大叔只顧著聊天，比較機警的濟濟格另有所思，於是他們誰也沒有註意到，遠處的蒙了雪的草垛後有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

一人不知是嫉妒還是敬佩地說道：“阿日善真有本事，幾天不見給自己弄了副雪橇！”

“呸！還不是從咱們家搶了東西換的？這些雪橇和羊都該算是咱們的！不要臉！等阿瓦傷好了，咱們肯定要搶回來！”

草垛後面冷眼旁觀的幾個人正是巴彥家的兒子，因為父親重傷在床，他們不敢造次，但是察覺了近來部落裏女人們的動向，特意偷偷跟來一探究竟，沒成想竟然探到了他們的叔叔家。

“阿日善一家子最近在搞什麽？每天招那麽多人聚在他家，會不會算計著報覆咱們？”

“不會吧？去他們家的都是女的，能幹什麽？”

“那可不一定！你瞧坐在他們雪橇上的那個，不就是上回給咱們下瀉藥那個賤人？誰知道這個醜女人又出了什麽惡毒的主意？”上次姜綺羅為了隱藏容貌，吃了些發燥的藥，出了一臉紅疹。巴彥家的幾個兒子今天又站得遠，也沒有看清姜綺羅的臉，到現在還以為她其貌不揚。

他們越想越覺得阿日善醞釀著一個針對他們的大陰謀，非得讓他們的父親知曉不可。

“這事肯定跟咱家脫不了關系！走！回去告訴阿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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